秋的莫言,蕭條下去,卻一路伴隨。

一路飛馳,牧非倒是很快的回到了山神廟,半路上,他早就打發走裘兒,因為,顧念到,這個時候,正好是爺爺酒癮發作的時候,要是帶著裘兒出現,指不定爺爺便要拿著裘兒換酒喝了。

一腳,踏進廟中,那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熟悉之外,有著一種不安的安謐,安謐之外充斥著一種神秘,牧非沒有多想什麽,嘿嘿一笑:“爺爺,我回來了!”

聲音落地,半天,廟內卻沒有響應,仍舊靜的出奇。

牧非有些驚詫,往爺爺一向休息的地方看去,沒有人在,可是,平時的這個時候,爺爺都在的,心中想著,不由得有些無聊,任意一腳,將一顆石子踢得老遠。

忽而,想起什麽,又跑過去,將石子拾在手中,細細的看了一下,好似很滿意的點點頭,再捏著了石子,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尋了一處地方,安靜的坐了下來。

一手,捏緊了小石,一手,緊握了匕首,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的,匕首在小石上不停地刻劃,匕首的銳利異常,使得石屑紛飛,落得他一身,他卻沒有心思關注這些,反而更加小心翼翼的專注於石頭的雕刻。

那時,小石初具形體,牧非舉起看著,端詳,有些癡癡,視線中,腦海中,便會漸漸的顯露出一個模樣來,那模樣卻是一個小女孩。

靜靜的,安和地,他盯著那石像微微發呆,似是想起什麽事情,半響,歎了一口氣,看見石刻表麵粗陋,才有些醒悟過來,吹氣,弄去表麵殘留的石屑,匕首入鞘,準備將石刻好好的修整一下。

那時,廟外傳來聲音,牧非抬頭,公子穆一人走了過來。

走近廟中,公子穆為昨天的事情有些生氣:“昨天,真是被你害死了!”

牧非不理他,換了一個姿勢,將手中的石刻翻過來,覆過去,準備要去細細打磨。

牧非的置之不理,讓公子穆有些不可思議,盯著牧非:莫非,他今天吃錯藥了?

那時,看見牧非手中的石刻,有些驚訝,便乘牧非不注意,一把搶過,仔細看了看,搖頭道:“這個女孩,不是昨天的夏侯瑤。”

牧非瞪他一眼,伸手,要奪回石刻,公子穆閃開,將石刻在手中揚了揚:“想要石雕,你得,先跟我道歉,還有,告訴我,她是誰?”

公子穆指著手中的石刻,意氣風發,終於出了昨天的一口氣。

想起那時,被夏侯淳攔住,好不容易脫身,回來找牧非算賬的時候,被告知了,牧非不在,然後,今天終於又見到了他命裏的災星,這一次,要好好的整整他不可。

出人意料,牧非居然很快很誠意的認錯:“好了,昨天是我不對,把石刻,還給我吧?”

公子穆嘖嘖兩聲,環繞牧非細細打量:“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吧!”

伸手,就要去探牧非的額頭。

牧非有些生氣,打開他的手臂,微怒道:“你才吃錯藥了呢?廢話少說,快把,石刻還我!”

那時候,出其不意,乘機要奪公子穆手上的石刻。

公子穆點點頭:這才像平時的他嘛!

輕笑著跳開:“想拿回石刻,還有我的問題呢?”

牧非怏怏,低下頭:“我也不知道她是誰,隻是,刻著石頭的時候,便會不由自主的刻出她的模樣來!”

公子穆奇道:“你不知道,莫不是你不記得了。”

牧非猶豫著點頭:“八歲以前的事情,我好似都不記得了。”

公子穆恍然大悟:“這女孩一定是你八歲之前認識的,不然,你隨手胡亂刻畫,怎麽會偏偏刻出她的模樣來……”

牧非不置可否,那個時候,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思念的感覺,連他自己都無法想得透徹,想得清楚。

傷感,被觸摸心事,抬頭的時候,突兀看見爺爺從前麵走來,麵色的沉重,表現在腳下步履的沉重中。

他從未見過爺爺如此憂心沉重的神色,就算以前,被人追殺,無路可退的時候,爺爺的表情,也沒有如此的沉重,讓人擔心,讓人不安,那一刻,突然,在心中,預知到一種危機。

“爺爺,出了什麽事情?”牧非不安的問著,很不肯定,心中很糟亂。

公子穆也微微有些擔憂,有些疑惑,湊了上去,牧禮勉強一笑:“爺爺隻是老了,走不了太多的路了!”

一怔,卻聽出牧禮的話中有話,很驚訝,很遲疑,要追問,那時,看見牧禮看向西邊的天際,好像,那一刻,在他的眼中,此刻就隻有那西際的天空。

牧非到嘴邊的話硬生生收了回去,爺爺從來都沒有像那樣的神色,那樣的長久,望著遠方,突然之間,心中有著一種,從來沒有的感覺,會讓他覺得,整個世界一瞬間,都變了,心中,又說不出變在哪裏。

那時,沉默很久的牧禮,突然間收回遠方的視線,麵向了公子穆,道:“你隨我來。”

所有人一愣,想不透其中的緣由,還是牧非先反應過來,推了公子穆一把,順手,將公子穆手中的石刻一把奪了回來,又衝公子穆,使了一個眼色。

被奪去石刻,心中並不在意,看見牧非的神色的時候,意會了,知道,牧非擔憂掛念牧禮,想叫自己找機會套出牧禮的話,那時,見到牧禮走進了廟內,急忙追了進去。

公子穆走進廟中的時候,牧禮已經等在那裏,隻是,那神色中,分明讓公子穆感覺到,一種很深很沉的肅然與無奈。

看見公子穆走了進來,牧禮抬頭,麵上的鄭重,讓公子穆覺得有些敬畏:“公子……穆……”

點頭,抬頭,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個一直隻能耳聞的老人,那時,老人的聲音傳來,讓公子穆心一沉:“你,見過妖劍魑魅嗎?”

驚詫,是,自己的確見過魑魅,而且,與魑魅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輕蔑,是,因為,覺得,眼前的老人,曾經是那麽多人,口中傳誦的傳奇。

這個時候,突然覺得,他卻也是這樣的勢利粗俗,不屑一顧,不管,麵前的人,在傳聞中多麽不

可褻瀆:“我見過,就是世人口中傳言的禍起法家的那把妖劍?世人都說,魑魅妖劍,嗜殺成性,殘暴無比,卻,不如,說,世人,比妖劍更加嗜殺,更加殘暴……秦起以來,出了一個嬴政,牧老先生,應該知道,嬴政的嗜殺,與殘暴,比起魑魅,卻是過之而無不及,而且,劍的本身,不由己,而是由人,劍的嗜殺,劍的殘暴,也是由人……”

牧禮,先有些驚訝,神色中微微有些讚許。

淡淡一笑,很突兀:“你不是一直,想學我的兵法嗎?”

公子穆一愣,感覺很突兀,卻沒有明白過來,先前牧禮的一番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時,牧禮又道:“天下將者,智、信、仁、勇、嚴,缺一不可,這便是為將的根本。”

公子穆若有所悟:“智為聰明智慧,信為賞罰有信,仁為愛護下屬,勇為勇敢剛毅,法為法令嚴明,為將之人,若是能夠五者齊全,定能與孫武司馬匹敵。”

牧禮點頭:“你倒是很通曉這些道理,隻是,如果,我教會了你,我所有的兵法,你真的能夠做到……”

公子穆很鄭重:“我做不到,可是,我會盡力做到!”

牧禮大笑:“可笑,可讚,當年,我是你的年紀的時候,還沒有你這樣的膽魄!”

公子穆一怔,不知道,牧禮的一番話,是否,有著話外之音。

那時,牧禮探出手,伸到公子穆的身前,看去,那是頗有些古老的布帛,與之同時,牧禮意味深長的聲音:“這是司馬穰苴,當年傳下來的兵書《司馬法》,我,希望你,能夠,好好的使用……”

公子穆小心翼翼接過,有些難以相信:“牧先生……”

牧禮抬手打斷他的話,淡然:“你不必謝我,我隻是,不希望司馬兵法,就此失傳,非兒無心兵法一道,我不能強求,更重要的是,我也不願他學,你,雖與非兒身世相似,卻,性格不同,對兵法一道,也很醉心,很沉迷,傳你此書,僅僅要求你的是,善用司馬兵法,幫我看護非兒……”

公子穆有些驚訝:牧非,與自己的身世相似,他,也是他國的王子嗎?

抬頭,信誓旦旦:“我一定記住,牧老先生的話!”

“不過……”公子穆想起牧非的神色,又從牧禮的話中,感受到,一種臨別托孤的意味,有些遲疑,有些疑慮:“牧先生,是否,遇到什麽事情,或許,我可以幫助牧先生?”

牧禮一笑了之:“我老了,有些事情,也是力不從心了!你,卻,也是無能為力的!”

公子穆奇道:“難道,這世上,還有讓牧先生為難的事情嗎?”

牧禮一笑,滄桑:“我知道你的心中,在想些什麽,也明白非兒的心思,隻是,該來的總會來,改麵對的也總要麵對,所以,這一次,我不能,也,不會,再躲了……”

“好了,你也去吧,記住,把非兒也帶走……”

不及公子穆的應答,牧禮閉上眼,假寐:“記住,今天的話,不能讓非兒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