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吳嬸的指正，綠意無從反駁，麵如死灰的跌坐在地上。馮可瑤擺擺手，屏退了柳夏和吳嬸，淡淡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綠意無力的一笑，“四小姐好手段，三夫人真是好福氣啊。”她一個通房與他人私通，還懷了孩子，除了死，她還能有什麽路可走。本來她還想拚一拚，想把三老爺拉倒他的房裏遮掩過去，可是天不助她，三老爺病了，她還被馮可瑤給禁了足。一個通房被未出閣的小姐給禁足，她也算是這南蜀國頭一份了。
“三夫人性子柔，從未想過要為難你們。”馮可瑤淡淡道。
似乎已經料想到了自己的結局，綠意此時倒也豁出去了。“不曾為難？可一個通房丫頭的日子又有什麽指望？”綠意抬起頭，忍住就要留下的淚水，“奴婢隻是想要搏一搏，哪怕隻是個侍妾，也好在這侯府裏安身立命，不受人作踐。可是，就連這麽一個小小心願，老天爺都不願意成全我。”
“我現在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我肚子裏的孩子，他還未來得及到這世上看一眼，就要隨我去了。”綠意的手顫抖著撫上自己還未見隆起的小腹，突然有些失控的哭泣起來。
許是母愛激發了綠意最後的一點存活意誌，忽然正起身子朝馮可瑤沒命的磕頭，“四小姐，四小姐，求求您給我們母子一條生路吧，奴婢願意後半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您，求求您了四小姐……”
綠意的頭重重的磕在地麵上，不一會兒便滲出了血來。那一聲聲的悶響連門外的柳夏和吳嬸都聽得如同敲擊在自己的心房上一樣。
“孩子的父親是誰？”無視綠意滿臉的血，馮可瑤輕聲問道。
綠意隻道她還不肯放過自己，心徹底涼了，嗤笑了一聲，淡淡道：“奴婢賤命一條，四小姐拿去便是，何必再牽連別人。”
馮可瑤見她臨死還在保護那個男人，心道她也未必那麽沒有良心，都是命苦之人罷了。
“這是你的賣身契，若你願意，你可以跟你的男人一起遠走高飛，找一個沒有人認識你們的地方好好生活。”馮可瑤將綠意的賣身契放在她的麵前，輕聲道。
綠意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張賣身契，淚眼模糊的竟然有些看不真切。不知道是她眼裏的淚水還是額頭湧出的血模糊了她的雙眼。忙用手擦幹了眼睛，又怕手上的髒汙染了那微微泛黃的紙，在身上擦了兩下，確定將手擦幹淨了這才去接那賣身契。
綠意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亦如她此時的心情。“小姐，您真的肯放奴婢一條生路？”綠意不確定的問道。
“我本來就不待見你，難道你還指望讓我幫你養孩子嗎？”馮可瑤狀似不屑的說道。
綠意卻將那賣身契緊緊的貼在胸口上，淚如雨下，“謝謝小姐開恩，謝謝小姐開恩。”
“不用謝我，你以後不用出現在我麵前，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馮可瑤站起身淡淡的說道。“一會兒讓吳嬸給你好好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你就去跟三老爺和夫人辭別，就說你自願出府，日後如
何都與汝陽侯府無關了。”
“是，奴婢都聽小姐的安排。”綠意重重的又磕了三個響頭，與之前不同，這次是滿心的歡喜。
轉身時，馮可瑤微不可查的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有一句話綠意算是說對了，若是可以選擇誰願意去給人當小，不過都是苦命人，想要爭一份好的前程吧了。可惜，馮三老爺怎麽都算不上一個好的托付。
翌日一早，綠意早早的就穿戴整齊，馮可瑤陪著陳氏從和壽堂請安回來正好看到她站在荷花苑的大門外。乍一見到綠意，陳氏先是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馮可瑤。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這綠意可是被瑤兒給禁了足的，瑤兒什麽時候給她放出來的她竟然不知。
馮可瑤微微一笑，扶著陳氏繼續往前走，道：“且先看看她要做什麽在說。”陳氏自然對馮可瑤的話言聽計從。
綠意遠遠的就見到馮可瑤扶著陳氏走了過來，盈盈一拜，“綠意給夫人請安，給四小姐請安。”今日的綠意與往常有些不同，對陳氏是異常的恭敬，以前倒也不是說她不恭敬，隻是總是帶著那麽幾分攀比之心，處處都想要爭一爭。而今日的她整個人看上去都爽麗的很，連陳氏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進了屋，綠意便鄭重的給陳氏行了一個大禮，弄得陳氏一時摸不著頭腦。陳氏磕完頭也不起身，“這些年奴婢不懂事，做了些沒有分寸的事，感謝夫人沒有與奴婢計較還處處厚待奴婢。奴婢今日來是想請夫人做主，放奴婢出府。”
“你要出府？”陳氏驚訝道。一般來說，沒有名分的通房年歲大了若是還沒有被提成妾室，放出府去自行婚配也是有的，隻不過大多數都是被主人厭棄、人老珠黃的女子。綠意不過二十出頭，若是過兩年能給老爺添個兒子，被抬成姨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怎的突然想出府，可是遇到了什麽難處？”陳氏不解的問道。她雖然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三夫四妾，可卻也不是容不得人的人。既然綠意已經是老爺的人，她就不能把她推出去不管。
馮可瑤在心中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她的親娘哎，丈夫的通房自請出府，換做是旁人偷著樂還來不及呢，也就她這個沒心眼的娘還想挽留人家。
“娘，綠意還年輕，總不能一直這麽在咱們這耗著。我爹要是個靠譜的，能給人家錦衣玉食也行，不然人家一個大姑娘憑什麽在咱家蹉跎了年華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陳氏張了張口，想說你不是做了生意，咱家條件也比以前好了，可是轉念一想，哪有女兒掙錢給爹養通房的，說出去還不讓人笑話，這才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可是綠意畢竟是你爹的人，是不是也得問問他的意思。”陳氏看向馮可瑤說道。
馮可瑤微微一笑，“還是娘想的周到。綠意，我陪你去問問我爹的意思。若是老爺同意了，夫人這裏自然不會強留你。”
“是，謝謝夫人。”綠意借著馮可瑤的話又是磕了一個頭，這才起身。
“瑤兒……”陳氏喚了一聲
馮可瑤有些不讚同的看著她。馮可瑤卻隻當不明白，帶著綠意去找馮三老爺。
表明來意，馮三老爺也有些意外，可是礙於馮可瑤在他也不好細問，卻是沉默了半晌。馮三老爺不說話，綠意的整個心都提了起來，雙手有些緊張的攥在一起。
“綠意還在等著爹的休書呢。”馮可瑤出聲提醒道。聽到馮可瑤的聲音，綠意不知怎的，心突然就安了。朝馮可瑤看去，輕輕扯了扯唇角。
馮施平看了看一臉淡然的馮可瑤，又看了看錘頭不語的綠意，終是提起了筆，寫下休書。
綠意手捧著休書，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終於自由了。眼角含著激動的淚水朝馮三老爺磕了一個頭，又朝馮可瑤深深的一拜。
綠意最後看了一眼汝陽侯府的匾額，上了馮可瑤給她安排好的馬車。這一走她怕是再也不會回到京城了。包袱裏是柳夏剛剛給她的盤纏，足足有一百兩，足夠她跟孩子日後的生活所用。“柳夏姑娘。”綠意挑開車簾喚道。
柳夏並未走遠，回身道：“何事。”
“替我謝謝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綠意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柳夏微微一笑，“以後好好過日子，別辜負了小姐的一番心意。”
“是。”綠意動容的道。
馬車走的遠了，柳夏這才回去回話。
“吳嬸也走了？”馮可瑤問道。
“是。奴婢給了她銀子，安排她回到鄉下的兒子家去養老。”柳夏回道。
“嗯，那就好。”馮可瑤微微一歎，“我娘那邊沒在問起吧。”
“沒有。”柳夏猶豫了一下，“不過剛才奴婢去送綠意的時候卻看到了二夫人遠遠的站著，也不知道她看到沒有。”
“二夫人？”馮可瑤淡淡的道。“不用去管她，她想折騰也折騰不出花來。”還有一場大戲等著她粉墨登場呢。
“啟稟王爺，剛才有一輛馬車從汝陽侯府離開，車裏坐的是馮三老爺的一個通房，叫做綠意。”
風傾羽看著手中的奏折沒有抬頭，“知道了，下去吧。”
“是。”侍衛領命退出了書房。
直到風傾羽看完奏折又在一旁寫完了批語，這才合上奏折抬起頭，一雙碧色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父親的通房與人有染，她不但不揭發，反而幫著通房拿到休書，光明正大的離開。嗬~他真的不知道她是太過愚蠢還是太過善良了。
又過了兩日，徐氏回娘家探望老母的途中竟然撞見了本應該在衙門辦公的馮二老爺。且馮二老爺身邊還帶著一位美嬌娘，兩人正從一家綢緞莊出來，被徐氏逮了個正著。
聽到這件事的時候，馮可瑤正在審閱律祁送來的《白蛇傳》，聞言問道：“那徐氏和二老爺如今在哪？”
柳夏稟道：“二夫人拉著二老爺還有二老爺的那位外室此時正在老夫人的和壽堂，求老夫人給她做主呢。”
馮可瑤忽地一笑，合上了書，“走，我們也去看看熱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