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沒看到蘇姨娘剛才那臉色,就跟您用膳時的那蘸醬一般,烏漆墨黑的。”在淡水居出了口惡氣,緊跟在林緋葉身側的綠衣也嘰嘰喳喳不休。

回想著方才的場景,綠衣心中也是無比的暢快。

“奴婢覺著,想像蘇姨娘這樣的人,就是欺軟怕硬,您這麽一教訓,她以後肯定就老實了……”

“哎呀!”話音未落,綠衣頭上便挨了林緋葉一記輕輕的敲打。

“蘇姨娘此人略有幾分手段,必不會乖乖聽我的教訓和差遣嗎?今日之事是給她提個醒罷了,結果尤為可知。”話雖如此,林緋葉臉上的陰鬱卻是減少了幾分。

該來的早晚會來,蘇琦能倚靠的除了林茂澤別無二人。

綠衣不解她話中深意,不免疑惑的歪頭。

瞧這欲言又止的小模樣,林緋葉正想開口解釋,卻想想便一笑置之,“晚些時候你自然就明白了,且等著。”

“哦。”綠衣一雙杏仁大眼似懂非懂的,很是迷萌可愛。

天色漸暗,似一層黑紗裹於青天之上。

綠衣已拿了火折子點了林緋葉房中的青銅白鶴燈,一時室內被燭火照映的明暗交映,燈火憧恍,燭光照在潔白的宣紙之上,令林緋葉的眼裏添上幾許酸澀之意。

“小姐,歇歇吧,您這都寫了一下午了。”綠衣不再給林緋葉添墨,小嘴微張的嘟囔,“小姐手不疼啊,才女在外邊當當就好了!”

“哪有你這般多的謬論!”林緋葉笑嗔著落下最後一筆。

習字最是靜氣凝神,筆墨在白色宣紙上遊走,一番心緒倒也有了宣泄之所。

近日多生事端,免得心內浮躁,林緋葉這才安靜的書寫一日。

須臾,院中傳來瑣碎之音,林緋葉手執白宣,正靜靜賞看,卻被這聒噪之音擾得眉心微皺,百般不適,抬手便差了綠衣去瞧瞧。

綠衣回來之時,圓臉緊皺,手攥著衣擺,略帶情切地感概,“老爺怎麽這會兒要見小姐呢,門外是老爺身邊的林璞,奴婢多問了幾句,探得他的

話風,許是與那蘇姨娘有關。”

“該來的始終要來,咱們便去吧。”林緋葉眼梢一挑,平白流露出幾分了然之情,起身抬手間落落大方。

難不成小姐早就猜到了?

綠衣疑惑地眨著眼,手上卻毫不遲緩的拿了一件朱紅色的雀紋披風給林緋葉披上。

書房。

“緋葉,為父能有你這樣的長女,此生大幸!”一向戎馬倥傯的林茂澤少有的露出了些歎息,總是金戈鐵馬的英雄,也終是敵不過歲月的痕跡,頭上也生出了幾許華發。

林緋葉了然之色浮於芙蓉之麵,林茂澤興師動眾的叫她來可不是為了同她講這些的,她早已摒去心中雜念,準備洗耳恭聽。

“不管是當日的牡丹宴,還是前幾日的丞相壽宴,你的表現無不令為父欣慰,林府也因你而名聲大振,聲名遠播,實在是幸事,幸事。”連歎幾聲,林茂澤垂下了雙手,撫上自己的雙膝,似乎在醞釀著什麽。

自他下朝回來,正準備去探望薛氏為昨日之事聊表歉意,卻被蘇姨娘房裏的丫鬟拉走了。

說是,姨娘心裏好生委屈!

他林茂澤的女人豈會被委屈到,因此走了著一趟,卻聽蘇琦聲淚俱下的指責他的長女目無尊長,出言威脅,為母爭寵,費盡心機。

自古溫柔鄉便是英雄塚。

在床榻之上既已答應蘇姨娘好好管教林緋葉,但看著如此落落大方的女兒,竟不知話從何起。比起別人家的女兒,林緋葉已是他的驕傲!

“爹爹,你我乃是骨肉至親,有什麽話需要猶豫再三的,我們可是一家人!”

輕綿之音響於耳畔,林茂澤抬起虎眸瞧去,長女眼眸含光,眼光中閃爍著的父親敬仰與濡慕之情。

如此孝女,怎會是蘇姨娘口中蠻不講理之人。

這其中定有什麽誤會吧!

林茂澤沉吟再三,決心將這誤會化解,“聽說今日葉兒去尋你姨娘了!”

“是呀,我與雪兒妹妹俱早起給母親請安,卻左等右等蘇姨娘都不來,女

兒便去瞧了瞧。”林緋葉斂起一身鋒芒,此時她隻是個乖巧恭順的女兒。

林茂澤的臉上少了些慈愛,多了些威嚴與偏袒,“葉兒可說了什麽惹惱姨娘的?”

“爹爹好偏頗的心,竟是懷疑女兒是那惡毒之人,給蘇姨娘吃了什麽苦頭不曾!”林緋葉作西施捧心狀,麵帶哀戚,好不痛心。

即是長女又是嫡女,薛氏雖然柔弱卻也是出身名門的太師之女,在教養林緋葉上卻是格外用心的。溫文爾雅,知書達理,才貌雙絕,出身高貴,他如星月般的女兒又怎會和一個妾侍過不去。

林茂澤驚覺適才出言欠穩妥,急急彌補。

“是爹爹的不是,爹爹給葉兒賠不是,就是蘇姨娘那邊。她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規矩上有些欠缺,葉兒也擔待著些!”

林緋葉微微勾起唇角,她蘇琦會惡人先告狀,自己便不會絕地反擊了嗎?

她抬袖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欲言又止一番。

最後無奈道出肺腑之言,“盛京不似蠻夷之地,我們將軍府也是有規矩之地。女兒不過是去瞧瞧姨娘身子是否不適,姨娘就以爹爹之言來堵女兒的嘴。爹爹,你說,姨娘可是欺我?”

“這……”

的確是他應允的,那時思及蘇琦舟車勞頓,命她調養生息。

“偌大的一個府門,連當主子的都失了規矩,還讓母親怎麽管好下人。咱們府上出了亂子,傳出去,可是要遭百姓嗤笑的。緋葉不想出門都遭人嗤笑,才去勸姨娘的。若是緋葉之錯,還請爹爹責罰。”言語至此,林緋葉深諳過猶不及的道理,便不再作聲。

臉色微黯,沉寂片刻,林茂澤低沉的聲音徐徐傳來。

“誰說為父免了她的禮數!為父不過是考慮到蘇姨娘遠道而來,有些水土不服,擔心她的身子,才免了她一個月的請安之禮罷了,一月之期過去照舊就是!”他避開林緋葉的眼睛,掩飾著自己的心虛和尷尬。

一月後照舊,如此甚好。

一抹豔麗如畫的笑意在林緋葉唇瓣輕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