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後的時間裏, 陸靳予告別樂隊隊員回家。

其實回去也沒什麽事,就是關遇的吉他壞了,他把吉他拿去文叔那兒維修, 又在文叔那兒借了把租用。但租賃來的那把吉他總覺得差點意思, 陸靳予看出關遇在表演上的不自在, 想起來家裏還有把閑置的吉他,放在家裏也沒用,還不如拿給關遇。

這個時間點, 陸百川在公司, 李煙在美容院。

正好, 省掉一些噓寒問暖的煩人步驟。

因著有開車的計劃, 他一口酒沒碰。

富人區別墅裏有山有水, 大道寬敞明亮。

陸靳予車開在院前,陸家工作人員立馬給他開了門,院門口停著陸百川的車。

他剛一下車, 陸百川的司機趙叔一臉笑意地走過來,“回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趙叔在陸家幹了很多年,可以說是看著陸靳予長大的人, 他對陸靳予也向來不錯。

陸靳予關上車門,回他:“回來拿個東西。”

從院子裏走進屋裏,陸百川果然在樓下坐著, 見門口有動靜, 男人從文件夾上抬頭。看到是陸靳予回來, 陸百川眼睛裏閃過一絲開心,但那一抹開心轉瞬而逝。

想到這個逆子連他消息都沒回, 男人心底就有些氣, 連帶著臉都垮了下來。

“回來了?”陸百川皺著眉, 語氣壓得很低,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在這裏看到陸百川一點兒也不意外。

畢竟他常用的車就在院子裏擺著。

陸靳予嗯了一聲,頭也沒回地往樓上自己房間走過去。

見兒子理自己了,陸百川心底壓下來的氣瞬間消失,放下要用的工作文件,跟著陸靳予上樓想和他聊聊天。

陸靳予的房間是采光特別好的一間大臥室,純白色的門板上掛著個小牌子。

是“陸靳予”三個大字,下麵是一排小字:閑雜人等不許進入。

以前陸靳予還小點兒的時候,李煙帶著陸莫離登門而入,一舉占據主人公的身份。

他們母子二人,一個表演著溫柔賢惠的慈母形象,早上有叫醒吃飯服務,晚上有送牛奶說晚安服務;另外一個,就好像是神經大條,什麽都不懂似的冒冒失失闖進他房間裏要這要那。

陸靳予從小孩子王做慣了,對於家裏突然出現的兩個陌生人非常不習慣,無時無刻地表露出自己的抗拒。

但大人們有他們的想法,總覺得小朋友的思維方式不夠成熟,隻要她“用心”對待了,小朋友是可以理解她的。

他們以此想法來忽視著陸靳予的需求。

許是氣不過,陸靳予在門上掛了塊白板,上麵用馬克筆寫著:除陸靳予和陳阿姨,誰進來誰是狗!

陳阿姨是陸家打掃衛生的阿姨,對陸靳予很好,會在他打球受傷後第一時間發現他身上的小傷口,然後丟下手裏的事情抱來藥箱替他上藥。

掛了這塊白板的當晚,陸靳予被陸百川抓過去揍了一頓。

即使是被修理過,陸靳予也嘴硬著說不喜歡李煙,不喜歡陸莫離。可能是想著當個溫柔賢惠的陸太太,李煙趕忙上來拉架,可憐巴巴地說道:“沒事的,靳予不喜歡我也沒什麽的。”

而後轉過來對著半大的陸靳予說道:“抱歉啊靳予,阿姨不知道你不喜歡我這裏,那我以後盡量不過去打擾你了,你可以原諒阿姨嗎?”

嘴上說的淒淒動人,要不是陸靳予在她麵前明確表示過拒絕的話,連他都得信了李煙的話。

但事實不是這樣啊,他明明每次都叫李煙以後別送了,他不需要。陸靳予怵著張臉,一副不服管教的樣子看著李煙:“我說真的,您沒事吧?”

李煙原本就紅了眼睛,搖搖欲哭了,這會兒聽陸靳予這麽一說,也微微愣住。

女人臉上掛著一抹尷尬的笑,強撐著:“靳予,你怎麽了?”

“我當然沒事啊。”陸靳予哼笑了聲,抬著下巴,陰陽怪氣地嗆人:“這不是看您這會兒竟然覺得不好意思?”

“怎麽爬我爸床的時候沒覺得不好意思,給我生個弟弟的時候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啊?”

陸靳予懟人的本事,從小就練成了,也沒給人留下一點兒餘地。他點了點頭,坐了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這會兒給我媽氣走了,您也成功跟我爸扯了證,開始要臉了?”

二世祖,從小和陸百川那些商業夥伴們的孩子一起玩的後果就是能知道一些大人們想避諱著的事。

比如,李煙之前是陸百川的秘書。

那會兒陸百川和黎姿剛剛結束蜜月,陸百川回歸商場後出去應酬,一次醉酒,跟李煙發生了關係。

婚內出軌,多新鮮呐。

可能是覺得自己對不起家裏的老婆,隔天,給了李煙一筆錢辭退了她。

而那晚的酒後亂.□□宜也被陸百川收拾了幹淨,就算是黎姿想要去查老公沒回家的那晚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也不能知道真實的事情。

原本一切都安然無恙。

一家三口人,維持著“恩愛和睦”的家庭。

壞就壞在,李煙帶著陸莫離找上門來說在西江要活不下去了。

說什麽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但陸莫離說什麽也是陸家的孩子,不能就這樣被她給耽擱了,希望黎姿可以網開一麵將陸莫離帶進陸家。

黎姿和陸百川的婚姻是兩家長輩自小就定下來的。

後來黎家出了事,偌大的家族就剩下黎姿一個人,黎姿向來對管理公司上沒什麽興趣,當時西江上門跟她求婚的人有很多,黎姿最後還是選擇了陸百川。

家裏突生變故,腦海中浪漫的愛情早已死亡。

選擇嫁給陸百川,是各方麵考量後的選擇。

沒有愛情,隻有責任。

出軌,是對婚姻的不忠。

黎姿為了黎家放棄自我,選擇和當時的男朋友的分手,最後DNA報告上給她一個私生子和她生的孩子同年,都是陸百川的孩子。

黎家一直把她捧在手心裏寵著的,那麽多年來從來都是順意順遂,驕傲使然,她直接提出了離婚。

離婚後,黎姿直接飛去了國外。

陸靳予沒有家了。

他什麽都沒做,忽然就什麽都沒有了。

曾經溫馨的家裏出現兩個不速之客,明明知道他不喜歡他們,但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往他麵前湊。

那天的結果就是陸靳予又被打,然後他離家出走。

不知道李煙又在陸百川麵前吹了什麽賢良淑德的耳邊風,也可能是怕外麵人看去笑話,最後兩個大人好說歹說給陸靳予勸了回來。

後來李煙嘴上說著不去打擾陸靳予,但還人前一套的關心著陸靳予這個原配生的孩子。

陸家時常來人,許是覺得白板上的字眼太過直白,後來又給換了個版本。

有他的這個牌子在,陸百川也很少踏足他的房間。

男人這會兒抵在門邊,看陸靳予在這個櫃子裏翻翻,那個櫃子裏翻了翻,陸百川當他這次回來是願意低頭了,臉上漾著欣慰的笑,但還忍不住說了他兩句,“你說說你,你跟小離都是兄弟,人不要那麽大戾氣,家和萬事興嘛。”

“我給你那張黑卡解凍,也不求你跟你阿姨有多親近了,以禮相待總可以吧?”

翻箱倒櫃都沒找到東西。

櫃門啪地一聲合上,陸靳予聞言睨了門口一眼,他拍了拍手,冷笑一聲,“那恐怕不能遂了您的心願了。”

笑意消失,陸靳予下顎繃得緊緊的:“不太能。”

陸百川走進來,覺得他不給麵子“嘿”了一聲,“我們都是一家人,你何必這樣把自己弄得跟沒家似的?”

房間裏整個都翻遍了,丟了幾把樂器。

大概是猜到東西哪裏去了,陸靳予越過陸百川,轉而去了隔壁陸莫離的房間。

房門一打開,陸靳予沒找到的幾把琴就掛在陸莫離的門口。

陸靳予看了陸百川一眼,片刻,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陳阿姨,回頭找人把我房間換個密碼鎖吧,我不在的時候,房間總有小毛賊進去。”

陳阿姨是陸家的管家。

平日裏陸家的所有衣食起居消息她都有一手數據,陸靳予房間裏那邊少了些什麽東西她心裏大概清楚。

但有主人家的默許,她一個外人也不好出頭說些什麽。

這會兒得到陸靳予的要求,她應下來:“行,那我找師傅上門換個鎖。”

從他打電話的時候陸百川就皺著眉,確認陸靳予電話掛斷,他再也憋不住:“小離拿你吉他這事跟我說過了,我讓他拿走他才拿的,你非得做著跟防賊似的?”

陸靳予把手機塞到兜裏沒回他。

幾把電吉他抱回屋裏後,他又來到隔壁,把陸莫離桌上的屬於自己的手辦和籃球拿走。陸靳予兩手全是東西,經過陸百川的時候他輕嘶了聲,“就吉他跟您說了?”

“那我不太清楚,畢竟也沒人跟我這個當事人說過。”

陸靳予句句紮刺,帶著不滿。

知道這個兒子性格強硬,來不了硬的,陸百川一把年紀了擰著眉,怒氣哄哄地說道:“這個小離!太過分了!!我回頭一定問清楚情況後讓他給你道歉!!!”

陸百川就這樣。

裝作自己是兩碗水端平的樣子,想著讓陸靳予和陸莫離重修舊好。但事實是,人心就是偏著長的,有些事情過去了,也沒辦法彌補。

東西放回屋裏原位置,最近降溫,陸靳予又從衣櫃裏拿了點禦寒的衣服。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似的,他吊兒郎當地笑著,“道歉那不用啊,回頭再聽你的話,我一個心軟還得再折一條腿?可別。”

“至於信用卡呢,反正你的錢,你想停就停,我回來也不是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