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靳予今天一直在等著宋清頤消息。

平時微信消息繁雜且多, 有時候手機幹放在那兒都突突的跳消息,覺得煩,陸靳予都給設置成了免打擾。

工作上麵的緊急事情, 付淮那邊會打電話聯係他。所以, 隻有宋清頤的消息是正常提示的。

聽見手機聲響, 陸靳予眼疾手快地把手機撈了過來,手機屏幕是亮著的,直接人臉識別解開鎖屏。

看到對麵發來的那一條消息後, 就像是心被人丟進了湖底冰著, 涼意從頭澆到腳。

下意識地不解。

L:「為什麽?」

和先前長久不回複的狀態不同, 對話框上閃爍著“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眼, 這次的宋清頤是秒回。

Full:「膩了」

見不到麵的文字表達本就冰涼。

結合起前麵一條消息, 任誰看到這些消息後心都會墜入冰窖中。

也是因為陸靳予愣神,給了旁邊張胖窺探消息的機會。一眼看見要分手的消息,第二眼則是看見“膩了”這兩個字。

張胖從來都是和陸靳予要好, 最後那兩個字就像是強烈熾熱的光刺瞎了他的眼睛似的。

第一秒是不解。

第二秒是憤懣不平,替陸靳予感到生氣。

飯吃一半,張胖心中的怒火燃燒, 猛喝了一大口飲料,一口飯菜都吃不下去。他拍著桌子,往常嘻嘻哈哈的一張臉這會兒眉毛瞭著火, “這個宋清頤也太過分了吧!!”

看見陸靳予失意的樣子, 張胖對宋清頤的意見更大, “不是,陸哥, 你這到底喜歡宋清頤什麽啊?她也就是長得好看點, 成績好點, 除卻這些還有什麽嗎?她想搞地下就搞地下,她想分手就分手,憑什麽啊?你對她掏心掏肺,還策劃著要跟她求婚,可她卻一點臉都不要!這種女人就是養不熟,宋清頤她根本一點兒都不值得你喜歡!!”

以往,張胖對宋清頤觀感不錯,相處起來也是客客氣氣。

但傷害他朋友就不行。

隻要傷害了他朋友,那宋清頤就是他張胖的仇人。

而麵對仇人,什麽惡毒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對麵關遇聽著不對,不再和蔣夢瑤嘻嘻哈哈,“什麽啊?怎麽回事?”

張胖皺著眉:“宋清頤要跟陸哥分手,說是膩了,要分。”

陸靳予是怎麽對待宋清頤的,大家夥兒全都看在眼裏。

原本對他們偷偷搞地下不願意告訴他們那事就有點意見,這會兒宋清頤竟然還要甩掉陸靳予。

十足十的渣女。

關遇無語地撇了撇嘴巴,“這宋清頤也太渣了吧,怎麽全是她想幹嘛就幹嘛啊?”

兄弟倆平時是愛打鬧,但在大事上總能統一意見。張胖氣得眼睛都紅了,但在外麵,他忍住糟糕的脾氣,“這些長得好看的女人就沒幾個好東西。”

“尤其是這個宋清頤,賤死了。”

“夠了。”張胖的聲音剛剛落下,就聽陸靳予突然嗬斥了聲。

不知道他剛才在手機上戳了戳又發了什麽出去,這會兒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兄弟,一字一句地開口:“別說她。”

“她都這麽渣你了,憑什麽不能說啊?”張胖瞪大了眼睛,不能理解。明明他是站在陸靳予這邊,替他說話,怎麽陸靳予還不領情?

關遇和蔣夢瑤見狀也接著話,“就是啊。”

陸靳予眼眶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為傷心,眼周看起來有點紅,他視線直勾勾地盯著張胖,而後看向對麵兩人,他說:“她肯定有她的理由,別說她。”

他的語氣認真,較真兒地又重複了一遍“別說她”,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哪怕是被人無緣無故甩掉,他都在維護著宋清頤。

張胖被陸靳予這樣弄得一愣,反應過來後,他冷笑了聲,“陸靳予,你的戀愛腦吃人。”

不理解。

不管是站在哪一個角度,張胖都不能理解。說不通,打不過,自己好心全被當成驢肝肺,張胖氣得跑了出去。

在他們這群人中,陸靳予有時候看起來混,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但實際上陸靳予要比所有人都成熟穩重。關遇看胖子跑了出去,他剛要起身,看了看陸靳予,又坐了下來。

朋友之間吵架最為難。

哪邊都想幫,想勸和,但很困難。

陸靳予沒錯過關遇臉上的為難。

他深吸了口氣,他倒是沒什麽,就怕胖子這會兒想不開。飯到了這會兒沒人還有胃口去吃,陸靳予把單買了,說道:“你們去陪胖子吧,我沒什麽事。”

二維碼掃完付款,陸靳予肚子回了家。

回到學校附近那個別墅。

今年的冬天不知道為何異常的冷。

手抓著門把手,就像是冰碴刺進手心似的,刺骨的疼。

但陸靳予好像感受不到這種疼似的,一張臉上表情空洞,什麽情緒都沒有。

客廳玻璃茶幾上有個紙盒子,裏麵擺著幾張美金,上麵還有一個戒指盒子。

屋裏燈沒開,空調也沒開。

手機上,陸靳予後來問“你還有東西在我這”,得到的回複是“不重要,你扔了吧”。

就像是在隱喻他們的這段感情,一點兒也不重要。

可有可無。

她膩了,就隨意的訴求結束。

陸靳予衣服鞋子沒脫,人坐在茶幾旁,撈起旁邊的黃鶴樓,一根接著一根抽了起來。

其實他戒煙有段時間了,但有的時候,好像還是離不開它。

比如此刻。

白色的煙霧隨著他的動作吐出,煙霧纏繞,很快繚滿整間屋子。

冬季的夜晚總是到來得很快,好像沒過一會兒,天色就暗了下來。窗簾沒拉,月色籠罩在陽台上,屋內還是漆黑一片,隻有陸靳予手心有著點兒光亮。

直到最後一根香煙抽完。

屋內徹底陷入黑暗。

煙頭丟到地上,冬季天寒地凍,地板上很涼。陸靳予的姿勢不對,僵在這兒一下午。肌肉酸痛,關節疼,因攝入煙量過多,嗓子失聲,全身上下都不對勁。

留在原地緩和了好一會兒才能動。

陸靳予把家裏這堆垃圾收拾幹淨後開著窗戶透氣。

夜風從陽台吹到客廳。

冷風吹上頭,最有提神醒腦的功效。

陸靳予想起來張胖中午那會兒說他是戀愛腦,他自嘲地笑了下,其實並不是。

視線落在紙盒子裏,一些塵封的記憶像是解開了咒語似的飄往他的腦海。

初三那年,陸靳予家裏常年有著陸百川在他耳邊給他洗腦,說他和陸莫離都是陸家的孩子,都是一家人,為什麽要把這家庭弄得支離破碎?

他說他一把年紀了,唯一就盼著兩兄弟能和解,能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那會兒的陸靳予尚且年幼,聽信了陸百川的話,第一次為了家庭妥協。

初三剛畢業,陸莫離的朋友們來家裏找他玩,說是要去打籃球。大老遠地就聽見他在樓底下喊:“你們等下啊,我哥打籃球可厲害了,之前國家隊教練過來,都誇他條件很好,你們等著,我去叫他下來一起。”

陸莫離推開陸靳予房門,“哥,你之前不是籃球校隊的麽?我朋友她們說想去打籃球,你那麽厲害,跟我朋友他們一起去玩玩怎麽樣?”

本想拒絕。

耳邊響起陸百川的話,他同意了。

不知道陸莫離的朋友都是從哪裏學的球,籃球場上,盡出黑腳。

陸靳予察覺到他們手腳不太幹淨,他也和不少人打過球,但遇到的黑手怪都沒他們黑,這要是真上比賽,不知道得被判違規多少回。

到底自身安全比較重要,陸靳予還是留了個心眼。

沒想到這些人更牛逼,最離譜的還是,陸靳予跳起來偷懶的時候還有人跳起來往他身上扒拉,不知道還以為這不是打球,而是在打陸靳予呢。

兩三個人往他身上撲,還有個人上去撲球。

重力掉落下來,有個人的正好坐到了陸靳予腿上……

也就是這次的意外,陸靳予留下了舊傷,醫生說,以後高強度的訓練不可以再做。

病房外是陸莫離一把鼻子一把眼淚的嚎啕大哭聲,哭著喊著說自己對不起哥哥,以後再也不跟那群人玩了。

陸百川看見小兒子這樣心疼,揉著陸莫離的肩膀:“沒事的小離,這不怪你,還好你哥就傷了條腿,沒什麽大事,你也別太傷心。”

早聽說秤砣水平平衡很難。

可物理老師教學的時候,鑷子夾上砝碼往上摞,總能保持住平衡。

保持平衡,在物理課上用冰涼的砝碼加上去很容易,現實卻苦難重重。

那年陸靳予十五歲,失去了進國家隊的夢想,失去了……本可以發光發亮的人生。

但得到的隻是輕飄飄的一句“就傷了條腿,沒什麽大事”。

十五歲,青春執拗期,陸靳予覺得所有人都拋棄了他。好像整個世界都對不起他。

後來意外聽說黎姿在加州,拖著半殘的腿,陸靳予獨自飛出國門。

人生地不熟的加州,陸靳予漫無目的地尋找。

拿著幾年前的照片,四處問人。

世上是好人居多,但壞人也同樣多。

沒有找到黎姿,不過幾天而已,他就遇到了一群黑人青少年搶/劫。

他們動作粗魯野蠻,搶走了陸靳予身上所有值錢的現金,還很不道義地動手打了他。

翻包結束,看著他的拐杖,很嫌棄地扔還給了他。

本就有傷,這會兒又受了一遭,隻覺得這個世界都糟透了。

陸靳予拖著半殘的身體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一座教堂門口。

門外有個音樂噴泉,像是走得累了,他坐在花壇邊緣,行動用的拐杖就擺在旁邊。

出門在外的人衣著幹淨,噴上喜歡的香水,像是用心的對待每一天的生活,隻有陸靳予,渾身像是在泥潭裏滾過,臉上青腫,殘了條腿。

玻璃教堂外有成群的白鴿飛舞,不遠處,有個穿著白色吊帶裙的亞洲長相的少女在給它們喂食。

白鴿揮扇著翅膀圍著少女在轉,女孩兒臉上露出燦爛的笑。

那天的太陽光很好,夢幻的光線打在少女的身上,她美麗的像個天使。

天使像是發現了倒黴小狗的窘迫。

她走到陸靳予麵前,許是他身上的傷口太過嚇人,那張美麗的臉上多出了一抹心疼。她用流利的英文問:“你沒事吧?”

一路走來,有嫌棄的視線,有背著他竊竊私語的嘲笑聲,唯獨現在,有人在……關心他。

男孩看著她,一時愣住,沒有回話。

女孩從她的小包裏掏出所有的錢遞給他,依舊是英語的交流:“你的傷口需要及時處理,你快去醫院看看吧。”

她剛說完,不遠處有一對氣質很好的年輕夫妻,用中文朝她喊道:“宋清頤,我們該回去了。”

女生回頭,應了聲,“知道啦。”

她把錢放到那個狼狽的男生手裏,而後朝著她父母站著的方向走去。

陸靳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一疊美金,又抬頭看向那位“天使”。

她很漂亮。

哪怕是臉上的稚氣未退,也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教堂的白鴿在她身後飛舞。湖泊水,瀲灩光,全都照在她的白色的裙擺上,連頭發絲都好看。

她是發光發熱的。

在他整個灰暗、糟糕的生活裏,她就像是一抹光亮,突然照進了他的生活。

陸靳予揉了揉睜眼久了酸澀的眼睛,那天的光很耀眼,視線從露出的指縫向外看去,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要沾點兒她的光。

想要追求她,和她在一起,擁抱,接吻。

他一定會像個虔誠的信徒一樣吻遍她身上每一處。

有這種想法的陸靳予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因為事實擺在麵前,他隻是一個落魄小子,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後來回國,那天的場景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幸運的是,他回國後又遇上了宋清頤。

但她好像不記得他了……

喜歡是一種衝動,陸靳予從那時候就知道,怕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像陸百川一樣,自己爽了,但給別人帶來無止盡的痛苦。

後來他養了幾隻白鴿,將它們關在籠子裏,按照網上的教程小心謹慎地養著它們。每次看見它們乖乖地喝水吃飯時,陸靳予心底兒特別的高興。

直至這一批鴿子逃走飛掉,陸靳予看它們撲扇著翅膀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他才意識到自己錯了。

他不應該隻是為了自己喜歡而給它們關在精美的金絲籠子裏。

鴿子綻放的美,在於自由飛行。

放飛鴿子之後,它們再也沒有回來過。陸靳予看著自己做的金絲籠,心底有點兒空落落的,總覺得他的世界裏少了點兒什麽東西。

但肯定不是因為鴿子。

後來在商場裏遇見她和朋友一起去電玩城玩,商場裏尷尬的一別,陸靳予才弄明白,他心底空落全都是因為許久沒見到宋清頤了。

他喜歡宋清頤。

可是他不能褻瀆她。

每次夜晚夢見她,褻瀆了她的他都該死。

他隻要遠遠看她一眼,就已足夠。

以前的陸靳予總覺得命運不公平,這個世界對他一點兒都不好,媽媽不要他,爸爸不疼愛他,家裏還有個作怪的小媽和弟弟。

隨著年紀上升,屬於他自己的青春到來,想要的東西就去爭取,喜歡的人就去追尋,直到真正擁有了這些後他才發現,生活好像也沒那麽糟糕。

他聰明,學什麽東西都一點就通。哪怕不去國家隊打籃球,他也有別的有意義的事情去做。

他音樂細胞發達,有寫歌作曲的才能。

他有很好的朋友。

還擁有了喜歡了很久的人。

也正如他年少時候衝動所想,他真的有了機會去愛宋清頤,去輕撫她,去虔誠地吻遍她周身每一處。

因為教堂的白鴿會親吻烏鴉,所以烏鴉的世界不是永遠的黑。

這一刻,陸靳予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真誠總沒錯,他讓自己變得優秀,再去靠近她。

現在的他什麽都沒有,空有一顆滾燙的心,用真誠的態度出去硬碰硬。

陸靳予是很喜歡宋清頤,但他不是戀愛腦。

一個連分別都忍不住一步三回頭的人,一個跟他說“我會永遠選擇你”的人,一個把所有脆弱點放在他麵前的人,陸靳予完全想不到宋清頤會這麽快就膩了他。

但如果分手真是宋清頤想要的,那陸靳予也想當麵聽她說。

隻要是她想,那他就會成全她。

哪怕宋清頤想上天,那陸靳予二話不說都會衝到前麵給她搭梯子。

作者有話說:

教堂的白鴿和少女的裙擺,這是知知想寫這個故事的初衷(終於寫到了!!!

腦海裏先有的這個畫麵,後麵慢慢繪畫,有了宋清頤和陸靳予。

主男女主視角,所有劇情都是圍繞著男女主故事進行。

這章算是交代了男主為什麽從開始就特別喜歡女主叭(=^▽^=)

第一章 開文的時候作話裏說過,主角間沒啥大誤會,放心放心,不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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