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四章 唐溯的晚餐

“我回來了。”

推門入屋,一室明朗。

許箻喜歡這種感覺,有種家的味道,這時候她覺得有個同屋人還挺不錯的。

“喵——”

阿瑟十分熱情地歡迎她的歸來,阿加莎女王蜷在唐溯腳邊,懶懶地看了抬頭看了她一眼。愛倫跟小奎因一起窩在沙發上,小奎因已經漸漸習慣這個新環境。

“小胖仔,”許箻抱起阿瑟,看著它萌蠢萌春的胖臉,殘留鬱卒的情緒散去,十分順口問了坐在壁爐邊的男人一句:“你晚飯吃了麽。”

壁爐邊正在看書的男人,平靜地表示:“如果精神食糧也算是一種食物的話,那晚上我已經將自己撐死了。”

呃……

英式腔調的中文,用他那特有的清醇聲音說出來,很好聽,可許箻琢磨著聽著起來似乎有點刺兒了這是

“沒吃……嗎?”有些不確定,瞄了一眼牆角的落地鍾,都已經快十一點了。他自己也會做飯,應該不至於餓到現在吧。

“醫學表明,兩頓飯之間間隔的時間太長,是引起結石的主要誘因。粗略估計,距離我上一頓飯,已經過了十小時又四十七分鍾,我患結石的可能性得到提升了。”

好吧,現在已經能很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唐大爺他還真的沒吃晚飯。

“怎麽不自己弄點吃的。”

唐溯很認真地說:“中國有句話說‘人無信不立’,我是個遵守信用的人。”

“嗯?”

“既然已經與你說好,午飯晚飯由你負責,那我就會堅守到底。”

“……”

許箻第一次知道“人無信不立”這話可以這樣子使用,還使用得那麽的理所當然,那麽的義正言辭,讓她無言以對,隻能訕訕地摸摸鼻子:“我……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軟溜魚片。”他點餐。

許箻頭也不回,去你大爺的軟溜魚片。都這個點了,哪還有功夫給你整那些。

她從冰箱裏找出了覬覦,簡單地做了魚湯,然後下了點米線,最後加入幾根青菜。

反正隻有有魚就行。

趁著煮魚湯的時間把貓也喂了,唐溯連自己都不喂,更別指望他會去喂讓他討厭的四隻貓了。

“喏,將就著吃吧,軟溜魚片得用新鮮的魚做起來才好吃。”

唐溯坐下來,開始享用他吃到的晚餐。

許箻抱著手臂站在一旁。

唐溯吃飯的樣子,很優雅,明明隻是一道很家常的魚湯麵線,可他卻吃得好像在享用大餐。因為還用不習慣筷子,他用叉子代替,像意大利麵一樣,用叉子卷起麵線,一口麵線一口湯。

隻要跟魚有關的食物,他都是湯都不剩,肉渣也不留。

許箻見他細嚼慢咽的模樣,估計一時半會也吃不好,就先回房裏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出來後見唐溯已經吃好,正坐在沙發上看著什麽。

“你在……”許箻走過去,看清他手裏的東西,是自己從局子裏帶回來的關於這次屍體複檢的一些資料,她已經跟上邊請示過了,這次的複查可以當做教材使用,明天的課上她正打算用這個作為例子。

唐溯把手裏的現場照片放下,一頓飽足讓他的心情愉悅不少,所以也有了心情來談論點別的,比如……

“這種一看就知道是意外墜亡的案子,居然還要複查?這警局裏的法醫上班都不帶腦子麽。”

“是一個新人,出點錯難免。”許箻對他的說詞有點興趣:“你怎麽看出來的?”她想聽聽。

“首先,如果是你是死者,當頭部遭到打擊,下意識的第一個動作是什麽?”

許箻想了下,伸出手護住了頭部。

“護住頭部是人下意識保護形態的動作,這個動作會使得死者的手因為凶手的攻擊而受傷或是染上傷口的血跡,”唐溯指著一張第一現場裏死者的照片:“但是沒有傷,也沒有血跡。”

沒錯!

許箻眼睛微亮,她後來又做了屍體體表檢查後也發現了這點,可是,她也發現了疑點:“但是,他右手手掌的刮痕,怎麽解釋?”

因為不是第一時間接觸屍體,屍體上的一些小細節已經沒了。

“死者最近剛失業,與人喝酒回來後,發現鑰匙忘記帶了,所以打算從邊上的矮牆翻入二樓,結果因為喝多了,一腳踩空,從牆頭上摔了下來,在摔下之前,他用手拽了下窗台,但還是沒能抓住……

如果對窗台跟圍牆進行痕檢取證,窗台上會有死者右手的指紋跟掌紋,方向是由外向內。

死者的左腳的鞋子前沿,有與硬物摩損的痕跡,在窗台下半米左右的牆上可以找到鞋子跟牆壁的摩擦痕。

在窗邊的牆頭上能找到死者的鞋印,痕檢後能發現有一個鞋印比較深,尤其是前半部分,對比結果後可以得知是死者的右腳鞋子……”

唐溯閑適地坐在沙發上,修長的雙腿優雅地疊加,兩手微搭在一起,食指對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對點著,最後得出了個結論:“看來不隻法醫工作不帶腦子,痕檢的也一樣。”

繼法醫之後,痕檢人員也成為了唐教授口中的腦殘患者。

許箻被噎了下,無法反駁。

雖然說痕檢的工作人員也是有疏忽,但主責任還是在法醫這塊。法醫對死者的屍檢認定,直接影響到現場重建,也使得痕檢人員不能從正確的地方入手去尋找痕跡。

所以,法醫在刑偵工作裏是十分關鍵的。

許箻還想繼續談,對於唐溯看案子的切入點很有興趣,尤其是他現場重建的語氣,篤定得好像他親眼所見一樣。

可唐溯已經站起身來朝樓梯走去,順帶留下了一句:“這種完全不用動腦的案子,我沒興趣再談,晚安,許女士。”

許箻:“……”

這家夥有時候真是讓人牙癢。

第二天,周四下午,許箻在醫大的第二堂課依舊爆滿,她就近取材,用了沈夢的事做了例子展開今天的教學。

“……做法政工作的,最忌諱的就是先入為主,工作不謹慎,不細致。”許箻強調:“身為法醫,絕對不能主觀地去臆想,主觀地去排除其他可能性,有理有據,如果有疑問那就必須查個清楚,還逝者一個清白,這是對逝者的尊重。

要知道,你們的一句話,或是一個疏忽,就有可能導致冤案,錯案的發生。

你可能是無心之失,可有人卻會因為你的這一個無心之失而付出慘痛的代價,甚至是以命為抵,這種事在法醫史上不是沒發生過。1992年,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就有這麽一起案子……”

許箻連著舉了幾個法醫工作不當造成的疏忽所致的嚴重後果。

在許箻看來,技術方麵上的不足可以通過勤來彌補,可如果是醫德上的缺失那帶來的將是致命的災難。

帶她的老師對她說過一句話,她至今謹記:

“失了醫德的醫生,比連環殺手更可怕。”

法醫,也是醫。

所以,在她的授課過程中,她並不急於去教授這些小盆友們關於技術層麵的東西,而是更注重對他們醫德素養的教育,這幾堂課的重點都是放在法醫的品德之上。

“早在唐朝時期,著名醫學家孫思邈就在《大醫精誠》中,對醫生提出了‘精’與‘誠’的要求……”

“小許,不好意思。打斷你一下。”課上得正酣的時候,一行人匆匆到訪,打斷了許箻的授課:“趙琳在不在,二年三班楊菲的室友趙玲在不?”

一個女生神色惶惶地站了起來:“我、我在。”

“出來一下。”

教室裏一片嘩然,看著係主任後兩個穿著製服的同誌。

“出什麽事了?”

“怎麽警察都來了。”

“說起來好些天都沒看到楊菲了。”

“不是聽說剛交了個凱子麽,之前天天看她在朋友圈裏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