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擎蒼揚了揚眉,冷硬的弧線輕輕抿著,他淡漠的視線定定地落在對麵安然而坐的上官飛燕身上。

“這個問題,皇妹直接問上官大人便可以了。”

赫連海娜啞然失笑道:“我說四哥,上官大人剛才叫皇妹問你,你倒好,又扔了回去,叫皇妹問上官大人。敢情這是,這是——”她詫異地挑了挑眉,忽而視線無意間瞥到地麵上破裂斷開的鐵鏈,那分明是囚禁犯人用的鐵鏈鐐銬啊,莫非——

“該不會是四哥將上官大人直接擄劫到此的吧?”

上官飛燕笑了笑,她保持沉默。

赫連擎蒼同樣沒有反駁,他揚手又是一杯烈酒灌下。

赫連海娜突然搶過赫連擎蒼手中的酒樽,她拍案叫好道:“四哥,你真不愧是四哥啊。上次宮宴一別,皇妹早就有心要擄劫上官大人到雪狼國來了,隻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下手,這下倒好,倒讓四哥走先了一步棋。”她眼中滿是笑容,豪爽地一把撈過酒壇,替她跟上官飛燕各自斟滿了一杯烈酒。

“相逢不如偶遇,偶遇不如人為。上官大人,本公主先歡迎大人來我們雪狼國做客。”赫連海娜豪氣雲天,她動作極快地飲盡杯中的烈酒,以空空的酒樽對著上官飛燕。“大人,不要客氣,請!”

上官飛燕苦笑了一聲,這雪狼國的兄妹兩人,好像對於擄劫他人一事,覺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們一點也不覺得有愧於心。

此時見赫連海娜敬酒,上官飛燕不由地望了望對麵冷著臉的赫連擎蒼。

難道她真的還要嗆一次酒嗎?

上官飛燕凝視著手中的酒樽,神情之間有些躊躇不定。

“上官大人,不要婆婆媽媽的,趕緊幹了這杯酒!”沒有什麽耐心的赫連海娜,催促著上官飛燕飲酒。

上官飛燕不想駁了赫連海娜的興致,她狠一狠心,舉起酒樽,決定再嗆一次酒。

那赫連擎蒼卻在她舉起要飲的一刹那,出手如電,掠走了上官飛燕手中的酒樽,連同樽內的烈酒,滴酒未灑。

“這杯酒,本王飲了。”赫連擎蒼爽快地一飲而盡。

赫連海娜倒是不滿地嘟嚷起唇角。“四哥好偏心哦,以前皇妹被三哥灌得不省人事,都沒見四哥出來替皇妹擋酒,現在上官大人一來,皇妹隻不過跟他幹上一杯,四哥就心疼了,哼哼——”赫連海娜顯然心裏不平衡了。

要知道,赫連擎蒼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排列第一,就算日後她有了夫婿,赫連擎蒼第一的位置還是不容動搖的。

因此同樣地,赫連海娜也希望在這位英明神武的哥哥心裏,她的位置也同等重要。然此時赫連擎蒼替上官飛燕擋酒的行為讓赫連海娜吃醋了。

上官飛燕聽著赫連海娜的抱怨之聲,她眼波不由地震開,有些愕然地望著赫連擎蒼。赫連擎蒼卻什麽表情都沒有,依舊冷冰冰的。

“海娜,夠了,不要再鬧了。”

“可是四哥,皇妹不依了,就是不依。”赫連海娜撒起嬌來跟她上陣殺敵的時候一樣令人頭疼不已。

上官飛燕見此,忍不住失笑出聲,看來,這位景陽公主對自家哥哥有一種特別的崇拜心理,換句話來說,是一種戀哥情結。

赫連海娜卻狠狠地瞪了上官飛燕一眼。“上官大人,本公主給你敬酒,你卻一點誠意都沒有,竟然讓四哥替你喝酒,這不算。本公主要求上官大人自己喝上一杯,要滿滿的才算數。”

“海娜——”赫連擎蒼口吻冷冷的,他平淡地注視著赫連海娜,示意她適可而止,不要亂發脾氣。

赫連海娜反倒因為赫連擎蒼的出口維護,而更加不滿了。

“四哥,海娜說得沒錯啊。本公主一個姑娘家都喝了酒了,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郎,焉能失了禮數。上官大人,你說本公主說得對不對?”赫連海娜將問題轉向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看著赫連海娜醋勁大發的樣子,她很能理解。可是,忍不住她嬌嫩如花的唇瓣止不住地流淌笑意。

她望著赫連海娜,眉眼盈盈道:“公主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下官自斟一杯,聊表誠意,希望公主不要介意下官的失禮之處。”她輕輕地端過酒壇,在酒樽上注滿了一杯烈酒。

隨後她舉杯便飲,卻在半空中再次被赫連擎蒼所奪。

赫連海娜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四哥——”她簡直不敢相信赫連擎蒼會再次替上官飛燕出頭。

而赫連擎蒼卻隻是冷冷地望著赫連海娜,依舊是冷硬的唇角,不帶絲毫笑容道:“海娜,剛才上官大人已經掃了本王一次興致,莫非現在你還想讓在壞本王一次興致不成?”

赫連海娜當下悶悶地望著赫連擎蒼。

“皇妹不敢了。”

“知道不敢便好,沒什麽重要的事情酒不要出來到處閑逛,免得母後在宮中擔心。皇妹還是趁著天色尚早,趕緊回去吧。”赫連擎蒼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對赫連海娜下了驅逐令了。

赫連海娜哪裏肯依。“我不回去。”

“海娜——”赫連擎蒼的聲音透著危險。

赫連海娜眼神縮了縮,但很快又佯裝鎮定,她安然坐到上官飛燕的旁側,發著脾氣道:“我不回去,就不回去。”

“那麽我隻好吩咐屬下,護送你回去。”赫連擎蒼冷冷地落下一語。

赫連海娜當下氣結。“四哥,你,你過分!”也不想想為了出來找他,她費了多大勁啊,還沒等她位置坐熱了,四哥就趕著她回宮,她才不要呢。

“來人!”赫連擎蒼見赫連海娜不肯聽從,他揚手一揮,立即有兩名侍衛進了帳篷。

“參見四皇子,不知道四皇子有何吩咐?”侍衛單膝跪地,低頭聽命著。

“四哥——”赫連海娜氣得跺腳道。

“立即護送六公主回宮去。”赫連擎蒼口吻冷然如冰,不見動容之色。

赫連海娜急了,她情急之中竟然拽住上官飛燕的臂膀。“上官大人,你替本公主說句公道話嘛。”

上官飛燕眼見赫連海娜可憐兮兮地望著她,跟先前颯爽英姿的少女截然不同,當下不由地輕笑出聲。

“四皇子,我看六公主既然不想回去,四皇子就讓她留下吧。這天色已經不早了,現在趕路,勢必趕到半路,天色便黑下來了,趕路自然也就不好趕了。倒不如聽下官一聲勸,這樣吧,四皇子明日清晨再送六公主回宮,如何?”上官飛燕此言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求情了。

“就是說嘛,就是說嘛。”赫連海娜連連附和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赫連擎蒼冷硬的唇瓣。

赫連擎蒼抬眸,淡漠地瞥了上官飛燕一眼。

“也罷。本王就明日送你回宮。不過,你若是留下來胡鬧的話,本王不管天色多晚,今日都必送你回宮去。”

“皇妹遵命!”赫連海娜見赫連擎蒼答應了,當下笑逐顏開。

“謝謝上官大人了。”她朝著上官飛燕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上官飛燕被赫連海娜活潑俏皮的樣子逗笑了。這個景陽公主啊,表麵看起來傲慢霸道,實則心性單純得很。

“上官大人,你又一個人在偷偷笑什麽?”赫連海娜奇怪地盯著上官飛燕看。

上官飛燕怎麽可能告訴她實話呢,當下隻是隨意找了一個借口打發過去了。“下官剛好在想一道美食,想著想著自然就樂了。”

“哦?是什麽樣的美食,竟然讓上官大人想得那麽開心,說出來讓本公主也聽上一聽,大家同樂樂嘛。”赫連海娜扯了扯上官飛燕的衣袖,她好奇心上來了。

赫連擎蒼冷漠的墨綠瞳仁微微地晃了晃,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上官飛燕素淨的容顏。

這種拙劣的借口,虧他想得出來。

他默默地飲著酒,卻並未駁斥上官飛燕的敷衍。

那上官飛燕原本就是隨意想了一個借口,不想赫連海娜竟然當了真。眼下她也隻好就這個話題圓下去了。

“其實下官說得這道美食,隻是普通常見的菜肴。那就是螃蟹。”

“螃蟹?!”赫連海娜愕然地望著上官飛燕,就一道螃蟹值得他想得發笑?赫連海娜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角。

上官飛燕卻道:“公主別急啊,這裏還有下文呢。”

“什麽下文?”她就說嘛,沒道理那麽無趣的。

“公主可知道現在這個季節正是螃蟹橫行的季節,而每年這個季節兩道河岸家家戶戶慶賀著吃螃蟹大餐,你可知道這是為何?”上官飛燕笑盈盈道。

“為何?”

“很簡單,由於螃蟹橫行,大多藏匿在河道兩岸的軟泥之中。這就導致築壩的泥土很容易被這些螃蟹鬆動了。因此,朝廷年年撥下大量銀兩用來加固河岸兩道的築壩,卻不知乃是被螃蟹所害,反倒不如居住在河岸兩道的百姓聰明,懂得用抓螃蟹享用美食之餐的辦法來穩固築壩,以防洪水衝擊。”上官飛燕娓娓道來緣由。

赫連海娜恍然大悟道:“我道河道兩岸每年這個季節螃蟹總是在百姓的餐桌上,是一種風俗習慣,不想原來還有如此一說。”

“上官大人是聽何人說起的?”一直默默飲酒的赫連擎蒼忽然接口了。如果此事屬實的話,那麽這個上官欽豈非幫了雪狼國大忙了?

可是他是銀鷹王朝的大臣,沒有道理會幫他們雪狼國才是啊?

上官飛燕了然地望著赫連擎蒼的疑慮之色。“四皇子可以去查證啊,如果今年將螃蟹清除差不多的話,下官敢保證,河岸兩道的築壩一定是穩若泰山。當然疏通河道的工作也是要做的,否則的話,就算築壩再高,再穩,也難敵大浪翻天之勢。”

赫連擎蒼聽罷,墨綠的瞳仁一縮。

沒想到上官欽那麽坦誠,一點也不藏私。

那麽他是不是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