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擎蒼冰冷的墨綠光澤,掠起眼底。

但見他靜靜地凝視著上官飛燕。“上官大人果然見多識廣,本王無須查證,相信上官大人並非是浪得虛名之輩。”他話到這裏,話鋒一轉。

“不過,本王這裏有幾個問題,想跟上官大人探討探討,不知道上官大人可有興致陪本王聊上一聊?”

上官飛燕莞爾一笑。看來赫連擎蒼對她所提示的問題感興趣了。也好,當他感興趣的時候,她日後要保全自己就容易一些了。

當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四皇子如此抬舉下官,下官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王爺請說。”

赫連擎蒼神情淡漠,他問道:“黃帝的兵法,後世傳說為《握奇文》,或者稱作為《握機文》,上官大人可否說一下,這為何意?”

上官飛燕笑了笑,這是在考驗她嗎?

當下她緩緩道來:“回四皇子,這奇,讀音為機,所以也稱奇為機,它們的意思其實是一樣的。戰場上戰機無處不在,應當掌握機動力量,並用來隨機應變才是正確的,正兵通常是用以執行國君的總的戰略意圖的部隊,奇兵則是將領按照戰場情況靈活使用的兵力。”

“而大凡將領,隻會用正而不知用奇的,那便是保守的墨守成規的將領;隻知用奇而不會用正的,那便是俘躁好鬥的將領;既會用正又會用奇的,那才是輔佐國家的良將。所以說掌握戰機和掌握機動兵力,這兩者是不可分開的方法,關鍵在於學習者能夠融會貫通而已。”

赫連擎蒼聽罷,冰冷的墨綠光澤晃了晃,他冷硬的唇線淺淺勾起。

“古人曾雲:‘訓練有素,軍紀嚴明的軍隊,即使將領無能,也是無法被打敗的;而缺乏訓練、軍紀鬆弛的軍隊,即使將領很有才能,也是不可能打勝仗的。’本王很是懷疑這種說法,不知道上官大人如何看待這種說法?”

上官飛燕淡然而對。“兵法雲:訓練教育沒有章法,官兵關係混亂緊張,列兵布陣雜亂無序,因此而致敗的,叫做亂。’自古以來,自亂其軍,自取覆亡的事例,真的是不可勝數,所謂管理教育不嚴明,說的是軍隊訓練沒有遵循古代良好的做法。”

“所謂官兵關係混亂緊張,說的是軍官不能樹立威信,所謂亂軍引勝,說的是自己先潰敗,而不是敵人打勝的。因此古人雲:軍隊訓練有素,紀律嚴明,雖然是庸將指揮,也不會打敗仗;如果自己不戰自亂,即使是賢將指揮,也難免發生危險。所以,在下官看來,這些都沒有什麽可矛盾的地方,也就無所謂的懷疑說法了。”

赫連擎蒼冷然地瞥了上官飛燕一看。“這麽說起來,教育跟訓練是否得法,確實是不容忽視的事情。”

上官飛燕淺淺一勾唇角。“教習方法得當,士卒就會樂於聽從命令;教習方法不當,即使是早晚不停地督促責備,也必定無濟於事。”

赫連擎蒼滿意點了點頭。

“本王再向上官大人討教一二。依上官大人來看,敵我雙方交戰,若要想立於不敗之地,一般要注意哪些方麵呢?”

“王爺真是太過抬舉下官了。下官隻是一介文臣,若論述論述文章表麵功夫,下官還略懂皮毛,要論打仗行軍的真功夫,還是要看多年經驗的武將軍師才是。”她淡淡而笑,接著道:“但若出兵打仗,最基本的道理還是要遵循的。比如戰前要知彼知己,方能百戰不殆,還要考慮道、天、地、將、法五個方麵。戰中一般會用到的乃是奇正原理、虛實原理、迂直原理三個基本原理。”

“所謂奇正原理,則是出奇製勝,先正後奇,以正禦敵,以奇擊虛,正麵鉗製,側後進攻,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出奇匿伏,因勢用奇等韜略原則;所謂虛實原理,則是避開敵人的堅固之處,攻擊敵人的空虛薄弱之處。所謂‘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將敵人的判斷力麻痹,使對方無法了解我方情況,才能夠掌握戰爭的主動權,從而使戰爭朝這有利於我方的方向發展;至於迂直原理嘛,便是曲中有直,直中有曲。故迂其途,而誘之以利,後人發,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

話到這裏,上官飛燕頓了頓。“不過戰場之上風雲變幻,若死記兵法戰略而不懂得因時製宜,靈活運用的話,那麽也隻能是紙上談兵,不堪一擊。”

赫連擎蒼眼底忽而掠起一道異光,閃動濃烈的墨綠深色。

而後他冰冷的唇瓣,微微揚起。

“看來上官大人知道得還真不少呢。”他握著酒樽的手指,稍稍地磨了磨。

啪啪啪——

赫連海娜揚手鼓掌,音色清脆而響亮。

“想不到上官大人談起兵法戰略,也是一套一套的,簡直讓海娜佩服得緊哪。”她手心按在上官飛燕的肩膀,朝著赫連擎蒼爽朗一笑。

“四哥,這回你可是打劫到寶物了,還是一尊活的寶物。”

赫連擎蒼沒有答話,他沉默著,淡漠地審視著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明眸含笑,光色閃閃,她倒是一點也不介意赫連擎蒼探視的目光。此番她是存心存意在他麵前展露鋒芒,便是讓他對她起珍惜之意,為她這顆搖搖欲晃的項上人頭保住一線生機。

那赫連海娜倒沒察覺出赫連擎蒼跟上官飛燕對視之中暗流湧動,她爽朗地對著上官飛燕笑著,並虛心討教起來。

“上官大人,既然你將四哥的問題全答了,那麽,也就不差本公主的這個問題了。”

上官飛燕抿唇淺笑道:“不知道公主又出什麽難題為難下官?”

赫連海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上官大人,你放心,這次海娜絕對不為難大人。隻是真心誠意地向大人討教一個辦法。”

“哦?——”上官飛燕先是一愕,隨後釋然地笑了笑。“公主但說無妨,下官先聽上聽,若是下官幫得上忙的,下官一定幫忙便是了。”

“好,果然爽快!”赫連海娜落落大方地坐下來,她笑道:“是這樣的,先前本公主正好為雙子城的那些老頑固鬱悶著呢。上官大人,你能不能想個絕妙的辦法出來,讓那些吝嗇的老頑固乖乖地捐出錢財跟米糧才資助那些因為受災逃難過來的災民呢?”

上官飛燕嫣然一笑。

“先前公主可想了什麽法子對付他們?”

“本公主將那些老頑固統統地請到府上來,好好地招待他們留住公主府裏,不放他們自由,除非等他們開口答應捐出錢財米糧來。”赫連海娜話到這裏,眉頭打結道:“可是奇怪的是,他們不但沒有因為失去自由而不快樂,反而每天呆在公主府地高高興興的,這讓本公主大為不解。”

上官飛燕嗬嗬一笑。

“公主這個法子對付江湖豪傑,風流浪子會有明顯的效果。隻是對待這些視財如命的吝嗇鬼,公主恐怕得另想高招,所謂對症下藥,方能成效,對待非凡之人,得用非凡之法。”那些吝嗇鬼呆在公主府白吃白喝白住,他們還巴不得不走呢,怎麽會想到要捐出銀兩米糧來。

“這麽說起來,上官大人心中定然有了好法子了?”赫連海娜一臉驚喜地望著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淡道:“這個法子不適合光明磊落的君子所用,但卻適合小人跟女人用。公主可以吩咐人拿來一個小盆來。”

赫連海娜不解上官飛燕所說,但她還是吩咐下人拿來了一個小盆來,交到了上官飛燕的手中。

“上官大人,這小盆有何用處?”

“公主可別小瞧了這小盆,這用處可大了。”上官飛燕當下用手指狠狠地在盆麵上劃啊劃。

立即便有一種刺刺的噪音,蔓延在空氣之中,刺得赫連海娜耳朵直皺眉,卻仿佛忽然間明白了上官飛燕的用意。

“果然是絕妙的法子。”赫連海娜握著小盆,喜上眉梢道:“真不知道上官大人怎麽會知道這種法子的。”

上官飛燕淡然不語,她避開她的問題道:“我相信公主用此法,每日時刻在那些老頑固的耳邊折磨,相信不出三日,他們必會主動地交出錢糧來。”

赫連海娜握著小小的盆子,她眉眼之間笑意止不住地流瀉飛揚。“好法子,果然好法子。這下本公主看那些老頑固怎麽敵得過。”她明媚的大眼睛裏閃爍起慧黠的靈光。

赫連擎蒼在側,冰冷的墨綠子瞳,光線裂開一道縫隙。

想不到這種不入流的法子,上官欽也懂得善加利用。

這個人,亦正亦邪,行事不束縛在條條框框之內,不迂腐,不愚忠。

這樣的人,雖然智慧跟謀略未必比得過梅子楓,但若不論過程,隻論結果的話,上官欽絕對比梅子楓還適合當一個謀臣。

銀鷹王朝難道出了一個梅子楓的人物還不夠,莫非還要再加上一個上官欽嗎?

赫連擎蒼眼底的暗光不斷地浮沉。

如果,如果不能為他所用,那麽,那麽也不能為敵國所用。

他心中暗自決定著,要將上官飛燕強留在雪狼國,不管她是不是願意,他都勢必不會讓她離開雪狼國的境地。

而上官飛燕則小心翼翼地戒備著赫連擎蒼忽而變幻的神色。

恰在他們二人各懷心思之時,帳外有人來報。

“啟稟王爺,十八部落聯盟派使者過來,現在就等候在帳外,等候王爺傳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