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飛燕聽到帳外侍衛來報,心中有了衡量。

不知道赫連擎蒼用了何法,竟然讓十八部落聯盟派了使者過來麵談。不過以她所知的東陵煜來看,他雖然年幼,但心計極高,他是一個有始有終的帝君,不達目的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一旦赫連擎蒼跟少年帝君東陵煜對上的話,那麽她的立場就很被動了。

上官飛燕心下暗暗思忖。

那赫連擎蒼飛揚的劍眉挑了挑,他沉吟道:“請他進來。”

“是,王爺。”來報的侍衛退出帳外,很快帶了一位四十上下、膚色黝黑的中年男子,但見他飛眉入鬢,八字胡須,微微低著頭,走路一拐一拐的,那右腳分明帶有殘疾。

“在下第七部落使臣哈爾克拜見南院大王。”他恭敬地抬手,右手按在左側胸膛之上,鞠了一躬。

赫連擎蒼輕輕地冷看了他一眼,淡道:“來人,看座!”他話音一落,立即有侍衛搬來椅子,方方正正地放置在哈爾克的身後。

“謝大王。”哈爾克從容淡定地坐下來,他微微抬了抬他那有所不便的右腳,手指習慣性在鼻子上摸了一把。

赫連擎蒼注意到他的小動作,眼底墨綠的光澤閃了閃。忽而刀鋒一般的眉峰緩緩展開,一抹無形的戾氣收斂回沉靜的眼波之中。

“不知道閣下來此有何貴幹?”他音色低沉,冷冷的。

哈爾克起身從貼身衣袍中取出一封密函,雙手奉上。“這是我部酋長讓在下帶給南院大王的密函,請大王過目。”

嗯——

赫連擎蒼淡漠地點了點頭,旁側立即有侍衛從哈爾克的雙手上取過密函,快速拆開外封,恭敬地送到赫連擎蒼的手中。

赫連擎蒼冷冷接過密函,手指一彈,紙張彈開,瞬間那密函之上所述的內容便完整地呈現在他的視線內。

他冰冷目光掃過密函,微微抬首,忽然淩厲地望了上官飛燕一眼。上官飛燕被赫連擎蒼冰冷的目光一掃,眼波之上起了小小回旋的波痕。

莫非赫連擎蒼手中的密函跟她有關?

隨後她便見他單手一揚,密函放進旁側的油燈之內,燃燒起來。

一時間,空氣中蔓延開來一種燒焦的氣味,有嫋嫋黑霧聚齊上空,而後隨風散開,化成點點灰燼,落入地麵之中。

“七部落的酋長還對閣下說了些什麽?”赫連擎蒼冰冷的墨綠子瞳緊緊地盯著哈爾克的眼睛。

哈爾克手指輕輕地撫了撫那微微卷起的八字胡須,神情之間含帶幾分傲慢之態。“我部酋長來時告訴在下,說南院大王是個聰明人,一定會知道該如何選擇才對。”

赫連擎蒼冷硬的唇角緊緊抿起,他揚手一揮。

“來人,安排一處上等的帳篷給哈爾克,本王今晚要好好地宴請使者。”

“屬下遵命。”侍衛鞠躬行禮之後,帶著哈爾克下去了。那哈爾克臨出賬之前,回頭頗有深意地望了上官飛燕一眼。

而上官飛燕則毫無所查,因為她正在揣測那密函的內容是否跟她有關係,所以她錯過了哈爾克看她的那一眼,否則的話,她就會發現那一眼有特別的涵義。

赫連擎蒼吩咐屬下安排了哈爾克之後,他側眸一轉,恰好看到低頭沉思的上官飛燕,當下他淡淡開口道:“本王打擾很久了,上官大人就留在此處好生歇息著。等到晚宴之時,本王自會派人過來邀請上官大人。”

赫連擎蒼淡漠地站了起來,他現在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處理,尤其是那位叫哈爾克的使者,他總覺得哪裏有問題。偏偏這個問題隻是他的一種直覺反應,找不到任何的缺口,所以有些事情,他需要去調查一下方能安心。

而上官飛燕見赫連擎蒼此時告辭,她倒也樂得順水推舟。

“既然王爺這麽說,那麽下官就此恭送王爺。”她低頭,微微躬身,目送赫連擎蒼離開她的帳內。

而赫連擎蒼一踏出上官飛燕的賬內,那赫連海娜隨之告辭了。“上官大人,那你好好地歇息一會兒,本公主也告辭了,不必相送。”她趕緊跟上赫連擎蒼的步伐,飛速出了帳內。

上官飛燕望著赫連海娜翩然而去的身影,她搖頭笑了笑。

這個景陽公主看起來也挺可愛的嘛。

忍不住,她紅唇浮動,笑意流瀉。

她背轉身去,放鬆心情地打了一個哈欠。抬手舒展舒展雙臂,緩緩地走至塌前,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有些疲倦地躺了下去。

連日來的地牢濕氣所侵襲而未能深眠,加上剛剛花費心力應付赫連擎蒼跟赫連海娜二人,她早身心疲倦,很快便沉沉地進入夢鄉之中。

微風吹拂,卷簾微起。

涼風透過帳篷的縫隙,輕輕地淡掃上官飛燕素淨清雋的臉龐。睡夢中的她,依舊睡得有些不踏實,一對淡淡的雙眉,微微地蹙著。

忽而揚風一起,守護在帳外的侍衛皺眉拉起門簾,往內探去,發現上官飛燕安然地睡在塌上,當下安心地放下門簾,繼續守在帳外。

隻是在侍衛放下門簾的瞬間,一道身影從帳篷頂處輕盈地落下,無聲無息。

他靜靜地安坐在塌沿上,一雙沉寂的單鳳眼,波光散亂,他有些困惑不解地盯著塌上安睡的上官飛燕。

為何看到上官欽這個人,聞到他身上的氣息,他心中隱隱浮躁的氣息便會一掃而空呢?

連日來,他睡眠極淺,倦意很濃。

有時候夜半醒過來,竟然會無意識地伸手去攬身側的位置。當空****的氣息在他的雙臂之間回旋的時候,他會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而心的位置,空落落的,惶然不安著。

如今見到他的麵,坐在他的身側,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的容顏,他的內心就有一種很平靜,很充實的感覺。

這是怎麽了呢?

他猜不透心裏湧動的那種感覺,隻是直覺地呆在上官欽身邊,他的心境就會變得很平靜,很祥和。

他低眉,目光遊離不定地打量著上官飛燕,望著她深深入眠的神態,竟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怨憤。

他睡得倒舒意。

他抬頭,手指輕輕彈出,想要彈醒上官飛燕,卻在碰觸到她細膩光滑的臉頰之時,驀然手指彎起,變成了輕輕地刷過她的臉頰。

他定定地專注著上官飛燕的臉,手指愛不釋手般地撫著她的臉,一遍又一遍地劃著她額頭上的發絲。

忍不住,他心中一動,淡淡的笑容浮上他桃紅色的薄唇。

他脫下外袍,輕靈地跳上軟塌,將上官飛燕溫柔地攬入懷中,將她的頭顱移向他心髒的部位,安心地閉上眼眸。

連日來的倦意,連日來的失落,在這一刻,他全然地釋放開來。而當他心境一旦平和下來,當他一旦放鬆心情的時候,他很快隨著上官飛燕一同深深地入眠了。

涼風習習,軟塌之上,一對璧人相擁而眠。

靠在外側的男子容顏妖嬈邪魅,絕代風華。靠在內測的男子容顏清雋出塵,柔美俊逸。

他們在一起的樣子,那嘴角自然而然流淌的舒心笑容,感染了一室的清風。

於是清風作畫,調皮地吹開他們光滑如緞的青絲,將青絲的末尾,輕柔地卷在一起,使得清風筆下的畫卷更為完美,更為震撼人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上官飛燕從睡夢中顫動著濃密微翹的睫毛。

她微微有些酸麻地睜開眼睛,懶懶地坐起身來,卻忽而察覺到肩膀處有拉扯的力量在傾斜著她的身體。

不由地,她渾身一震,連著惺忪未醒的眼眸,瞬間激得完全清醒了。

她側頭低眉一看,視線裏,有著俊美絕倫五官的男子,靜靜地安躺在她的身側。他此時青絲如墨,飛灑塌邊。

他沉睡若嬌兒,身子慵懶無力地釋放著力量,他揚起的飛眉,淡淡舒展而開,桃紅色的薄唇淺淺勾勒完美的弧度,那醉人的笑容,印刻進上官飛燕的眼眸中,不由地震了震。

相比當初東陵昭非要她同塌而眠的那一晚,要她替他沐浴更衣的那一刻,好像都沒有這個時候來得震驚。

他是何時來到這裏的?

又是怎麽知道她在這裏的?

還有——

赫連擎蒼的那些侍衛隊就在帳外,他竟膽大如此,睡得那麽香甜,他就不怕有人此刻進來要了他的性命嗎?

上官飛燕絕對敢保證,不管是銀鷹王朝內,還是雪狼國內,要他東陵昭性命的人可謂多如牛毛。

而他竟然可以無視這一切,不顧慮這一切,睡在她的塌上。

他究竟是自負過盛,還是莽撞衝動呢?

此刻看他睡著的樣子,麵容憔悴,眼底之處,纖長睫毛遮掩的地方,分明有淡淡的倦痕。看上去,他便若脆弱無助的易碎水晶娃娃一般,肌膚白得有些透明。

上官飛燕暗歎一聲。

現在看他如此模樣,宛若無害的孩童,但偏偏他醒來之後,便是一頭狡詐無比的狐狸,令人防不甚防。

哎——

上官飛燕擰緊了雙眉,還不知道如何處理眼下的情況,她抬手頭疼地揉了揉眉間。

嗯——

塌上的東陵昭卻在此刻睜開了眼睛。

他一雙單鳳眼因為半醒半醉之間,水波朦朧,霧氣籠罩,看上去比往常更加魅惑人心。

“上官大人,好啊。”他邪惡地打著招呼,若在自家的定王府一般,舒適放鬆,全然沒有考慮四周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