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長林斌就又氣又急的在辦公室生氣呢!

林斌,個高人白,有文化,唯一遺憾的是近視眼。本來在市委黨史辦幹得好好的,一時頭腦發熱向組織提出下基層鍛煉,大有投筆從戎的祖上遺風,沒想到被下派到這麽一個鄉來。收入不多,問題不少,上班開門一堆人,要錢要糧;下班電話一串串,辦事辦法,整天吵得頭昏腦熱的,差一點就神經衰弱了。

“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連他自己都在奇怪,為什麽如此火藥味十足,罵出這麽粗俗的活了,難道是入鄉隨俗了?

“鄉長,這幾天有個文件請您過目。”

“放那兒吧”。

“上次您答應給太平村解決機動地的事,他們在外麵等著呢?”

“等包村幹部回來議議再說。”

“上個月的林業檢查組又來了,帶隊的王局長非要你陪同

檢查不可,還說上次的酒沒喝透。”

“是嗎,他們什麽時候來。”

“在小餐廳打麻將呢,午餐是在鄉裏吃還是回城裏?”

“回城裏吃’’。

“東窪子村老宿頭又去城裏上訪了?”

“咋的”。

“還約了上次咱們選舉時罷免的村主任徐文江,一夥八個人在信訪辦鬧了一上午,徐市長叫您給他回下電話匯報怎麽辦。”

“他媽的。”終於憋不住,他罵出了口。

秘書看了看,知趣地不說了,虛掩上門退了出去。

西窪子村是全鄉最窮的村,號稱“西部地區的西部”,老宿頭年方六十,一個腿跛,家裏勞力少,地少,年吃年用還半饑半飽的,是村裏有名的貧困戶,這麽些年來,他一直申請五保戶,但村裏以他兩個女兒高考落榜後,離家出走下落不明為理由,堅持不批準,所以老漢一怒之下,從村找到了鄉,再從鄉找到了縣,一直找到市委書記那兒。從此掛了號,從此問題也一直擱著,“基層的問題還得回基層辦”,老漢從冷言冷語,再到後來的一小頓中餐接待乃至多少給些救濟米麵,從一語不發的態度到自己的大吵大鬧。作為經曆過文化***的人,似乎從這中間摸準了一種規律,從此上訪樂此不疲,更有同道者相約為伴,似乎樂在其中了。他倒樂在其中,哈魚鄉村兩級幹部可就是遭心了,一個大活人總不能用繩子捆住吧,索性由他去吧,“虱子多了不咬,饑荒多了不愁”,反正南店鄉的的上訪事件是“按下了葫蘆起了瓢”,見怪不怪的。鄉長生氣歸生氣,信訪一票否決可是要扣政績分的,他發配般的困在這小鄉裏四年有餘,總不能鍍金不成,濺是一身汙泥巴。

他坐在椅子上,動了動略帶富態的身子,椅子“吱呀“地抗議了幾聲。他又歪著頭想了想,才摸起電話來,叫來了紀委書記顧本行,是僅有的他信得過的身邊人之一。

這個顧本行,中學教師出身,典型的北方大漢,虎背熊腰,為人忠厚老實。那年秋天,老顧的獨生女升學無望,是他動用了自己在省裏的關係,少花錢多辦事的安排上了大學,成全了一家人。他們兩口子感激地隻差沒給他磕頭。從此死心踏地地追隨他,成為深受信任的第一人。再一個是鄉政府辦主任趙雨,趙雨三十來歲,年輕俊氣,是個轉業軍官,被鄉幹部稱為鄉間楚留香,鄉長剛來報到的時候,歡迎宴是在他家開的馨鑫酒家吃的水酒,從此月月有酒,周周麻將,很快成為鄉長身邊的大紅人。

不用敲門可以直接進鄉長室還有黨辦主任兼組織委員畢方劍,人稱“比文件,拚材料”。市裏開展的活動一浪接一浪,他這兒經常被授權,開會啦,寫筆記啦,匯報啦,總結啦,十分賣力。活動一過,他就像泄氣的皮球,下了磨道的毛驢,溜溜地往鄉長室跑,將聽來的秘聞秩事,例如某鄉黨委書記在會場睡起了大覺,被手機鈴聲嚇醒了大叫服務員“快上菜,上菜啦!;某局長送了五、六萬,被人捅了出去,擬就地免職了等等,討得鄉長大人十分愜意,暗想不愧是我的“千裏馬”,“順風耳”忠實的“轎夫”和“吹鼓手”。

在鄉長身邊,還有個人值得一提,他就是全鄉出了名的怪人。他大名叫李樹理,外號“認死理”。師範大學中文係畢業的高材生,原來是縣城高中的中層幹部,因看不慣領導的所作所為,一次酒後罵了領導幾句,結果被打小報告者添油加醋地一說,便成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正值社會報考公務員,便別有用心地推薦上來,派到了這個全鄉最偏僻貧困的鄉村,戴上了頂副鄉長的烏紗帽。他有職無權,有責無錢,似乎在鄉政府大院裏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也愛往鄉長室跑,總是等鄉長氣定神閑之時,十分知趣。鄉長愛惜其才學,總覺得他有些落魄,所以特意安排他分管常務,隨時帶在身邊,有時偶爾也開開小玩笑。

“昨天酒喝大了吧,同教音體美老師的親密短信息也說了出來。”

“哪能呢,嘴嚴著呢”。

“嘴還嚴呐,真嚴實,差一點當校長啊”。

“算了吧,彼此彼此,誰叫咱噘嘴騾子賣了個驢價錢呢?哈哈哈……”

經曆了那麽多的浪跡飄泊,才發覺人的社會生活猶如一個舞會,生旦淨末醜,每個人都懷揣著酸甜苦辣,在那上麵表演著。有的人收獲著鮮花,歡呼和成功的喜悅,也有的人得到的是白眼,冷言冷語和屈辱的失敗。

哈魚鄉黨委書記金淑香正在辦公室裏奮筆疾書,十分賣力地批閱文件。她的辦公室緊鄰財務室和黨辦、政府辦,單從位置上看十分重要,似乎顯示著無上的絕對權威。金淑香一向看不慣林斌對下屬的拍拍打打,稱兄道弟,在她的政治思維裏:上級是晉升的台階,要盡力迎合;下級是忠實的工具,要大膽使用。直到有一次,在市委組織部開展的鄉鎮領導民主測評中,鄉長得全票,她莫名其妙地僅得了稱職票,立馬覺得丟了麵子,咋說也是“一把手”呢!從那時起,她認為是有人從中作梗,看誰都不順眼,特別是鄉長身邊的“四大金剛”總對她帶搭不理的,想到這兒(她心裏想的),更是恨得牙根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