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重逢、請纓

慢慢地走在往南的路上,文銘早已精疲力盡,最主要的還是精神上的累。

他忍不住想,其實貪婪、自私本就是人的劣根性,甩都甩不脫,那麽,即使遷往格森星的所有中國人都是心靈純淨的人,多年以後,他們是不是還會再一次走上在地球上的老路?

這可真是一個令人沮喪的預測!

文銘一向都有精神潔癖,但是奈何獨力難支,與精神汙穢的拉據戰實在是太消耗心力,他早就已經累得不行了。在與精神汙穢的抗戰中,兼濟天下頂多算是他的一時衝動,獨善其身才是他的終極追求,不是打不過就跑,而是根本就不想打,不戰即走……

沒有人會和一坨狗屎大戰三百回合,躲開就是了,文銘其實正是這個想法。

時間已是到了深夜,文銘卻依然沒有停下腳步,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繼續獨自前行。整個世界上隻有他那微弱的腳步聲在響著,有時候竟會讓他產生一種整個地球已經隻剩下他一個人的錯覺。

既然累,既然想離開,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

其實不必往深了想,就能明白到底是為什麽:因為他對這片土地和這些人有感情,他是在這裏長大的,也是這些人的影響下認識的世界。

雖然他已經沒有親人,但是他們曾經存在過,曾經紮根於這裏;雖然他的朋友所剩無幾,但是在他形成是非過於分明的人生觀之前,尤其是小時候,他也有很多朋友,過得很開心……

他在償還,償還這個世界曾經給予他的一切!

不過,眼下距他真正離開的日子應該已經不遠了,他覺得他還得差不多了,甚至已經猶有過之!

按照某些金錢至上的人的邏輯,某人整個一生在地球上總共賺了多少錢,便是此人的最終價值。再由此推論,即使在災難發生前,大多數中國老百姓的個人價值也都兩百萬以下,那麽,文銘隻要能還個兩百萬,就可以“贖身”了……做為一個開了竅的家夥,他或許會小成功一把,但是,一千萬人民幣絕對頂天了,因為他並沒有掙太多錢的野心。他可以肯定,隻要他手上有個幾百萬,他就會啥不幹享清福去了。不過,即使要還一千萬,對現在的他來說,也僅僅是一塊二級晶體的事……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實在太簡單了,文銘隻要貢獻出一塊二級晶體來就好了,他肯定還會大方地說“不用找了”……

文銘忍不住笑了笑,而後便是強烈的孤獨感襲來,一時間無比想念安。

安是第一個願意把一切都交托於他的女孩,而以他的人生準則,如果他也喜歡這個女孩,那麽兩人就可以一起生活了,用整個餘生來經營這段感情。

毫無疑問,文銘對安是相當有好感的,所以當安對他說“我快要愛上你了”的時候,他不僅不惶惑,而且挺高興,並坦然回應,他也是差不多的感覺。

隻不過,當時正是顛沛流離的時候,實在沒有太多的精力去談感情。

結果,就這麽一耽誤,兩人徹底沒了未來……

在黑暗中皺了皺眉,前進片刻,另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浮現在了文銘腦中,立刻讓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木小溪,這個古靈精怪又早熟還挺能打的丫頭已經回主星上學去了,在僅僅一個多月的相處中,她就給文銘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她是一個典型的中級文明天才少女,有些時候甚至會讓文銘自慚形穢。不過,這丫頭實在太小了些,就算早熟,文銘也很難把她當女人看。而且,這樣的女孩熱情來的快也消退的快,終有一天會徹底把他忘了……

那麽,還可以想誰呢?就沒有一個可以常伴左右的人?

文銘搖了搖頭,伸手入懷,摸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白色圓片,用手指輕輕摩挲著,久久不語。

自由騎士?是不是叫天煞孤星更合適?

深吸了一口氣後,文銘終於不再胡思亂想,開始在黑暗中小跑起來。

當初離開小型飛行器時,他跟駕駛員說的是他會獨自前往某個聚居地等待運輸船的到來,讓對方不用來接他。雖然用兩條腿趕上千裏路挺累人,但是這八成會是文銘最後一次在地球上長途跋涉這麽長的距離,他反而很珍惜這個機會。

五天後,文銘終於趕到了一個聚居地,謝天謝地,這裏的人還沒有撤走,不然的話他就隻能接著往下一個聚居地趕了……

五天裏,他看似沒什麽收獲,心態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相信,不久之後,關於地球人的所有事情都將無法再影響他的心情。

由於不想和聚居地裏的人打交道,所以文銘遠遠地停在了一個小山坡上,找塊石頭往那一坐,然後靜靜等待運輸船的到來。

一天後,運輸船直接瞬移出現在了聚居地的上空,反正德索切族人早就和聚居地裏的人打過招呼,倒也不怕嚇到那些人。

文銘直接衝下山坡,朝著運輸船奔去,遠遠地就感應到了木紅的存在,於是立刻在靈魂層麵問道:“木紅艦長,上一批人登船的人也都符合我的要求吧?”

“是的,我們很容易就能詳細地分析地球人的精神表征,那些不符合條件的,我們全都沒讓他們登船。”

“那就好。”

“你真的要讓那些人留在地球上自生自滅?”

“那些人毫無人性,死不足惜。”文銘淡然道,很明顯,經過這五天的思考,他已經真正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了。

“那好吧,這件事情本來就是由你做主。”

而後沒多大會文銘便到了運輸船邊上,也沒上船,直接在一架扶梯下幫起忙來。

轉眼過了兩個多小時,文銘額上已是微微見汗。

一個男子來到扶梯前的儀器下,文銘頭也不抬地便去觀察對方的精神表征,立刻道:“沒問題,過去吧。”

然而馬上他就覺得對方的靈魂有些不對勁,好像比一般人強大了很多!

除此之外,那漢子也並會依言登上扶梯,而是就站在了扶梯前,根本沒動地方。

文銘驟然抬起頭來向那漢子看去,立刻就看到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一下子雙眼圓睜,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那個漢子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嘴角似笑非笑,雙臂環在胸前,雖是一動未動,卻頗有幾分氣勢。

“文銘,你小子啊!讓我說什麽好!”那漢子突然伸出手來,在文銘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還用力捏著,似在測試文銘的身子骨到底如何,苦笑著道。

文銘體內就像有電流流過,一時間感慨莫名,而後一個字也沒說,直接跨前一步,和對方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那漢子先是有些驚愕,不過一瞬間便放鬆下來,還用力地拍著文銘的後背。

兩個大男人,也沒什麽好擁抱的,該表達的感情都表達完了,便自然而然地放開,文銘說話終於利索了,直接道:“五哥,來,咱們打個安靜地方說話去。”

“好。”那漢子很幹脆地道。

一起越獄,一起逃跑,一起給文銘報仇、殺二垛,一起追蹤飛碟、追尋綠能的秘密,一起擊殺呂耀陽,中間可謂九死一生,五個人之間建立了濃厚的友誼,但是一旦分道揚鑣,就再也沒見過……

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多久了?

剛剛與文銘重逢的,正是當初的五人之一,曾經天南海北跑單幫的五哥。

兩人直接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土丘上,席地往那一坐,俱是歎了口氣,而後相互打量,半天也沒說話。

許久之後,五哥似乎已將文銘裏裏外外看了個通透,才苦笑道:“當初越獄,以你的功勞最大,其後我們都以為,咱們五個裏最有出惜的也應該是你,隻是沒想到,你做的事還是大大地超出了我們的預料。看到現在的你,我倒不為你曾經做的那些事感到意外了。”

文銘笑了笑,卻不太想說自己的事,因為這時候他有太多的疑問了,便直接道:“不知不覺就到了這一步了。五哥,你這兩年過得怎麽樣?”

“有兩回差點掛了,除了那兩回之外,還算過得去。”五哥目光落向了地麵,回憶道。

文銘沉吟了一下,又問道:“你可知道,王豹他們都還好嗎?”

五哥抬起頭來,麵無表情地看著文銘,立刻讓文銘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們……”文銘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卻隻說了半句,沒敢往下說。

而後,五哥勉強笑了笑,便打開了話匣子。

“咱們分開以後,我在外麵躲了倆月,就回了陝北老家。在老家,一個人日子過得還算舒服,也沒什麽波折,就是有些閑得慌。正準備找點事折騰的時候,王豹竟然來了。這小子上來就跟我說,你在東北犯了事,正被軍方追剿,問我願不願意去策應一下。”

五哥說到這的時候,文銘的心“砰、砰”狂跳兩下,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我正閑著沒事,就說行。然後我們倆就一起去找俞立,那家夥槍法好,一個人能頂我和王豹倆了,自然得拉上。結果到地方的之後,俞立沒找著,我們倆還差點搭裏麵。後來在逃亡中抓著了兩個兵,才問出來俞立已經被軍方設伏抓住,給槍斃了。後來的那些兵,全是蹲咱們幾個的,要不是我見機得快,我和王豹也是凶多吉少。”

聽到俞立不僅死了,而且竟然是這種死法,文銘不由握緊了拳頭。

這時候五哥苦笑道:“俞立的死也怪咱們沒考慮周全,你應該很清楚,當初越獄時,俞立殺的人最多。而他殺的那些人裏,剛好就有一個很有背景。俞立本就是當兵的出身,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本來就是最容易被認出來的一個,再加上對方勢必要抓住他,結果就……”

“俞立的姐姐和外甥女呢?”文銘急問道。

“我和王豹後來打聽了很久,完全沒有她們倆的消息,應該是早就死了。”

“噢……”

文銘木然點頭應了一聲,心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以前與俞立並肩作戰的點點滴滴。俞立是一個很實在的人,話不多,而且很有自知之明,總能在所有的時候找準自己的位置。稍嫌冷漠,但是隻要是配合作戰,就算拚著受重傷也一定會完成他自己負責的環節。很少談及親人,但是一旦提起,神色總會變得肅然起來,足見親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這個家夥有太多的優點,不過現在說這些似乎已經沒有意義了……

“從俞立那離開後,我們就一起去找李憶苦,找到他的時候,又出現了意外情況。臨走時他不是說要去找老情人嗎,結果我們到的時候他的老情人已經成了他老婆,而且懷了孕。我和王豹哪還好意思說明來意,就在那裏混吃混喝了兩天,然後拍拍屁股走了。臨走時李憶苦還什麽都不知道,整天圍著他老婆轉。”

“那現在呢,還有他的消息嗎?”

“有,他已經歸西了。”五哥幽幽地道。

“這又是怎麽回事?”

“這是後來的事了,也就是那幫歐洲人打來的時候,他們寧肯放過一百個普通人,也絕不放過一個綠能人,李憶苦也是那時候死的,不過我並沒親眼見到。至於他老婆,比他死得還早,要不是因為這個他興許還不會那麽拚命。不過他也算值了,死前拚死了三個歐洲綠能人,弄得別人一提起他來都跟說革命猛士似的。”

文銘沉默不語,心中暗想,李憶苦死的真值嗎?他並不該死,那場戰爭中的絕大多數人都不該死,該死的是隆法等新歐亞聯盟的主戰派!

明明是幾個人的錯,卻要無數的普通人去買單!操他個親媽的!隆法要是能活過來,文銘絕對會馬上再殺他一次!而且一定要將其慢慢折磨死!

而後文銘就想問王豹的消息,但是話到嘴邊卻又不敢問了,因為他預感到不會是什麽好結果。

文銘不問,五哥卻主動說了:“我和王豹從李憶苦那走後,就直接去追你去了,但是哪能料到你小子竟然去了哈薩克斯坦。那地方我們人生地不熟,連話都不會說,結果還倒黴碰上了哈薩克斯坦的綠能人,差點把我們倆給扣那裏。我們倆在哈薩克斯坦寸步難行,別說救人了,自保都成問題,商量了一下,幹脆又打道回府了。再之後我們倆意識到環境越來越凶險,就沒再分開。”

“他怎麽死的?”見五哥情緒低落,甚至麵有愧色,文銘便直接問道。

“還是那幫歐洲人打來的時候,那小子頭腦發熱非要去前線和那幫歐洲人拚命。當時我自己也是立場不堅定,就真實性跟他一塊去了。殺人是殺得過癮,但是後來還是有一次被堵住了,為了救我,他……”

說到這,五哥終於說不下去了,一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竟然抽咽了一下,眼中已是有了淚光。

文銘拍了拍五哥的胳膊,寬慰道:“你現在還活著,王豹就沒白死。那小子肯定是覺得是他把你拉到前線的,才主動墊後,不然的話,如果你掛了他還活著,他肯定也過不安生。”

五哥肯定是早就為這事傷心過很多次了,這時凝了凝神將心中悲傷驅散,點頭道:“我明白。說句自大的話,當初咱們五個分開之前,我就知道要論生存能力,我肯定是第一。因為你們沒有我早年的那些經曆,一個人走南闖北,住個小旅館都有可能丟掉性命……但是現在,能活到這個時候,我是真的心中有愧。當初我如果留下來和王豹並肩作戰,說不定還有一線機會……”

“都已經過去了,別想那麽多了,你沒對不起王豹,王豹也不會怪你。”文銘平靜地道。

“唉……”五哥長歎一口氣,抬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問道,“那你呢?說實話,照你幹出來的那些事,一開始我和王豹全都沒法相信那真的是你幹的,覺得很可能是一個和你重名的人。但是後來仔細想想,覺得這事還當真非你莫屬。”

“自然而然就走到現在這一步了,在地球上發生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我還是跟你說說離開地球之後的事吧。”

“行。”

文銘撿重點說了自己這一段時間來的經曆,直把五哥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事,如果沒有親眼看到,當真很難相信。而五哥最無法相信的,自然就是軍用載體和魂器。

文銘突然想到,在五人分開之前,單論個人實力,他好像還是最弱的一個,一時間便特想震撼五哥一把,便道:“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

說完話文銘一溜煙奔回了運輸船,幾分鍾後,運輸船的某個艙口忽然出現一個全身鎧甲身高兩米還多的家夥,乍一看跟聖鬥士一樣,將很多人嚇了一跳。而後更驚人一幕出現,那個家夥直接一躍而起,來到空中後隻聽“呼啦”一聲,背後竟是張開了一雙巨大的翅膀!翅膀輕振,那人便已升向更高的空中,如電般朝遠處投去。

僅僅是一個天空鬥士就夠震撼了,當文銘又拿出了銀翼機炮和泣血賣力地攻擊幾下,五哥幾乎說不出話來了,就在短短的幾分鍾內,這個剛才還悲傷感懷的漢子便再一次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十天後,地球上的中國人終於全部遷移到了格森星上。至於地球上其他的黃種人,貌似不是在海邊就是在海中央,全都沉進了大海裏,正好也不用文銘操心了……

遷移之後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文銘能夠處理的了的,他幹脆也就不再參合這件事,將其放心地交給遷移統籌小組。在格森星上停留了兩天之後,文銘便主動向水良議長聯係,說他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前往主星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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