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掌抽飛

韓遂走到夕霜住的窗前,裏麵點著小燈,一片安寧,絲毫沒有被外麵的打鬥聲驚擾。他再轉到屋後,大雨不停,地上連痕跡都看不見,邱家經曆過這次,應該可以收手認栽了。

夕霜睡得很沉,她每次吸食靈石後,身體會特別疲倦,需要靜養。朱雀老實地窩在她身邊,感覺到她身上一陣熱一陣涼,生怕她會病倒,更是一動不敢動。

等到天明,外麵的雨停了。

夕霜醒得早,見朱雀睡得四仰八叉,把人扶到床榻上,又給蓋好被子。

她一推開門,韓遂神清氣爽的站在院中。夕霜愣了下才反應過來,自己家裏還住進一個大男人:“你起得也這麽早。”

“我見雨後院子裏有些汙糟,清掃了一下。”韓遂見她雙頰粉粉,正是清早花瓣綻露的嬌俏模樣,“待會兒小圓該回來了。”

一聽到小圓的名字,夕霜振作起精神,連著問邱家會不會說話作數,小圓身上不會被動了手腳,還有昨天拿去的鏡子,邱長吉會看破其中奧妙嗎?

韓遂很有耐心的聽她說完,嘴角微微上彎,沒有回答。

夕霜頓時尷尬了,這是她的問題,她招惹來的麻煩。可不知為何她很信任眼前才認識幾天的韓遂,好歹有個可以有商有量的地方。

“你的這些問題,我沒法子回答你。”韓遂走過來,人高腿長,一大片陰影把夕霜給罩住,“但是,你要安心。邱家不會再輕舉妄動的。”

夕霜臉上不見一點猶疑,韓遂的聲音太穩,令人安心。她隻是有些奇怪,院子裏時常打掃,怎麽下一場雨就髒了。她抬眼一看,地麵被韓遂掃的一塵不染,頓時笑道:“你是客人,不用幫忙做這些的。”

“閑著也是閑著,不妨事的。”韓遂不想幾灘痕跡讓夕霜看出端倪,隻要邱家閉緊嘴巴,昨晚的事就是秘密。

夕霜嗯一聲,身後是朱雀推開窗,探出腦袋來瞧著兩人:“阿霜,小圓回來了嗎?”

“快了。”韓遂扔下兩個字,也不說要去哪裏,從正門出去,隨手又給關上。

夕霜看著自家門板,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阿霜,他要是一直住在這裏,那該多好。”朱雀笑嘻嘻的伸了個懶腰,“昨晚下大雨,我們都睡得很熟,算不算他的功勞?”

夕霜一巴掌按在她的額頭上:“你每頓要吃兩碗飯,也算他的功勞。“

“我有幹活,出力氣當然要吃飯。”朱雀揉了揉額角,嘟嘴道,“我也想靠著吸收靈力簡單了事,可我吸收不了。”

“朱雀,你不覺得我們兩個昨天睡得太死了嗎?”夕霜還是問了出來,小圓沒有明確的消息,邱長吉拿走的鏡子是贗品,昨晚又是風又是雨的,這一覺睡到大天亮也太沒心沒肺了。

“可我睡醒全身舒暢,沒病沒災的,家裏也都和平時沒什麽兩樣。阿霜在擔心什麽?”朱雀單手撐在窗台,輕巧的躍身而出。

夕霜氣得直哼哼:“和你說多少次了,要走門,不要跳窗,哪裏來的壞毛病!”

朱雀吐吐舌頭,不敢回嘴。一聽到門外有動靜,連忙跑去開門:“會不會是小圓回來了?”

“邱家應該把人送到鏡鋪去,不是這裏。”夕霜的話梗在嗓子眼裏,門外站著的正是小圓,一見夕霜,什麽話都不說,上來把人緊緊的給抱住了。

小圓是少年的身量,和夕霜比肩高,夕霜被抱得熱乎乎的沒反應過來。那邊朱雀歡呼一聲擠過來湊熱鬧,結果三人抱作一團,把其他人都給晾在了一旁。

邱家送小圓回來的那人臉色比鍋底還黑,卻不敢出聲更不敢離開。等到夕霜抽身出來,才上前一步行禮道:“家主言明,邱家守信把人治好送回,也請鏡師給出打開封印的手法。”

夕霜看來看去幾張陌生麵孔:“怎麽邱家家主沒有過來?”

她並不知他們口中的封印是什麽,連鏡子都是假的,韓遂到底用了什麽手法來瞞天過海的,看起來邱長吉是沒有識破了。

“四少病重不治,家主留駐發喪,沒有辦法親自前來。”這人一邊說話,眼睛一邊往院中瞄著。

夕霜心下一驚,邱家四少還是沒能熬過去,鏡魄被毀,用來修補的又被親爹吞噬。昨天聽邱長吉話裏話外的,已經把這個兒子視為棄子。

畢竟是條人命,說沒就沒了。夕霜沒有從此人臉上看到一絲的悲傷,仿佛在說一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鏡師,封印呢?”這人又催促問了一次,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阿霜,他剛才在看院子裏。”朱雀機靈,看出不對,連忙假裝貼到夕霜背後,低聲告訴她。

夕霜很清楚邱家忌諱的隻有韓遂一人,這人正是在看韓遂是不是在院中。她和邱長吉數次往來明明都是在清霜鏡鋪,還以為家中比較牢靠。原來,她還是天真了。

朱雀看她單手背在身後做了個手勢,立時拉著小圓慢慢往後退。

夕霜跟前的這人,笑容越來越僵硬:“鏡師,你們的人是好生送回來的,你答應家主之事若是食言,或者有所欺瞞,別怪我們不客氣。”

一隻手如鷹爪,朝著夕霜的肩膀抓過來,夕霜要讓開,發現雙腳無法動彈。那人的嘴角扯出一點弧度,夕霜低頭才發現這人的鏡魄在胸前,一片清輝把自己給釘在原地了。

“你讓兩個小的跑了,自己也想跑,以為我看不見嗎?我可沒有家主的身份,有礙顏麵,不能對弱者動手,我隻求達到目的。”指尖碰到夕霜肩膀衣服的同時,被側麵而來的一道疾風擊開。

韓遂!夕霜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喉底無聲的喊了一下。

韓遂大步走過來,毫不客氣的出手,一掌把人抽飛了。

鏡魄的清輝一收,夕霜馬上可以動彈可以說話了。她有些吃驚的看著韓遂,他好像就輕輕一揮手,對方不堪一擊摔得四仰八叉。

“對誰都要有防範之心。”韓遂的目光停在她的肩膀上。

“沒,他沒碰到我。”夕霜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不知韓遂為何這樣在意。

“他的鏡魄會攝住你的影子,讓你寸步難行,要是被碰到了,會留下後遺症。”韓遂邊解釋邊走向那人,對方發出一聲慘叫,是韓遂的腳踩中了胸口。

本來清晰可見的清輝,頓時萎頓。

“我沒對鏡師做什麽,隻是不想她逃跑。”遇到韓遂這樣的煞星,不用逼問,直接說真話了,“交不了差,我回去也是死罪。”

韓遂從高處俯視他,眉眼壓得低沉:“答應邱長吉的人是我,所以跟你前往邱家解開封印的人也是,不是鏡師。”

“是是是,是我一時糊塗。”那人等韓遂的腳一挪開,連滾帶爬的起來,“家主正在等著,請隨我前往離馭圃。”

韓遂微微點頭,側過身,見夕霜一臉的焦急緊張,他突然就笑起來:“多大的事,我正想去離馭圃走走,等我回來便是。”

沒等夕霜反應過來,兩人一前一後大步流星的離開。

“阿霜,他不會有事吧?”朱雀機靈的等人走了,拉著小圓出來。邱家不是什麽好人家,韓遂又是人生地不熟的,這樣隻身前去,遇到危險可怎麽辦!

“他既然出手,就是有把握的。”夕霜對韓遂有種莫名的信任感,大概是韓遂始終波瀾不驚的樣子。哪怕是昨晚的一夜安眠,她感覺也和韓遂有關係。

“姐姐,我回來了。”小圓從離開到被送回,不明白發生了多少事。

“邱家有沒有對你怎麽樣?”夕霜仔細打量小圓,氣色似乎好了許多,“你在那邊有沒有被欺負?”

“姐姐,我沒事的。他們把我放在地下的甕中,我不知是什麽神器,待在裏麵很是舒服。等到天明的時候,有人說我好得差不多了,把我帶出來送回來。”小圓原地轉個身,“姐姐,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夕霜牽過他的手捏兩下,邱長吉這個人若是要陰小圓,她的本事是無法看出來的,眼前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從邱家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在掛白色的幔帳和燈籠,剛才聽那人說才知道是邱家四少過世了。姐姐不是在幫他修補鏡魄嗎,是發生了意外?”小圓對夕霜的手藝很了解,殘魄修補便是一時半會不能成功,不至於會讓肉身突然死去的。

“別說了,你一走出了好些事。”朱雀一張小嘴叭叭地把邱長吉如何回來拆了半間店鋪,差點打傷夕霜,韓遂出手相助,還有邱四少吞了不幹淨的東西,也不知變成了什麽模樣,“那個邱長吉說話半吊子,不真不實的,誰知道真相又是什麽!”

小圓聽得雙手緊握成拳:“姐姐,你們本不該再答應他任何要求,是因為顧及我還在邱家,才委曲求全的。”

“談不上委屈,若是你的病能治好,我們才是賺到了。”夕霜本來對離馭圃的印象就極差,出了邱家的岔子以後,她更是嗤之以鼻。娘親說得不錯,那地方人心險惡,爾虞我詐,實在該避而遠之。

她沒有立時進屋,目光遠眺,向著韓遂離開的方向。這人漫不經心的說去去就回,當真能夠毫發無傷的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