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最會哄人

夕霜沒有在家久留,既然邱家把小圓送回此處,代表這裏並不安全,不如到店鋪中去。

她剛關上院門,要招呼朱雀和小圓抓緊離開,頭頂心變得暖融融的,瞬間貫通全身,說不出的舒暢。

隨即,她發現眼前仿佛在下雪,白茫茫的一層,視線看出去朦朦朧朧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連忙伸手去揉,揉兩下絲毫不見效果。她喚朱雀過來看一下,是不是被東西迷住了。

“阿霜……”朱雀站在她的身後,見她轉過來,嘴巴張得老大。小圓走過來,淡定的把她的嘴給捂上。

“有什麽不對嗎?”夕霜指了指眼睛,“我看東西不清楚了,是不是進了髒東西?”

小圓推了朱雀一把,她小心翼翼地走過來,仔細看兩眼:“阿霜,你眼睛的顏色變了。”

夕霜沒聽明白,笑著道:“剛才迎風走,你過來幫我吹吹。”

朱雀看著夕霜一雙瞳仁變成透明的水晶色澤,向著小圓拚命使眼色,你讓我怎麽和阿霜說!明明剛才還好好的,是不是邱長吉又使壞了!

夕霜聽她**鼻子,像是要哭了,明白了什麽,左手一翻,掌心顯出小鏡,對準了自己的臉。

真是奇怪,她看眼前事物很不清楚,鏡子所反射出來的纖毫可見,比往常還要真切數倍不止。她把鏡麵快貼到鼻尖,見到一雙透明瞳仁,眨眼間又能折射出晶光,嚇得差點把鏡子扔了出去。

“阿霜,你其他有何不適?”朱雀見她差點站不住腳,趕緊過來把人攙扶住。

“除了看東西不清楚,其他還好。”夕霜不至於被打擊到無法走路,她把鏡子拿穩又照了照,發現鏡中人的瞳仁仿佛兩麵小鏡,能夠映照出平日看不見的景象。

當夕霜在鏡中看到小圓時,見他心口處有拇指大小的光點。她對鏡魄再熟悉不過,這是小圓的本命鏡所在。隻是小圓被魘症困擾,雖然有些根基,本命鏡始終無法成形脫離開自身。

可她原先是不能憑空用眼睛來探查別人本命鏡的位置。

夕霜不置信地再轉向朱雀,她全身沒有一塊光點,沒有本命鏡的存在。

“阿霜,你到底在看什麽?”小圓走過來,他離得近,光點的形容更明顯。夕霜眯了眯眼,隱約可見是一麵四頭祥獸鏡的花紋。

“看你的本命鏡。”夕霜心下大安,小圓體質根基差,可能這輩子無法修煉出本命鏡。現今能看到鏡中花紋,指日可待了。

小圓順著她的目光,低頭苦笑道:“姐姐,我能撿回這條命不容易,哪裏來的本命鏡?”

朱雀從身後撲上來,環抱住他的脖頸,笑嘻嘻道:“你懂什麽,阿霜說有就不會錯的。阿霜是天秀鎮最厲害的製鏡師。”

夕霜發沉的心情被兩人逗樂,指著前方所見:“天秀鎮統共這麽大,而且隻有我一個製鏡師。所以我沒聽出你是要誇我。”

“清霜鏡鋪的客人是慕名前來,說明阿霜的名氣都傳出去了。”朱雀接收到小圓的眼色,想起夕霜不喜歡提這些,否則日子不會過得捉襟見肘的。

夕霜沒說話,抬手揉了揉朱雀的頭發:“小圓的魘症好了,我們在天秀鎮吃吃混混可以一輩子。”

她心裏想的是韓遂此刻到了離馭圃,不知如何去應付邱長吉,應付整個邱家。要是她膽子大點,不怕死一點,應該跟著過去的。事端是從她而起,她不該放任韓遂獨自冒險,欠下還不清的人情。

“阿霜,你的眼睛恢複了。”朱雀的目光沒離開過夕霜的臉,見她眸中的晶光慢慢褪去,恢複了剪水雙瞳,“你再看看我,是不是清楚些?”

夕霜見一張圓臉就差貼在自己的鼻子上,連忙把朱雀推得遠些:“看得清楚,連你眉毛裏藏著的小痣都能看見。”

頭頂上的那層暖融融跟著消失不見,夕霜再看小圓,再無特殊之處。她細細關照兩人,今天的異常不能與人提起。

“那個韓遂回來,能不能問問他?”朱雀嘴快問道。

夕霜愣了愣,慢慢點頭道:“可以問問他,隻是不知他幾時能夠回來。”

“夕霜,夕霜哎。”遠遠的花三姐扭著腰肢過來,一雙媚眼到處飛,“與你同來同往的漢子,怎麽不在這裏?”

夕霜聽到同來同往四個字,差點沒嗆住:“他是來幫忙的,三姐不要這樣。”

“我看他很有些本事,以為是愛慕你才會留在這個小地方。”花三姐親熱的上前拉住她的手,妖嬈的往身後一指,“夕霜,你最近生意大好,鋪子整修一新,有人來討債了。”

夕霜一看到顧婆婆,連忙眼觀鼻鼻觀心。這位老人家是她的房東,嘴壞心善,清霜鏡鋪欠了大半年的房租,房東始終沒吭氣。大概是昨天修繕店鋪的消息傳出去,房東現身了。

“婆婆見好,婆婆的精神還是這麽健朗。”朱雀一張嘴最會哄人的,上前把顧婆婆的胳膊挽住,“阿霜一早說要去看望你的,正好婆婆來了,大家想到一處了。”

夕霜忍著笑,給顧婆婆行禮:“婆婆店裏坐會兒,我把房租拿給你。”

顧婆婆對著她瞪眼睛:“我臉上寫著是來要債的嗎,我有催過你給租子嗎!”

“沒有,沒有,最近做了幾個生意,富餘些靈石,原本該是我們送上門去的,事情實在多脫不開身的。”夕霜迎著顧婆婆進屋,連忙生爐燒水沏茶。

顧婆婆左看右看,咳嗽兩聲道:“我聽說有人來砸了你的鋪子,你一個年輕女子帶著兩個半大孩子,我擔心有人欺負上門。”

夕霜正打開箱子取靈石,聽到這裏,停下手來:“婆婆,我們沒事的,沒人欺負我們。”

“連鋪子都被砸去了一半,還說沒事。”顧婆婆的火氣被她說上來,把桌角拍得乓乓響,“聽說是離馭圃來的人,離馭圃是大戶大族的多,天秀鎮這麽個犄角旮旯也要他們插一腳,就是過分!”

“開門做買賣,早晚會遇上難處的客人,鋪子雖然砸了,補的靈石是翻了幾倍。隻要沒傷到人,我盼著這樣大方的客人再多來砸幾次。”夕霜沒有把細節說出來,把靈石裝在絲袋中,雙手捧給顧婆婆。

顧婆婆用手一掂,知道多給了。夕霜把她的手輕輕按住:“婆婆,多少都是應該的,我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小圓的魘症治好了。”

“這是個好消息,可見你最近是遇上好事了。”顧婆婆不與她推辭來去,把絲袋收起,“你原先存著靈石也是為了替這孩子治病的,怎麽說好就好了?”

夕霜說是機遇巧合,借到一件寶器,潤養了小圓的傷處,魘症自然就好了。顧婆婆沒有追問細節,離馭圃的幾個家族裏頭,誰家沒有幾件拿得出手的寶器?

顧婆婆站起身道:“我是看著你母親流落到天秀鎮的,你記著她過世時說的那些話,她是為了你著想。”

夕霜親自把顧婆婆送到門口,老人家還是不放心:“聽說你店裏來了個過路的漢子,住在家裏,你這是要替自己打算了?”

“婆婆,人家是來幫忙的,小圓的病也是他想辦法治好的,過幾天會離開。我那裏還有朱雀住著,不是孤男寡女的。”夕霜一臉的哭笑不得,“這人不僅救了我,也救了小圓,我恨不得一天三炷香給人家供個長生牌位。”

顧婆婆滿意離開,夕霜一抬頭,見韓遂似笑非笑站在那裏,也不知聽到多少?她心裏一點小尷尬,很快被驚喜衝刷幹淨:“你,你從離馭圃回來了!”

“是,回來了,本來還要留我用飯的,實在是邱家讓我倒胃口,不想吃。”韓遂抄著雙手,笑眯眯的進鋪子,“你眼睛瞪這麽大,別人會誤會的。”

夕霜想問,誰會誤會,眼角餘光瞟到花三姐站在對街,朝著她擠眼睛,分明是見到韓遂回來,故意的。

她要問清楚邱家到底怎麽回事,怕三姐來了耽誤事,也顧不得其他,抓住韓遂的衣袖把人往店鋪裏拖:“朱雀,小圓,關店門,不做生意了。”

花三姐剛走到清霜鏡鋪門口,朱雀和小圓一人一邊,把鋪門當著她的臉給關上。夕霜還不放心,又給鋪門設了個印,任憑她在外頭把門敲破,裏麵都不能聽見動靜。

“阿霜,三姐的鼻子氣歪了。”朱雀從門縫看得清楚,花三姐的牙齒咬緊,腮幫子凸起一塊。

“下次再同她解釋。”夕霜估計這事兒解釋不清了,隻會越洗越黑。

事分輕重緩急,當前她隻想問清楚韓遂是怎麽入了虎穴,又全身而退的!

“邱家,邱長吉,有沒有發現問題?”夕霜一雙眼把韓遂從頭到腳刷了一遍,這人還是一副邋遢隨意的模樣,嘴角帶點笑意,眉毛胡須揉成一團。大概是看了幾天,居然還順眼了。

“能有什麽問題呢?”韓遂接過朱雀遞來的茶,喝一口反問道。

夕霜真答不上來,邱長吉不是一般人,贗品能瞞得過一時,瞞不了這麽久。她是親眼所見韓遂把鏡魄裏的妖物捏得粉碎,哪裏還能再給邱家一份子。

難不成,難不成……

“邱長吉的眼睛被鏡子照瞎了?”夕霜大膽假設,對麵韓遂一口熱茶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