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惡咒

夕霜心裏忐忑,要是在認識娘親之前,肅鳶的驅殼裏就是尉遲酒,那她和尉遲酒又是什麽關係?這個問題讓她根本不敢細想,也不允許尉遲酒說出她不要聽的那個答案。否則她定會在答案浮出水麵之前,和韓遂聯手,滅了尉遲酒的口。

“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真的是和他配合。一直就是肅鳶,認識你娘親的時候,他也是肅鳶,與我沒有一點兒的關係。”尉遲酒從夕霜滔天的怒氣中應該是意識到了什麽,有些誤會必須要說清楚,否則他有十條命也擋不住夕霜的來勢洶洶,“我們是合作的關係,後來他說,不願意再合作了,說我的觀點是錯誤的,說鏡川不應該失控。再後來……”

“好,姑且相信你們是合作,就在他不想與你合作之後,你非但沒有按照約定離開,反而占據了他的驅殼,並且把他變成那個樣子,對不對!”夕霜的手幾乎就指著他的鼻子,“你不用狡辯,不用解釋,我隻問你對或者錯,你隻需要點頭或者搖頭,有多餘的一個動作,我同樣不會手下留情。”

尉遲酒除了點頭還能做什麽?韓遂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後,仙人過海鏡的鏡光熾熱地照在他的後背,他但凡做出一個讓夕霜誤解的舉動,韓遂就隨時能要了他的命。這是兩人實力懸殊的最佳證明,他明知道仙人過海鏡在身後,可是他沒有辦法脫身,但他知道,自己對韓遂絕對做不到這一點,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韓遂。那個在七百多年前,就超越於諸多修靈者之上的韓遂,經過時間的洗刷沉澱,又怎麽會退步呢?

可韓遂裝得實在是太像了,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其中會有這樣的破綻。尉遲酒越想越恨突然握起拳頭對準自己的腦門,重重地砸了過去。夕霜以為他要偷襲,再次暴喝一聲道:“你要做什麽!”與此同時仙人過海鏡的鏡勢,向著尉遲酒的要害再次逼近了兩寸。

“我什麽也沒想做,我就是恨自己,恨自己!”尉遲酒邊說邊對著腦門重錘兩下,表示他絕對沒有歹意。無奈夕霜麵無表情,好似完全不要看他的這種行徑。他隻求韓遂把鏡勢收回一些,否則後腰的位置,完全緊繃住了,生怕下一刻韓遂就會因為夕霜的怒氣要了他的性命。

“我並沒有看出,你有絲毫的悔意,這些惺惺作態還是收起來。”夕霜暗暗鬆口氣,也就是說真正的肅鳶變成紅龍的時間不長,兩人之間一直是合作的關係。他們在合作什麽!夕霜一想到,肅鳶其實也欺騙了娘親,讓娘親拋下甘家整個家族,也拋下未成年的女兒,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隻為了成全他們的計劃,她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你們是為了收服鏡川,得到更大的力量。那麽鏡川之心不在你身上,是在他的身上?”

她轉過身去,手指向金線網始終一動不動的紅龍,那顆大大的腦袋就這樣耷拉著,分寸未動。夕霜看著這樣的紅龍,再想到它實則是肅鳶,心裏頭夾雜在一起的不知是什麽滋味:“鏡川之心明明在蘇盞茶身上,也就是你才能偷取,他是怎麽拿到的?”

“我們裏應外合,否則隻憑借我一個人的力量,當年的我哪裏能夠在蘇盞茶的手下偷天換日。偷出來以後,鏡川之心對我完全沒有反應,我總不能白白出手,他反而能與之融合,於是就給了他。再後來,我們布置了許多年,他得了鏡川之心給予的好處,多少也分給了我,兩人的修為都有所突破。直到他認識你娘,又有了你之後,一切都改變了。”尉遲酒不敢再撒謊,他已經徹底沒有退路了,隻要和前言有所矛盾,立刻會被看破。眼前兩人絕對不是好惹的,傀儡鏡被識破,他真身被韓遂拿捏,什麽都完了,保住性命才最為重要。

夕霜和韓遂交換了一個眼神,這人實在太會撒謊,即便如此在生死關頭還是說出了一些信息。鏡川之心果然不在尉遲酒的身上,他不過是順帶得了一些好處,然後就翻臉不認人。夕霜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是怎麽把肅鳶變成這樣的?”

尉遲酒飛快算計著夕霜和肅鳶之間的感情,相處有段日子,他很清楚這對所謂的父女,幾乎沒有交流,要不是中間有個甘望竹,壓根就是路人。他沒料得夕霜得知真相後,會突然爆發,這時候說也說了,隻能硬著頭皮硬撐下去:“他既然不願合作,我當然要把鏡川之心拿回來,他卻不肯。正好,我得了一個惡咒,就下在了他的身上,把他變成紅龍後,它變得很古怪。”

夕霜沒喊停,尉遲酒繼續往下說。肅鳶被惡咒變成紅龍的形態後,身形時隱時現,而且漸漸地不再記得自己的過往,尉遲酒生怕它會想起來對自己報仇,百般打聽後才知道,這時隱時現中還有玄妙,紅龍隱身時,是回到了鏡川之中,蟄伏在鏡川之底。

一旦確定了這個發現,尉遲酒震驚了。但凡是修靈界的人,誰不知道鏡川隻有在每九百九十九年現身時,才能讓修靈者接近,而紅龍打破了這個時間段,可以接觸到不曾現身的鏡川。尉遲酒手中仿佛是拽著一根藤,順藤摸瓜,他找到了鏡川的下落。

“經過這些年,他已經徹底遺忘了自己,而且待在鏡川中的時間,要比在修靈界多得多。一直到這次鏡川徹底爆發,它與鏡川一同出現,陷入了沉睡之中,直到你落水後將他喚醒。或者說是你這個鏡川之主喚醒了自己的心。”尉遲酒不時偷偷瞄著在金線網中的紅龍,發現紅龍的體型在被金線勒緊後,逐漸縮小,而且紅龍並沒有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反而有些適宜地睡過去了。

夕霜不給他透氣的機會,再次逼問道:“你怎麽把鏡川弄出來的,還能不能弄回去!”

“我是跟著他才找到鏡川所在,在我們的計劃中本來就是要借助鏡川之力來稱霸修靈界。有鏡川之心在,這些都不難,更何況我們部署已久。隻是,鏡川現身容易,回去卻難,應該要等到真正現身的時間過了,它才能恢複正常。”尉遲酒越說越心虛,要等那個時候,修靈界還能剩下什麽?

“你肯定有其他的辦法。”韓遂打斷了他的周旋,“眼神閃爍,內心有鬼。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全記下來了。”

“那不是我被你們生擒了,有些緊張,才會語無倫次的。”尉遲酒辯解的話,愕然而止。他見著仙人過海鏡直接平滑到自己麵前,開始把先前他招供開始的每一句話,全部複述了一遍。在鏡麵中的他,何止是眼神閃爍,一臉的算計,還不敢正視對方的眼睛,再怎麽看也是心虛。

尉遲酒沒想到仙人過海鏡如此厲害,真相都送到眼前,抵賴不過是讓自己死得更慘。他搓著手道:“我說了真話,你們還是不願意相信,我真不知道怎麽讓鏡川退回去,我不知道!”

“你知道!”韓遂依舊不鬆口,“你要是不願意說,姑且讓我猜一猜。這個辦法與你有關,與肅鳶也有關。鏡川是你們兩個召喚出來的,所以退回的條件是需要你們兩人的鏡魄,歸回到鏡川之底。”

韓遂說得不緊不慢,尉遲酒整個人都亂了。夕霜冷靜無比地看著他抓耳撓腮,不用多想,被韓遂全說中了。請佛容易送佛難,讓鏡川現身花了尉遲酒數百年的光景,再要退回原點,不可能等幾百年,那麽隻能讓他用鏡魄敬川了。

“讓鏡魄歸位其實很簡單,隻要你死了。”夕霜再多看一眼金線網,發現差不多收縮到了正常成人的大小,紅龍的腦袋也沒有那麽龐大,整個身體的顏色在慢慢褪去,首先消失的是那條礙眼的龍尾,兩條人腿顯出該有的形態來。

“你是怎麽做到的,你怎麽能夠解開惡咒的。”尉遲酒喃喃自語,一臉的不置信,“那個惡咒根本無人可解的。”

“我的日月花枝鏡正好可以解除修靈者身上所有的負麵狀態,惡咒不過是其中的一個,沒有什麽困難的。”夕霜見到紅色褪到腰部,韓遂脫了外衫走過去直接蓋在了紅龍的背上,旁人就看不到衣衫底下的變化。

“你已經變得這麽厲害了嗎!”當時暫居在甘家的肅鳶已經是尉遲酒,他是看著夕霜快速成長起來的。難道僅僅因為她是鏡川之主,所以得到強大的力量,如此輕而易舉。他默默感歎上天不公,又生怕肅鳶當真完全清醒。

隻要肅鳶恢複了記憶,肯定會對他恨之入骨,加上夕霜是其親生女兒,沒有不幫親的道理。那麽他的謊話再也藏不住尾巴,全部要被兜底的。不行!他不能讓肅鳶恢複過來,哪怕是冒著受重傷的危險。

夕霜一點沒料得尉遲酒在這個時候還敢出手偷襲,一招撥開,是吸引她的主意。尉遲酒的十根手指全是武器,夕霜眼前一晃,見他突然對著韓遂灑出什麽。她自然是認得,正是不知禍害了她多少次的無凝煙!無凝煙不是應該早就被毀掉了,為什麽尉遲酒的手中還有一卷。

要論單打獨鬥,韓遂居然是壓倒性的強者。但是他和夕霜異樣,沒料得會出現無凝煙的畫軸,他也不知道看見畫軸中的什麽,眉毛一挑,似乎有些詫異,就在電光火石之間,畫軸正砸中他的額頭。韓遂就這樣硬生生地在夕霜的眼前消失了。

夕霜知道,那絕對不是消失,而是韓遂被收進了畫軸之中:“尉遲酒,你太卑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