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後悔的決定

尉遲酒見著一招先解決了韓遂,心中大喜。畫軸的作用不過是困住韓遂,能困多久說不好,多一時也是好的。他衝著夕霜陰測測地笑道:“我的卑鄙不是早早地就寫在了臉上,怎麽你到這會兒才想起來,小丫頭少了韓遂的加持,我看你怎麽死!”

夕霜根本無所畏懼,尉遲酒不過是困住韓遂一時,無須擔心這些。水魄和金瑤前後出現在她身邊,日月花枝鏡在掌心翻轉,可以操控的盡在掌控。夕霜冷聲道:“到底是你死還是我死,這件事兒可真由不得你來說。”

尉遲酒的詭計沒有得逞,按捺不住破口大罵。夕霜隻覺得他心虛才會如此,更加不把他放在眼裏。禍害了這麽多人,沒想到最終麵對麵時,才發現對方如此不堪一擊,夕霜眼瞳一緊,尉遲酒果然又在自以為是她在咒罵中放鬆了警惕,對她出手了。

夕霜的眼力能看清尉遲酒所有的招式,變得奇慢無比,被她隨手逐一攻破。尉遲酒見偷襲不得要領,更加焦急,各種法器寶貝,盡數上陣。不是被水魄拍走,就是被金瑤咬裂,對夕霜沒起到半分威脅的作用。夕霜突然暴喝一聲,日月花枝鏡的鏡勢,化成白練一般,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到了尉遲酒的麵前,已經化成了成百上千,將他像個蠶蛹一樣牢牢束縛住,隻留下一雙眼和一張嘴。

夕霜將其一腳踢倒在地,低頭看著他閃爍的眼神,覺得很不舒服,索性把那雙眼也給封住了,這樣的人留一張嘴就足夠了,不用看他任何的表情。尉遲酒知道夕霜修為進展得極快,但沒想到自己會敗得這麽快,眼見著隻剩下一張嘴在外麵,要求饒不是,要罵人又不是。因為看不見,所以,他不知道夕霜會用什麽手段來對付他,那種恐懼在心裏無限地放大,小丫頭早就不是小丫頭,夕霜料準這人是怕死的,怕死就成為他的軟肋,拿捏住這一點就能問出,所有想要知道的。

一個人五感失去,隻剩下一張嘴可以動,就會變得怯懦無比。尉遲酒不是韓遂,也永遠不會變成韓遂。所以夕霜看向他的眼神,隻有不屑一顧。水魄一個躍身,跳到了尉遲酒的胸口,分量往下壓。尉遲酒慘叫了一聲,沒想到修靈者,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他,他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像要被翻了個遍,想吐又吐不出來,一口血咽在喉底,可偏偏到了這個時候夕霜依然隻字未發。

尉遲酒腦海中飛快地轉過無數個念頭,夕霜會想說什麽?可對方越不說,他心裏的陰影麵積就越大,整個胸腔被那種黑色到絕望的情緒給占滿。他正要開口詢問,水魄根本不給他機會,突然一個躍身再重重地落下,這一次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他知道,這是夕霜封鎖了他所有的主動權,沒讓你開口之前,你一個字也不許說,否則就讓你痛不欲生。

得了教訓,尉遲酒頓時老實了,嘴巴閉上就等著夕霜的口令。夕霜始終垂眼,看著他奄奄一息的樣子,知道他絕對沒有那麽容易吐血,這可憐的外表不過是做作起給她看,好讓自己不受那麽多的苦。夕霜本沒有那種興趣,她隻是不想浪費時間讓尉遲酒說出半句假話,言簡意賅,要聽的必須是真話,而且是她想聽的真話。

終於,尉遲酒在等待了不知多長時間以後,聽到夕霜開口了。他深吸一口氣,激動到不知道該怎麽說,這會兒哪怕夕霜問他再大的秘密,他也會毫無保留的說出來,隻求不要再用這樣的方式來折磨他。

“我問你,要讓鏡川恢複原樣,是不是非但要你死,而且,也要我死?”夕霜冷靜無比地說出這句話,剛才蠢蠢欲動的尉遲酒,反而變成死一般地寂寞。他以為夕霜會問東問西,甚至不著邊際,卻沒想到這第一個問題,就問到了核心的部分。

夕霜不給他周旋的餘地,再次發問道:“雖然你沒有及時回答我,但我看著你的反應,就知道我猜的多半是對的。我和你同死,鏡川之心和鏡川之主,就能合並為一,鏡川重新平息下來。不對,我漏了一個人,你還有他。”夕霜扔下這一邊的尉遲酒,走向了自己編織出的金線網邊。

紅龍在金線網中,恢複了人形的大小,剛才已經露出了人腿,被韓遂的外衫帶著,看不出究竟,夕霜蹲下來,用手抹開一點,露出肅鳶的麵容,他看起來蒼白無比,就像全身的血液被什麽東西給抽離了,雖然能夠感應到夕霜走近,卻連睜開眼這樣簡單的動作,做起來也十分費力,睫毛煽動,終於露出一線光。

夕霜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這應該是他們父女在她成年之後第一次相逢,其他的那些都是尉遲酒假冒的,隻要尉遲酒沒有撒謊,那麽肅鳶始終是紅龍的形態。夕霜見到了,肅鳶眼中閃動,盡管他看起來那麽虛弱,可他應該認出了自己。夕霜低聲道:“你再努力恢複一下,等會兒,我再來看你,你認出了我,知道我是誰,對不對?我娘親也在,等會兒她也會過來。”

肅鳶的神情更加激動,眼睫毛不住地顫抖著,要不是剛恢複人形全身脫力,他真想一下子坐起來,看清楚眼前的夕霜,怎麽看,都好像看不夠一樣。他也沒想到夕霜把外衫重新蓋回到他的臉上,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夕霜眼中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肅鳶和尉遲酒,本質上沒有區別。夕她怎麽對待於尉遲酒的就會這麽對待肅鳶。她和這個親生父親並沒有感情,要是重逢後的一切都是尉遲酒所做所謂,那麽就連最後的那一絲聯係也已經灰飛煙滅。能夠讓她出手,將其恢複成人形,已經是最大的努力。夕霜重新走回到了尉遲酒身邊,尉遲酒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我以為你會在肅鳶那邊待很久,待到我再一次絕望。”

“絕望有什麽好,讓你看到希望才好,看到希望你才會更怕死。肅鳶已經恢複了人形,很快能夠開口說話。如果你已經看清眼前的狀況,你就應該搶在他前頭,把真相告訴我,而不是等著拾他的牙慧。到時候,真相我全部知道,可絕對沒有你的功勞。”夕霜的聲音裏不帶一絲的感情。

尉遲酒雖然看不到她的神情是怎麽樣的,可他覺得不寒而栗,特別是後背,雖然被層層的束縛住了,可冷汗一層接著一層,就沒有斷過:“我說,我統統告訴你,其實你已經都猜到了,讓鏡川回去的確需要鏡川之主,鏡川之心的會合。鏡川之心雖然在肅鳶的身上,可我數百年也得了好處,所以我們三個,都要在同一個結界中一起赴死,而且這事絕不簡單,

一旦說出了這個答案,尉遲酒反而沒那麽焦慮,畏懼,怕死了。如果他怕死,那麽夕霜也怕死,他們至少目前還活得好好的,誰又肯拋下自己的性命,去做些不合實際的行徑。接下來,他火上澆油地又說道:“這不是普通的死亡,我們三個人的鏡魄會同時被打碎,融入到無邊際的鏡川之中成為它的一部分,我們的鏡魄不能沉落於鏡川之底。所以,不會重生,可能在成千上萬年之後,經過反複地洗刷沉澱,鏡魄逐漸歸元,你會成為那個完整的鏡川之主,但時間漫長到你所有的親人,愛人,朋友全部死得的一幹二淨,那時候你會發現……”

“那時候我會發現,這個世上除了我,再沒有一個相熟的人,哪怕是重生了,哪怕是恢複了,也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必要。我會後悔莫及,後悔今天的決定。”夕霜聽著尉遲酒吞吞吐吐的,索性替他把這些弊端一股腦兒全部說了出來,“到時候哪怕再能活個幾千年,也是寂寞如雪,不如趁著眼前的光景,我的親人愛人都活著,那讓我苟延殘喘的這些年,至少要比孤家寡人開心得多。”

尉遲酒要不是眼睛被封住,這會兒眼睛瞪得跟銅鈴一般,夕霜太會說話了,把他那些本來要糊弄她,騙取她信任的話,全部說得一個字不少,甚至比他說得還要好,還要動情,連他聽了,也想認同:“你說得沒錯,一個人活幾千年有什麽意思?你看,雖然韓遂被我收了起來,可隻要你不想著讓我們三人去死,我可以把韓遂放出來。你們留在還確山的地界之中,雖然地方不大,也足夠你們兩人戲耍。韓遂已經七百多歲,便是修為再高,到了一千年,也是一個劫數。”

“你的意思是我和他還有兩百多年,可以日日夜夜相守,可以睜開眼便看見他,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不勝美好。”夕霜單手負在身後,臉上露出一點向往的神情,這不僅僅是她的心願,應該也是韓遂的。隻可惜天時地利人和,沒有一個相配合,她怎麽敢有這樣的念頭。

“兩百多年其實已經很長久很長久了,一年三百多日。你想一想,隻有你和他,沒有其他打攪,當然你的雙親也在,姨母也在。他們同樣可以在還確山,有落腳之地,你的靈物陪伴著你們,神仙眷侶一般多好。”尉遲酒說得激動起來,真想原地坐起,好好的地在鼓舞夕霜一下,“你想想那場景。這山中保全得還算不錯。鏡川又的確不會冒犯還確山的地界,所以你盡可以放心。”

“她為什麽要放心?”韓遂的聲音驟然從尉遲酒的身後出現,尉遲酒正在對夕霜一遍一遍地洗腦,突然聽到韓遂的聲音嚇得失聲大叫起來。韓遂似乎對他沒有一點耐心,直接施法堵住了他的嘴,不讓他再有呱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