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辦冥婚

法師走了,這次爹沒有強迫我在山上守著,可能是怕我再次落下啥病根兒,影響他抱孫子。

跟在爹屁股後麵回了家,我的心情糟透了,不想看爹那張臭臉,便溜達到了大伯家!

剛進院子,一個東西落到了頭上,下意識地伸手往頭上摸了摸,是個扁扁的東西,拿下來一看,是一片樹葉,切,我還以為是什麽東西呢,不就是個葉子嗎?

不過葉子居然是黃色的,七月份會有黃葉嗎!抬頭一看,滿樹的黃葉在那裏莎莎作響!

我的第一反應是這樹是不是死了,不過死樹的樹幹應該是枯的,用指甲劃開了一段樹皮,裏麵是陰濕的,說明這樹並不是瀕臨枯死的。

那是怎麽一回事?

帶著疑惑進了屋子,大伯的屋子裏麵沒幾件家具,他這一生過得清貧,打了一輩子的光棍兒,到老了也沒娶上個媳婦兒,我忽然覺得,“冥婚”這檔子事兒,對死去的大伯來講,也算是個安慰,讓他在陰間那邊不至於那麽孤獨。

按照爹的說法,大伯死前既沒有留下什麽話,也沒有留下什麽東西,不過我倒是想看看這裏有什麽值得紀念的東西帶走,也算是對大伯有個念想兒!

全屋裏最值錢的東西,也就是炕上擺放的那個扁櫃子了,這東西在東北農村比較常見,叫“炕琴”,拉開了炕琴的抽屜,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紅布包裹,小時候見過這個東西,那會子總是好奇這裏麵有什麽稀罕物件兒,老想著趁著大伯不注意的時候拿過來看看,不過大伯看得嚴,他活著那會子,還在抽屜上麵上了鎖。

不過這次抽屜沒有上鎖,也算是圓了我兒時的好奇心,我終於可以拿過來看看了。

拆開了紅布,裏麵有一個銅錢,上麵印了四個字,“康熙通寶”!

銅錢兒不是紅布兜裏唯一的東西,它的下麵,還壓著一張紅紅的布,軟軟的,我打開一看,是一個紅緞子肚兜兒,上麵繡著九個石榴兒,還有一佛手和一桃。

大伯不是一輩子沒有結婚嗎?怎麽會有小孩子的肚兜?這個肚兜兒是誰的?

出於好奇,我把肚兜拿在手裏仔細觀察起來,肚兜兒是雙麵繡,正麵是石榴的圖案,背麵卻繡著八卦陣和我看不懂的一些字符。

這字符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在我思考的時候,忽然聽見了“喵喵”的兩聲,驚得我一激靈,趕緊出去看了一下,原來的院子的牆頭來了一隻黑貓,跳到了門口老楊樹的樹幹上,還死盯著我看了一眼!

這貓聲有些滲人,好像在那裏叫春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娘進了大伯家的院子,“到處找不到你,原來你在這裏呢,趕緊跟我回家,法師來了,說是明天給你大伯辦事情,有事情要交代你!”

“啥?我還有事情?”

不就是“冥婚”嗎,我的想法就是把兩個死人放在棺材裏麵,宣布一下合葬就行了,怎麽又給我派上活兒了?

“對,法師說有事情,你再不回去,你爸就急眼兒了!”

“哦,知道了!”我趕緊把康熙銅錢兒和紅布兜揣進了兜裏,跟著娘出了院子。

回到家裏之後,又免不得被爹一頓數落,說這都什麽時候了,還老瞎跑。

薩滿法師坐在院子裏,沒穿著上午開棺時候的那身行頭,而是穿著一身普通的農民布衫兒。

“小子回來了!”還沒等我打招呼,這法師居然先開了口。

“嗯!”我點了點頭,坐在了他的旁邊。

“那好,我說的話你要記好,不能忘記了!”法師囑咐著。

“嗯!”我再次點了點頭。

“明天的辰時,大家按時到山上去,劉好漢,你和你媳婦兒按我說的準備好東西,大家把你大哥從棺材裏麵架出來的時候,直接放到你家小子的後背上,然後你背著你大伯磕頭拜堂,切記不要讓你大伯的腳到地上?”

“為啥是我?”

“那女屍感受到是你的陽氣、你大伯的身份,自然得你來和你大伯一起拜堂!”

“那為什麽腳不能離地?”問完這話,從我爹看我的眼神中,我意識到自己可能又多嘴了。

“地麵上是陽氣,你大伯已經死了,算是個陰人,接陽氣不好!”

出乎我意料的是,這個法師對我的每一次問話都很耐心。

“行啦,別的就沒啥啊了,劉老漢,親戚裏道的多帶兩個人,幫著趕趕貓鼠啥的!”

“行,行!”我爹挫著手掌,老老實實地回答。

“小子,你也別想太多了,好好睡一覺,說不定明個兒過去了,你這毛病就好了!”

“嗯,知道,法師您慢走!”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我居然給這個老頭送出了門口。

法師剛走,爹和娘便去張羅他們需要的那些東西去了,不僅如此,還得去請一些親戚,按照法師的話講,雖說是“陰婚”,不過結婚這種事情圖個熱鬧,還是人氣兒旺點好,再說了,人多了,陽氣也多,震得住陰魂。

晚上的時候,聽爹娘說,明天的事情,錢老七他們又抬高的價碼,這讓他倆感覺到很為難,但又不能不用。

我一個人躺在**,有些百感交集,嘲笑自己的無能,大學都畢業了,還沒有找到像樣的工作,要是我有錢的話,父母還能這麽難心。

俗話說得好,窮鄉僻野出刁民,別看村子裏的這些人,平時人來理道的,真是誰家有了事情,不僅不幫忙,還得躲著你。

“還是小薇好!”我自然自語地感歎了一句。

我決定了,這次回去,隻要小薇不嫌棄我窮的話,我就馬上向她求婚。

躺在**,一邊想要盡快入睡,一邊又回憶起來和小薇的點點滴滴起來,唉,好像好久沒有摟著她一起睡覺了,想著想著,心裏又燥熱起來。

說實在的,我這個人欲望挺強的,如果不是特別累的話,幾乎每晚都有良宵,高中那陣子曾經因為上火憋得滿臉青春痘,一茬接一茬的就沒有好過,那時候年輕,山裏人封建得很,爹媽沒給我講過這樣的事情,男女之事也不明白,就以為自己生長激素旺盛。

後來上了大學,和小薇談上了朋友,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不出一個月便同居了,小薇那時候諷刺我,說像是憋了好幾十年。

為了和小薇在外麵租房子,也為了給家裏減少經濟壓力,大學四年我沒少吃苦,始終半工半讀,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畢業,大學四年沒回家,其實也是為了節省路費。

唉!這憶苦思甜的事情,一想起來,就沒完沒了的,不過說實在的,我再怎麽累,也比村裏這些小夥子強多了,娶不上媳婦不說,一聽說是“半命村”的,打工都沒人愛要。

想到這裏,我下了床,渾身依舊燥熱,我想用冷水擦擦身子,這要是以前,我早就有反應了,可是現在,不管怎麽熱,還是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吧!

擦完了之後,身體舒服了一些,不久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雞剛打鳴兒,爹就把我拽了起來,不一會的功夫,院子裏麵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大家扛著豬頭和新宰的雞鴨,準備上山。

當然,我還看見了紅燭和大紅喜字兒。

到墳塋地的時候,薩滿法師又換上了昨天那身兒無處不插羽毛的行頭,開壇做法起來。

女人們把兩個大紅喜字貼在了大伯的棺材和楠木棺材板子上,還在案台上點燃了紅燭。

薩滿法師念完了咒語,大喊了一聲,“開!”錢老七他們便把我大伯從棺材裏麵抬了出來,架到了我的背後。

大伯剛剛到我的背上,我就感覺到膝蓋一陣下陷,大伯不是胖子,但是我還是感覺很沉。

看來背活人和背死人還是有差距的,活人雖然也不輕,但是他能根據你的力道調整位置,死人就不一樣了,你背著死人就跟背著150多斤大米沒啥區別。

“不能著地!”“不能著地!”我一直在心裏默念著,卯足了力氣往上使勁兒。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泥土還沒有幹,我背著大伯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那口楠木棺材這裏,累得我汗流浹背。

“新郎接新娘!”隨著薩滿法師的一聲大喊,我跪在了楠木棺材麵前,準確點說,應該是我和我大伯跪在了楠木棺材麵前。

女人們趕緊把大紅花挎在了大伯的身上,另一夥女人還往楠木棺材的周圍散上了,大棗、花生、桂圓和蓮子。

“早生貴子!”我看著這四樣幹果,差點沒笑出聲,開什麽玩笑,這都是死人,難道還能生孩子不成?

按照法師的布置,我下一步的工作是要等著楠木棺材蓋兒打開的時候,把大伯放在裏麵,可是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一點意外。

一隻黑貓竄了出來,站在楠木棺材蓋兒上叫了兩聲。

“快把它轟走!”薩滿法師有些著急。

大家趕緊忙著轟貓,這貓終身一躍,跳到了我的肩膀上,別看這東西小,可是勁兒大得很,跪著的我忍不住坐了一下。

就這一下子,我忽然有些絕望的感覺,完了!大伯的腳應該是著了地了。

“不好,死人腳著地!散陰氣,這貓來得蹊蹺,趕快把那楠木棺材打開!快點合葬!”法師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連忙喊道。

大家著急忙慌地打開那口楠木棺材,可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女屍完全變了樣!

先前她的衣服是整齊的,頭上還帶著喜帕,這會兒她的衣服完全淩亂了,喜帕也不像以前那般鋪得平整,隻是胡亂地被人搭在了上麵,充滿著褶皺。

“法師,這?”我爹也看來了有些不對勁兒,趕緊問法師。

周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一陣陣風刮過,陰冷陰冷的,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兩處,女屍和法師。

“嘎嘎!”樹林裏麵忽然傳來了烏鴉的叫聲,它們撲騰著翅膀,在空中亂飛一氣。

“不好,要詐屍!”法師喊了一句。

“啥?”我和我爹都愣了!

“這女屍死時胸中還殘留一口氣,如果被貓狗鼠什麽衝了就會假複活,動物靈魂會附體到屍體之上,剛才那隻貓,就是來貼魂的。”法師說道。

我忽然想起了什麽,“爹,我昨天去大伯家的時候,好像是在他家院裏的楊樹上麵看過這隻貓。”

“那你咋不早說!早說的話,把這隻貓先抓起來打死不就行了!”爹埋怨起來。

“你家小子也不知道這隻貓會到墳塋地上來!”

“那現在咋辦?”我爹問道。

“隻能因勢而動了!”

楠木棺材再次響起了“咕咚咕咚”的聲音,已經有膽兒小的村民選擇打道回府了,剩下那些膽兒大的,也都是戰戰兢兢地看著,既好奇,又害怕。

當然,最悲催的還是我,一方麵嚇得腿軟,一方麵還得保持著力氣讓我大伯的腳不再著地。

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女屍緩緩地從棺材中坐了起來,喜帕滑落了她的臉龐。

還是那副俊俏的臉龐,可是她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卻緩緩地抬起了一隻手,指向了人群的方向。

薩滿法師見狀,趕緊一隻手拿起了他的桃木劍,另一隻手伸進了事先準備好的陶罐子裏。

那隻手從桃木罐子裏麵拿出來的時候,上麵粘了紅紅的粉。

“借屍還魂,大逆不道,朱砂在此,收!”法師邊喊著這句話,邊用那隻沾滿了朱砂的手抹在了女屍的額頭上,女屍的額頭中間多了一個紅紅的印記。

隻見女屍搖晃了幾下,依舊直挺挺地坐在那裏。

剛才那喊著咒語的動作,法師又重複了三遍,女屍一次比一次搖晃的厲害,直到最後一次才倒下!

女屍倒下了之後,薩滿法師累得滿頭大汗,他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一副筋疲力盡的樣子,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完了,完了,我完了!”

“您怎麽了?”我爹問法師。

“唉,人算不如天算,我終究沒有躲過這一劫,這女屍被我暫時壓製住了,之後會不會再禍害人,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不知怎地,我從法師的眼神中看到了絕望。

我再次將目光移向了那具女屍,再次躺下的她就像睡著了一樣。

我跟別人的感覺不太一樣,我並不怕她,但是,我知道,她確實不一樣了,因為,我在她的**看到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