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193 十裏八鄉(上)

龐曉曉既是作為組長,也是作為“導遊”,來到了燕山縣,那便是她的地盤。

幾人先在燕山縣吃了一頓當地的特色小吃,然後便買了一份燕山縣地圖,龐曉曉用筆在地圖上圈圈點點,說圈住的地方,就是各種胡呐喊的文化形態的發源地。

找了個租車公司,幾人都是實習期的駕照,也能在山路上練習一下車技。

這次的調研,其實就是調查研究胡呐喊的可發展形態,能適用於新型社會的創業模式。

當下的文化藝術的發展趨勢有些落後,華夏文明延續著我們國家和民族的精神血脈,文化遺產既需要薪火相傳、代代守護,也需要與時俱進、開拓創新。

恰恰現在的文化遺產就是做的表麵功夫,報告寫得倒是多,實際沒啥宣傳作用。

那些傳媒公司,隨便一個流量明星或者網紅,任何一條穿搭或者吃飯的視頻都比這些傳承文化的流量來得多。

在日益流量亂串的時代,文化傳承很難占得一席之地,這就是當代文化傳承的生存現狀。

所以龐曉曉學姐等人,便是去尋找胡呐喊文化傳承的可持續發展之路。

由龐曉曉學姐將車開出燕山縣城,然後上了縣道,一路歌聲嘹亮,向著鄉鎮山村駛去。

剛開始開著車,大家還都想試一下,畢竟新手上路,大家都對方向盤有著極大的興趣。

但是等顛簸了一路,然後各種轉彎,各種山路十八彎,人人神經都緊繃,都不敢在自薦開車了,這翻下去,死了還好,沒死大家可不恨死開車的人。

龐曉曉學姐大三了,學車很早,所以駕齡也高一些,加上她做事穩重,等車上了村村通的小道上,便一直是龐曉曉在開車。

大家先來到了距離燕山縣最遠的清水鎮,加滿油,天色已黑了下來。

龐曉曉倒是有些心急了,他們隻有十天時間,這還沒到目的地,就已經荒廢了一天的時間,那麽其餘九天還能完成任務嗎?

從清水鎮駕車連夜趕去了一個山村,名字叫做雞鳴坳村,當地隻是叫這裏雞鳴(lin)坳,顧名思義,就是公雞打鳴的山坳,勞動人民取名就是這麽隨性。

好在華夏政策好,有村村通,一路都是水泥道,保證了大家的安全,來到村中的時候,村中的老人小孩正聚在河邊忌神,話說趕得好不如趕得巧,他們將車停到路邊,便直接和村民們趕去祭河神去了。

祭河神自然在河邊,河灘上已經燃起了篝火,老人們遠遠坐著,嘴中叼著旱煙吧嗒吧嗒地抽,遠遠看去在黑暗的河灘上有著一排排的星星點點。

龐曉曉指出,這河是燕山縣他們那條河的最下遊,他們這接下來的幾天,便是沿著河往上調查。

祭河神開始,先殺雞,將雞血撒在瓷碗中的糯米上,然後升香禱告,進行了開始法事。

龐曉曉穿著準備得很用心,倒是不覺得怎麽樣,但是馮毅等人準備不充分,這時候簡直受盡了折磨,身處河邊,蚊子像是認識了他們一樣,不叮那些村民,偏偏叮他們這些細皮嫩肉的城裏人。

他們想著那一萬塊錢,想著龐曉曉在一旁盯著,便隻能強忍癢痛,希望這場祭祀趕緊結束。

法事做完了之後,便有人穿上了表演的服裝和麵具,開始一邊唱胡呐喊一邊跳舞,眾村名每到了應該應和的地方,便齊聲應和。

三裏不同音這講法其實很有講究的,所以十裏八鄉的胡呐喊的唱法自然也有所不同。

這些唱法並不止表現在歌詞上麵,還有強調和旋律和舞蹈以及服飾等等。

說到底,龐曉曉等人就是來記錄、調查、研究這各種唱法。

於是他們開始錄音、錄像,龐曉曉則用一個小本子,她能聽懂這些方言的意思,便將不同列舉出來。

這些證據全部分享在群裏麵,大家在一起總結這些素材。

這場祭祀活動也就一個小時,大家吆喝著便要往回走。

馮毅等人這才開始發愁,接下來該去哪裏睡覺呢?

人都走光了,隻有剛剛唱胡呐喊的那個大爺還在燃盡還有一堆火星的旁邊坐著吧嗒吧嗒地抽旱煙,好像絲毫也不急著回家。

龐曉曉隻能硬著頭皮向老人借宿。

老人笑著看著這幾個娃子,笑著露出了滿口的黃牙:“你們是城裏的娃吧?怎麽這大半夜跑到這小村子來了?迷路了?”

“實不相瞞爺爺。”龐曉曉說道,“我們是來看您們表演胡呐喊的,現在大晚上了,我們要是回鎮上,也怕出事,所以這才大膽地向您借宿呢?”

老漢將旱煙在膠鞋尖上磕了磕,將煙灰抖在地上,繼續笑著說:“那等會去住我家吧?不過我得在這裏等一下,因為火還沒燃盡,不敢走開。”

馮毅等人便也乖巧地坐在地上。

現在是十月中旬,這時候的天氣已經微微轉涼,到了晚上,又在這河灘邊,這種涼意更加讓人透骨。

大家都往火堆邊移了移,這才覺得身上舒服一些。

蚊子都已經藏匿,青蛙和蟬鳴都不再聒噪,有的隻有潺潺流水和一股嫋嫋的炊煙。

老漢沉默地抽著旱煙,眼睛一會兒盯著漆黑的夜空,一會兒盯著火堆。

“給你們唱一個胡呐喊吧?”老漢突然說道,“你們這些城裏娃肯定沒聽過。”

沒等他們同意,老頭已經開腔:

“遠方的客人嘛,趕到黑呦。”

“我家的婆娘,剛開鍋。”

“十裏的河灘,好洗澡啊!”

“月兒彎彎,照我回家嘛!”

“遠方的客人嘛,你慢點走嘛。”

“月兒彎彎,照你到家嘛”

這是一首典型的回旋民歌,龐曉曉已經做了記錄,聲音也錄了下來。

老漢看著這群學生搞得像是搞科研的一樣,唱完便再次露出那口黃牙大笑著。

跟著老漢回到村中,他家就在村中水泥路的那棟小洋樓,開門進去,便看到一個婦人在火塘旁打盹。(解釋一下,在南方很多的農村,小洋樓並沒有逃脫燒柴火的命運,很多的地方還依舊在地下室打一個火塘,用來烤火和熏臘肉~呲溜。)

馮毅肚子呱呱直叫,今天大家趕了一天的路,晚飯都還沒解決,這時候看到火塘上麵一塊塊金黃的臘肉,他的肚子開始抗議了。

“爺爺,你家還有飯嗎?我們聽胡呐喊,都忘記吃晚飯了。”馮毅大起膽子說,最後覺得這樣太打擾,於是加了一句:“咱們吃飯睡覺,都給您錢,打擾了!”

老漢和他們之前在路上聊了好些天,對這些小年輕有些了解了,聽到這些孫子輩的叫餓了,倒也沒有在意,也不提錢的事情,直接招呼已經醒過來的婦人,開始動手炒飯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