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無邊的沙漠荒原上一片沉寂。

高天之上,明朗的群星與三輪明月交相輝映,露宿的營地中央,篝火搖曳的火焰把幾人的麵孔照得明暗不定。

“所以說,之前我們都是在做同一個夢?什麽牛頭人部落也都是假的?我們其實一直都在列車上睡大覺?”伸出胖呼呼的小短手往用魔法維持的篝火內加入了一點魔力,提莫對著篝火旁坐著的冷漠男子問道。

“啊,沒錯,就是這樣。”冷漠的男子冷冷的點了點頭。

“唔,既然你這麽說了,聯想一下之前在列車上看到的場景,那麽我也差不多明白了,”小家夥摸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這才詢問道,“整座列車上的人似乎都陷入了夢境之中,而我們四人恰好都陷入了一個相同的夢境之中,但是有一個問題我還是不明白,你……是怎麽發現這一切都是夢境的?”

“對啊對啊,大哥哥你是怎麽發覺我們在牛頭人的部落裏經曆的那些都是一個夢境呢?”一頭火紅色頭發的小女孩托著小臉坐在蕭沐雨身邊,好奇的問道,“那個夢境是那麽真實,在夢境裏連痛覺都能感覺到,簡直和現實一摸一樣呢,大哥哥你是怎麽知道那是一個夢境的啊?安妮一直想不明白呢。”

“……”冷漠的目光瞥了一旁同樣很好奇的銀發女子一眼,蕭沐雨冷冷的說道,“的確,那個夢境非常的真實,在夢境裏體會到的一切幾乎與真實無異,我,也是後麵才看穿了真相的,不過,說到底,虛假的東西始終是虛假的,它永遠也無法真正的變為真實。就算夢境的編製者把這個夢境造得再怎麽真實,但一些細節處的破綻卻是無法避免的,隻要找到這些破綻,再把所有的線索串連起來,看穿真相其實很簡單。”

“呃……破綻?”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銀發的女子問道,“比如?”

“比如……那些帳篷的木質大門,”蕭沐雨冷冷的說道,“那些帳篷的木質大門就是最明顯的一處破綻。”

“大門?”篝火旁的三人麵麵相覷的對視了一眼,有些摸不著頭腦,“那些大門……很普通很平常啊。”

“沒錯,那些大門很普通很平常,不過有一個細節你們卻沒有注意到,”冷冷的說著,蕭沐雨的眼眸中是一片徹骨的冰寒,“那些木質的大門的門把手,是安在右手邊的,這點很不正常。”

“呃……不正常?哪裏不正常了?”提莫問道。

“……”漠然的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的銀發女子,蕭沐雨冷冷的說道,“銳雯,還記得我問你的那個問題嗎?那個關於……牛頭人是不是都是左撇子的問題。”

“嗯,記得,”有些了悟的點了點頭,銀發的女子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嗬嗬……沐雨先生你很細心呢,這樣的小細節你都能發覺。”

“嗯?”歪著小腦袋想了想,小安妮也開心的笑了起來,“啊!安妮也明白了!大哥哥你好厲害啊!”

“……”一臉挫敗的看著一大一小兩個似乎明白了的人類女性,提莫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很大的鄙視,“那個……呃……到底是怎麽回事啊?為啥我還沒明白呢?”

“……”一大一小兩個女性扭過頭來看了提莫一眼,那種悲憫的眼神,似乎看到了什麽可憐的智障兒童一般,讓偉大的提莫隊長很受傷。

“誒……小貓咪怎麽這麽笨啊?”小大人一般的歎著氣,小安妮說道,“還是讓人家來給你解釋吧。”

“小貓咪你們約德爾人也是右撇子居多吧?難道你沒發覺你們的門把手都是安在大門的左手邊嗎?”小安妮說道,“一般來說,在一個族群內,如果這個族群的生物都是右撇子,那麽開門的時候為了方便,門把手都是設在大門的左手邊的,隻有族內大多數的族人都是左撇子的種族才會把門把手設在右邊……但牛頭人是右撇子占了大多數的種族,可是那些帳篷的大門的門把手卻都是設在了右邊,小貓咪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呃……奇怪?這個……有什麽奇怪的?”感覺自己還是沒有聽懂,提莫有些鬱悶尷尬的問道,“說不定是那些牛頭人做門的風俗就是這樣的呢,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你……誒,人家給你說了這麽多你都不懂,真是隻好笨好笨的小貓咪,”像大人看到自家不長進的孩子一般歎著氣,小安妮繼續解釋道,“按照常理,這些牛頭人的大門門把手也應該設在大門的左邊才對,但是啊,現實卻是恰恰相反,它們竟然把門把手設在了右邊,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嗯,小貓咪,你照過鏡子嗎?”

“照鏡子的時候你應該就會發現,鏡子裏的方向和你是相反的,比如說你在現實中是一個右撇子,可是在鏡子裏照出來的景象就是一個左撇子,也就是說,如果在現實裏大門的門把手是在左邊的,可是照在鏡子裏呈現出來的就是在右手邊了……大哥哥應該就是根據這點判斷出了我們所處的夢境世界並不在現實世界中的。”

“呃……是這樣嗎?”有些怯怯的看了冷漠的男子一眼,提莫問道。

“啊,沒錯,”冷漠的男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但僅僅隻是這麽一個線索並不足以勾勒出真相,當時我隻是下意識的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並不能完全的看穿這一切的真相,不過線索卻很快就暴露在了我的眼前。”

“關於科爾宗母與鬼角獨狼的詛咒,”蕭沐雨冷冷的說道,“咋一看上去,這件事情毫無破綻,然而當我在夢境內剛醒來時,我的意識有了幾秒的迷茫期,這段迷茫期應該是由於現實的記憶與夢境的情況不接軌所導致的,畢竟在沉睡之前,我們最後的記憶是在魔動列車上,可是醒過來後卻出現在了萬裏之外的牛頭人部落,這很不正常。”

“而為了讓夢境中的現實與現實的記憶銜接起來不讓我們感到不妥,夢境的編製者需要往我們的記憶裏添加一些虛假的記憶,但這些記憶不可能細致到一分一秒,都隻是一些大致的映像,比如我們是從哪裏下的車,又是在沙漠裏穿行了多久,可要是再往下細致下去,比如某一天的中午時分吃了什麽東西、吃了多久這類的細致的記憶卻是不可能編織出來,因為編織這些細節所需的龐大心力就算是神祗也無法輕鬆做到。”

“也就是說,這些記憶不可能很細致,但當時我曾細致的檢視了一遍自己的記憶,”蕭沐雨冷冷的說道,“雖然對於一些細節無法回想起來這點我有些疑惑,但是我那時卻還沒有感到不妥……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那個時候我翻遍了所以的記憶,也沒有回想起來任何關於鬼角獨狼的記憶。”

“我覺得,我還沒有大意到把我們在路上殺了一頭詭異魔獸的事情忘記……可是在科爾宗母的帳篷內聽到她說的那個推測後,我的心頭竟然突然浮現出了關於那頭鬼角獨狼的記憶,那時我就已經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了。”

“心靈引導?”銳雯問道。

“啊……沒錯,就是心靈引導,或者說……心理暗示,”蕭沐雨冷漠的點了點頭,“關於鬼角獨狼的事情其實是科爾宗母強行灌輸給了我們的記憶,也就是說原本在我們沒有見到她之前,我們根本沒有這個事件的記憶,可是當她說出了鬼角獨狼的事件後,我們就會下意識的認為——啊,我們這種實力突然降低的情況和鬼角獨狼的詛咒好像啊,說不定真的是因為鬼角獨狼的原因導致的呢。”

“而沉睡在夢境中的人因為意識最為靠近意識海,所有這個時候的人的記憶很容易受到他本身的一些幻想所左右,當然,等這個人醒來後他自然會發現這一切都是虛假的,可是在夢境內的時候,他卻不會這麽覺得。”

蕭沐雨漠然的說道,“所以當我們在夢境中的時候,因為我們覺得我們實力降低的情況時鬼角獨狼的詛咒導致的時候,我們的意識海就會自動編織出自認為最合理的鬼角獨狼的記憶,然後我們再一回想就會發現,啊!的確,我們確實遇到了這麽一頭詭異的魔狼……然後,一切就銜接起來了。”

“呃……那麽我們有了這個記憶之後呢?我們被引導暗示了這麽一個記憶之後,夢境的編製者又能做什麽呢?”提莫問道。

“很簡單,這個記憶的最終目的就是束縛我們,”蕭沐雨漠然的說道,“就算是夢境,編織出一個如此完善得幾乎媲美真實的夢境也絕非易事,所以這個夢境內的場景不可能無限製的延伸下去,如果這個夢境裏的場景真的能無限的延伸出去,那就已經算得上是一個完美的世界了……就算是一個虛假的世界,可當一個世界能夠完善宏大到一個真實世界的程度,那麽這個世界也已經具備了成為了一個真實世界的資格了。”

“編織出一個真實的世界,這是創世女神的能力,創造世界這種事情就算是神祗也無法做到,所以可以肯定這個夢境的場景不可能太大,”蕭沐雨冷漠的說道,“既然這個場景不可能太大,就像是一個圈子,圈子裏是我們所看到的一切,但圈子的外麵就可能是一片的虛無了。”

“那麽為了把我們束縛在夢境世界的中央,不讓我們走到場景的邊緣發現夢境的真實情況,這時就需要一個理由來束縛住我們,讓我們不會隨意離開牛頭人的小村,乖乖的守在夢境編織者為我們劃定的範圍內活動,直到……夢境編織者的目的達成。”

蕭沐雨冷漠的說道,“這,就是這個所謂的鬼角獨狼的詛咒起到的作用,因為科爾宗母說過她能幫我解開詛咒,那麽至少在詛咒解開的這段時間內,我們就不可能離開牛頭人的小村太遠,自然也就不可能踏出圈子的範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