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宿無眠,整個人身心疲憊不堪,直到天微微亮才漸漸合上朦朧睡眼。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便醒來了,卻再也無法入眠。幹脆起身推開窗來,便看見淡青色天空正是一片煙雨朦朧,倚欄曉聽簾外細雨節奏般地敲打著芭蕉,龍潭水麵浮起一層層水雲霧,楊楊家正巧在這煙霧中嶄露一角,遠處的山峰若隱若現,此時此刻,整個湖山村宛若人間仙境。

我是羨慕的,我希望也能住在這樣的地方。不用理會俗世雜塵,每天過著“晨興理荒廢,帶月荷鋤歸”的瀟灑,悠然的日子。這裏精妙絕倫的美景,鬼斧神工,渾然天成,並沒有過多的遭受人工雕砌。這一片淨土,寧靜悠然,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當真是世外桃源。我被她的魅力所深深吸引,我想長大以後,能夠向渡真師父那樣,在這裏安享晚年。

想到這些卻又是深深的無奈,畢竟我是凡塵俗世的人,真要做到與世隔絕是不可能的,就像楊楊他們家,還是得跟山下的人接觸,還是要麵對山下人的爾虞我詐。突然一陣無力感襲來,真的感覺很累,就想一輩子安安靜靜地待在這裏就好。

我是土生土長的江南女孩,所以對任何事情看法都是比較感性的,理性的時候很少。我很溫柔,卻是外柔內剛。我喜歡江南的風景,喜歡江南美得細膩,不像北方的粗礦。我們江南的姑娘都是皮膚雪白,宛若出水芙蓉,明眸皓齒,而且還溫柔似水。所以我喜歡江南,而湖山村正是江南的拓影,所以我喜歡這裏。

我看外麵的風景入迷了,等我回過神來,雨已經驟停。此刻繁花落盡,洗淨鉛塵的湖山村青山墨染,綠水風吟,煙雨落帆,仿佛是剛從畫中拓出的一幅活靈活現的江南煙雨圖。

我迫不及待地想去外麵看一看,轉身就準備往外走。沒想到一回頭卻瞥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我身後的落風,我不禁嚇了一跳。心頭一緊,鳳眸含怒,不悅地說:“你幹嘛,嚇死人了!”落風饒有興趣地打量了我一番後,便神神秘秘地說:“你剛在幹嘛,想什麽呢?”說完伸出手來,拉著我,似乎要帶我去哪裏。

我很討厭他的自作主張,便輕巧地撇開了手,有些不耐煩地說:“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的事與你何幹?”這下嗆得落風啞口無言,他卻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發怒便甩手而去。他隻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著我:“染,你別這樣,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麽,等時機成熟我自然會告訴你的!”

他這麽說我倒是愣住了,我想知道什麽?可我沒有想像他問什麽啊!一會兒我便明白了,他說的是他和珊婷的事。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中怒火更盛,大清早就找我不痛快,便咄咄逼人地說:“你以為你是誰,誰稀罕知道你們的破事,你要說我還不想聽!”說完便想跑出去,卻在門口被落風撈了回來。我到底是個女孩子,力氣還是沒有他大。

他用雙手扣著我的肩膀,防止我再次鑽空子逃走。其實那還用得著他控製這我,我早已被他的這個舉動驚得啞口無言,隻得任他擺動。他拉著我坐到窗邊椅子上,然後蹲下身來,眼睛與我對視著,雙目猩紅,死死地盯著我,我被他看得渾身很不自在,便轉開自己的視線。他的雙手還是禁錮著我,我明顯感覺得到他在顫抖,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對我怒吼道:“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告訴我!”

我被他嚇壞了,我從不知道一個小孩子也會有習文傑發怒時的威懾力,但我確確實實是被嚇到了,所以眼睛裏蓄滿了淚,委屈得直想哭。而他卻跟沒看見一樣,還拚命地搖晃著我:“你到底要怎樣,你到底想要幹嘛?”我也被惹紅了眼,卻是一直“吧嗒吧嗒”掉眼淚,一句話也不說。過了好久好久,直到落風的外婆喊我們吃早餐,我便死命地掙脫了他,跑了出去。

我跑出來的時候卻看到了珊婷正站在窗外,神色慌張,一轉眼卻又一臉的怒氣衝衝,顯然她剛才在偷聽我和落風說話。此刻我卻沒有心思去問為什麽,也沒了責怪她的念頭,我隻覺得,也許所謂的友情到此也就結束了吧。所以隻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轉身便往外婆那裏走,去吃早餐。

等我落座時,卻見落風已然開吃,不過他在見到我的那一刻,臉色頓時垮了下來,很是難看。我不理會他,一大早的被這麽一折騰,再看見他,一點食欲都沒有了,準備跟外婆說一聲便過去楊楊那裏。外婆還在廚房裏忙碌著,我便走到她身邊,對著外婆禮貌地說:“外婆,不用準備我的早餐了,我不餓,吃不下。”落風的外婆是個典型的鄉下婆婆,很溫柔慈祥,沒有脾氣,令所有人跟她說話時都情不自禁地輕聲細語。而外婆和落風的媽媽一樣,一見到我就說跟我很投緣,所以她對我也特別好。

聽到我說不吃早餐,外婆就急了。放下手中的活兒,連忙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很溫柔地問道:“孫女,怎麽了?怎麽不吃呢?是不是不習慣,還是受什麽委屈了?”聽到她關心的話語,本就委屈不已的我覺得心頭一熱,瞬間淚奔。見我如此反應,外婆更是不知所以然,問我我又不說話,隻是哭,她隻得一旁幹著急。時不時地哄我:“好了,快別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有什麽委屈告訴外婆,誰要敢欺負你,我找他算賬去!”聽到外婆如此說,我的心裏也舒服了許多,但是並沒打算出賣落風,隻覺得這樣沒意思,所以也不哭了,但也不說話,不解釋。

旁邊的落風卻是自亂陣腳,外婆的話剛落音,隻聽得他發出一陣陣咳嗽,顯然是吃飯被嗆了,外婆見我不哭了,趕緊又去給落風輕輕地拂了拂他的背,讓他能夠順暢地喘過氣來。外婆一邊拂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落風,隻見他小臉紅彤彤的,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外婆趁著拂的機會,在落風身上掐了一下,隻聽見落風痛的齜牙咧嘴的同時又開始劇烈咳嗽。外婆著才慌了,外麵的珊婷正好進來了,麵無表情地與我擦肩而過,走進廚房倒了一杯水,遞給落風。

看到他們如此,我覺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沒意思了,所以準備離開。而這時候,珊婷自然是不會留我的,而外婆並沒有空發現我要走,剛一隻腳踏出門檻時,就聽到身後傳來落風的威脅聲:“你敢走試試看,別後悔!”但我鐵了心要走,又怎會怕他威脅。我回頭對他猛地一聲冷笑,外婆尷尬地不知道要說什麽好,珊婷卻是看都不看我,隻是遞水給落風,落風卻輕輕地推開了,他此刻好多了,對著我說:“你笑什麽?你要敢邁出這個門檻,你會後悔的!”我隻是燦爛一笑:“你太自大了,走著瞧!”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來。隻是身後斷斷續續地傳來落風的咳嗽聲還有珊婷的焦急勸解和外婆的無可奈何,但我還是走了出來。

我進楊楊家,就靠著爺爺坐在了火爐旁。蘇曉和朱李她們還沒起來,我一想便起身走向她們所住的房間。我敲了敲門,可裏麵卻沒有反應,我很無奈,這兩個人還真是的,這樣的形象跟他們的長相可是真真挨不著邊,隻得搖了搖頭在心裏低語:“真是沒救了!”就在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房門卻打開了,開門的是眼都還沒睜開的蘇曉。隻見她埋怨道:“一大清早的,你跑哪去了,真是的,吵死人!”我很無語,顯然她把我當成珊婷了。我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好笑地說:“傻丫頭,看清楚我是誰!”她這才痛得睜開眼,看了看我,驚訝道:“染染,怎麽是你啊,我還以為是那個神經病呢!我……”蘇曉的聲音越來越小,隻是眼神空洞地看著我身後,我這才發現不對勁兒,正準備轉身去瞧,隻聽見後麵傳來珊婷的責問:“你說誰神經病呢?”

我這才知道為什麽蘇曉不說話了,趕緊解圍,淡淡的說:“她說我,說我一大早就來吵她!”然後也不顧珊婷信不信,就拉著蘇曉進去了。珊婷在原地頓了頓,臉色很不好看,估計在落風那裏受了什麽氣吧!我也懶得去理會,見我進去了,她自然就不好再進去了,隻得折回去。珊婷剛走,蘇曉就又開始數落:“說的就是她,怎麽啦,她本來就是一神經病,你說我們以前怎麽沒發現呢?”我隻得耐心地安慰說:“好啦好啦,別說了,少說點!”我覺得這些話不應該從蘇曉他們的口中吐出來,如果讓珊婷聽到這些話,終究是不好的。

我們吃過飯便在附近玩了一下,但是因為下雨天,泥濘小路並不好走,我們隻得遺憾作罷,隻是就近領略了一下這煙雨過後的湖山風光,不多久我們就告辭準備下山去。下山的時間會快一點,所以我們吃過午飯才開始下山。

總而言之,這次的旅程是既快樂,也痛苦。兩天下來,大家的關係已經變得很尷尬了,特別是我和珊婷還有落風。但我們也太疲憊了,暫時還沒有想過要怎麽解決。至少在我看來,無所謂,不是我對不起他們,沒什麽需要遺憾的,這樣想,心裏便也不難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