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沒有理由地拒絕了媽媽的要求之後,媽媽一直就悶悶不樂,或許是對我的做法有些不理解,所以連帶著對我的態度,也有些疏遠。

媽媽不理解我,可我卻很理解她,因為爸媽一直都隻有我這一個女兒的緣故,所以對我的愛一直有些過度的寵溺。直到我因為病重漂洋過海遠赴美國治療,那十年間一直都是輕輕和子謙陪在爸媽的身旁盡孝,所以爸媽早已當他們是自己的親生兒女,所以當聽到那個噩耗時會那麽傷心難過,或許媽媽說不定還有些怨我,太過斤斤計較。

不過無論媽媽怎麽對我,我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初衷,並不是我怨恨輕輕當初對我的所作所為,而且我更沒有責怪過她。其實,嚴格說來,我和他們之間之所以會造成今天的局麵,原本就是我一早設計好的,所以我如今不會為了這件事去打破設計的局,不然我前麵所付出的心血就白費了。

雖然我在爸媽麵前表現得十分冷血的樣子,但是誰也不知道我的心裏到底有多難過,隻是不管爸媽怎麽誤會,我也不能去說出事實。當初我之所以會與輕輕他們越走越遠,不過是不想讓她們再受傷害而已,如今我若是告訴她我的初衷,那她一定會悔疚當初在楊逸的葬禮上對我所做的一切,到那時,不僅幫不了她,反而會害她陷進更大的痛苦的深淵。

晚間,爸媽紛紛入睡之後,一個人睡不著,便孤單地坐在院子裏的吊椅上晃**著,微涼的風打在臉上有些濕潤,寒涼直達我的心底。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憂鬱,今天的夜空一顆星星都沒有,紛紛躲進了厚厚的雲層,隻有我,依舊曬著清冷的白月光。

突然,院子的門鈴響了,打斷了我的思緒,有些納悶,這麽晚了還有誰會來?雖然心裏這麽想著,可腳底卻朝著院門那頭邁開了步子。

隔著鐵門,一張幹淨明朗的臉浮現在我的眼前,來人不是別人,卻正是幾個月未見的楊俊。那一刻,往事幕幕湧上心頭,怔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楊俊先打破了尷尬的沉默,指了指鐵門,朝我委屈道,“怎麽?不打算讓我進去坐坐嗎?”

“啊!”一時之間我竟反應不過來,一頭霧水地看著眼前這個若無其事的楊俊有些疑惑,“他怎麽會來?”

晃神歸晃神,可我還記得有禮貌這麽一回事,立即拉開了柵門,做了個手勢將他往裏麵請。

隻是楊俊卻止住了腳步,朝我笑道,“這麽晚了,叔叔阿姨都已經睡了,我還是改天再來看他們!隻是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

此時我已經完全無法理解楊俊今天來到底是什麽意思?原本我和楊家已經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應該不至於來找我麻煩才對?再者若是說來和我敘舊的話就更不可能了,我從出院到靜養的這幾個月,除了子謙和餘泉清時不時地來看看我,根本就沒有任何人來找過我,更何況我和他也沒有什麽交情,想來不會是這樣的?

楊俊可能是看出來了我對他的猜測,他也沒有生氣,反而一改方才的笑臉,落寞地歎息道,“你不用擔心,我今天來找你是基於個人,我是代小逸來關心你的,當然順便來了解一些事情。”

瞬間便了然了,來看我是假,刺探信息才是真,瞬時對眼前這位曾經的哥哥更為看不起了,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不好意思,我和你們楊家已經斷絕了關係,我的死活與你們無關,還有你們想知道什麽,我無可奉告,請走。”

楊俊被我刺裸裸地往外趕,頓時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但是因為有求於我,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染染,你別這樣,你就算恨我們楊家所有人,你也不能恨小逸不是嗎?我們是對不起你,但是小逸並沒有,能不能看在小逸的麵子上,和我談一談,好嗎?”

楊俊突然提起楊逸,再加上兄弟倆有些相似的臉,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個曾經一心為我的暖男,心有些軟了,終究還是沉默地應允了。

楊俊見狀,立即欣喜道,“染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我就知道,你對小逸是真心的,所以你才不會拒絕我的。”

對於他的此番說辭,我隻感覺到心寒,楊逸已然去世數月,他們楊家人卻還打著他的名號來要求我,我也不知道該為楊逸感到是喜還是悲?

盡管極度的不情願,但為了楊逸,我還是跟著楊俊出來了,我就不相信他能耍出什麽花樣來。對於楊俊,我的心情是複雜的,他幫過我,留給我的第一印象也很好,可是,這所有的一切卻都在楊逸的葬禮上那個躲閃的眼神之後付諸一炬,對他沒有恨,沒有怨,隻有一點失落。

楊俊與我並肩走在林蔭小道上,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因為家住的地方比較偏僻,除了一些昏暗的路燈之外,光線十分冷清,所以感覺有些陰森,有些寒涼。

風從衣領口灌入,冷的我直打顫,楊俊見狀,便脫下了自身的風衣,披在我的肩上,並說道,“先披著,晚上冷,你身體還需靜養,別著涼!”

說實話,那一刻,我的心裏是有些感動的,隻是我不願去承認而已,迅速地扯下他的風衣,交回到他的手上,不識趣道,“我不冷,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你還是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時間不早了,你若是不想說我就先回家了!”

轉身的那一刻,楊俊卻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眼神裏充滿了哀傷,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尤為可憐,他靜靜地看著我,唇動了動,“染染,我們之間一定要這樣子嗎?”

我一怔,驚慌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揉了揉被他抓疼的手腕,冷笑道,“難不成我和你楊大少爺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不成?”

楊俊的眼神越發暗淡了,憂傷的意味正濃,和我說話的語調近乎哀求,“染染,你別這樣好嗎?我求你,對我不要這麽冷淡!”

很奇怪,總覺得今晚的楊俊有些不對勁,但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強裝鎮定,看著他冷笑,在寒風中尤為陰森。

楊俊在我的冷笑聲中,一點點成功地掩飾掉了眼中的那些悲傷,再睜開眼,便是一片清明。

他十分沉著冷靜地看著我,不帶一絲的表情,仿佛剛才的一切都不過是我的幻想,沉重的歎息自上方傳來,“好,你要怎麽對我,我不勉強,你高興就好。但是我真的是找你有十分重要的事,希望你能夠答應我。”

我很疑惑他突然的轉變,但是終究也是經曆過風雨的人,立馬調整好了心態,冷冷道,“到底有什麽事直說,我不一定會答應!”

楊俊並沒有勉強,隻是突然臉色變得十分緊張,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開口,“是這樣的,自從小逸去世之後,奶奶就臥病在床,因為年紀大了,又是心病,一直吃藥都不見好。不過她總是在睡夢中一遍遍地叫喚著你和小逸的名字,說是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小逸。其實你應該知道奶奶是真心疼你的,所以我想冒昧地請求,你能不能去看看奶奶?”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楊俊來找我竟然是為了這件事,我更加沒有想到楊家的老太太竟然會對我這麽念念不忘,心底裏除了驚訝和感激之外,多了一絲擔心,隻是我卻知道自己不會輕易邁出那一步,所以並未表現得十分關心的樣子。

我冷眼掃了眼楊俊,像是在看什麽笑話一般,迎風冷笑,“楊大少爺,我有沒有聽錯,你們楊家人竟然會來求我?”

楊俊的眼瞼低垂,看不出喜怒哀樂,隻是他被羞辱了卻依舊不肯放棄,哀求道,“染染,我知道是楊家對不起你,但是我求你,去看看奶奶好嗎?或許她可能撐不過這個月底了!”

他的話讓我頓時一怔,心也莫名地突兀了一下,我知道自己還是有些擔心,還是有些放不下的。隻是每當我一想起正是他們這些人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便將我過去的付出一概無情地抹盡,我的心便又開始強硬。

夜風中,一盞昏暗的路燈下,負手而立,笑得冷清如碎了滿地的白月光,“我憑什麽要答應你?你們當初不讓我見楊逸最後一眼,我憑什麽要滿足你們的願望?當我是觀世音菩薩嗎?真是可笑!”

“啪!”我無情的拒絕,讓楊俊惱羞成怒,他揚手給了我重重的一巴掌,並無限失望道,“習染,你怎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當初縱然我們有百般不是,但小逸一直對你是真心的不求任何回報,現在他的奶奶躺在病**,讓你去看一眼真的就這麽為難嗎?若是奶奶抱憾終身,你覺得小逸會原諒你嗎?還是說你真的如他們所說,將絲毫不將小逸當回事,你的心裏永遠也隻有那個落風?”

對於楊俊這一巴掌,我承受了,嘴角的那些腥甜也徹底地混亂了我最後殘存的理智,指著楊俊吼道,“你給我閉嘴,你根本就沒有資格提起楊逸。他見不到我最後一眼才是死不瞑目,現在你還在這裏責怪我,我告訴你,他不會原諒你的,給我滾,再也不想見到你!”

楊俊越發盛怒了,眼中的戾氣一點點地在聚集,隻是黑暗中,最終還是化為了一抹暗沉。他突然笑了,看著我,定定地說道,“你果然是個沒有心的人,也難怪小逸付出了那麽多都得不到一點溫暖,因為你的心早就隨著那個人去了,隻是可笑,小逸臨到死都被你騙得團團轉,習染,你真的是十分可惡!”

麵對他的無端指責,我早已經習慣了,更不打算去解釋什麽,隻是他的那一句我本無心卻觸動了記憶中的某根弦,還是讓我的心刹那間有些震撼。

楊俊終究還是在我的冷漠中絕望地悲傷著拂袖而去,我沒有挽留,更沒有解釋,自始自終都表現得十分冷漠,就連我自己都有些快要認不出是我自己了。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的家,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房間,隻是當我躺在**的那一刻,我的心裏突然有一塊缺了,空落落的,眼淚從眼角悄然滑落,滴在了枕頭上,沾濕了一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