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停車,還沒來得及下車,便從後視鏡中眼見著楊叔跑了上前來,剛好停在我的麵前,習慣性地要從我的手中接過鑰匙,將車停到車庫裏去。

隻是我卻沒有將鑰匙給他,頓了頓,笑道,“不用了,楊叔,你可能忘了我已經不是楊家的人了,而且這部車也不是楊家的車,我馬上就會走。”

楊叔怔了一下,神情看上去十分地尷尬,幹嘿嘿地笑了兩聲,便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一時間忘了,對不起,少奶奶,我……”

“好了!”我伸手打斷了他的話,我實在是不習慣他依然對我如此稱呼,笑道,“你還是直接叫我的名字習染吧,大家也不會尷尬。”

不是我記恨楊家,隻是既然已經不是楊家的人了,未免楊家人誤會,我還是得避嫌,況且聽他們依舊按照原來原本就不習慣的方式稱呼我,很容易讓我想起那段和楊逸在這裏一起度過的那些開心又平淡的時光,我不想想起,因為我會心疼,這種感覺,很不好。

楊叔看上去十分尷尬,一直在我的身旁點頭哈腰,對我依舊如此尊敬,就好像我依舊是楊家的少奶奶一樣。楊叔是這個家,除了楊逸和奶奶以外,對我最好的人,隻是可惜,自從楊逸葬禮上的那一幕開始,我和這個家早已經一刀兩斷了。

收起了自己心中的感慨萬千,同時也收起了對楊叔的那點感激,神色恢複了一片清冷,盯著楊叔直接了當地問道,“你們大少爺在哪裏?”

楊叔似乎很不習慣這個說話冷冰冰的我,頓了一下,看我的神色有些複雜,我別開了臉,故意不去看他,唯恐先忍不住摘下偽裝的麵具。

楊叔見我始終還是冷冰冰的絲毫不見當日溫婉賢淑的樣子,略微有些失望,頓了頓,語調卻依舊那麽恭謹,道,“大少爺在老夫人的房間裏,這段日子老夫人的身體越來越不好,總是念叨著小少爺和少奶,習小,你的名字。”

楊叔頓了好幾下,隻是我再三叮囑不能再叫我少奶奶,他自己也意識到了是不合適,所以想叫我習小姐可是又不習慣,最後還是直接用“你”,但他依舊很不習慣。

他一直就是這麽老實巴交的一個人,隻是楊家從上到下,禮貌卻是極好的,所以就算他們對你再不滿,也說不出什麽極難聽的話來,至少表麵上的禮貌他們還是能做得很好。

我很心疼這樣的楊叔,但是他始終是楊家的人,現在我這樣的身份,實在是不好多和他們接觸,但又實在不忍心看著他難過,終究冰冷的語調還是鬆了一些,盯著楊叔道,“好了,楊叔,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我和楊逸沒有緣分,和楊家更沒有緣分,或許是因為我沒有那個福氣吧!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進楊家的門了,以後你也多保重。”

楊叔卻突然頓住了,看著我淚*眶,隻是嘴不停地**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麽,終究還是老淚縱橫地點了點頭,落寞地離去了。

我沿著花園往老太太的住處走,隻是剛邁出幾步,卻又被身後的楊叔給叫住了,一回頭,卻隻見楊叔朝我喊道,“習小姐,你以後也要多保重,其實你才是對小少爺最好的人,小少爺也說過你是他最愛的人,所以他不在了,我希望你幸福。還有你今天還能不計前嫌地來看老夫人,我真的很高興,謝謝你!”

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很堅強地我,一直鐵著心的我,在聽到這一番話後,淚卻不由自主地直往外流。我真的是很感動,在楊逸走後,楊家對於我來說沒有了任何的牽掛,卻不曾想,還會聽到這樣真正關心我的話。

我朝楊叔揮了揮手,陽光下笑得特別燦爛,道,“我知道,你也多保重,我一定會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楊叔走了,他轉過身,便再也沒有回過頭。而我也知道,這是我在這裏唯一的溫暖,目送他離開之後,我也毅然決然,百感交集地往老太太屋子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花園裏經過修剪的樹木形成了各種美麗的圖案,中央卻盛開著各式各樣美麗的鮮花,整個花園繁花似錦,鳥語花香。隻是就是這麽美麗的地方,每個人的心情卻怎麽也美麗不起來,因為老太太的病真的很嚴重,我見到的每個菲傭臉色都十分難看,緊跟著我的心也下沉了許多。

雖然我對楊家的人沒有什麽感情,但到底還是相處了大半年,再加上沒有那件事之前,楊家的二老對我也算是疼愛有加,楊逸的父母對我說不上有多親近,但也算是挺照顧的。如今,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的心裏到底還是不好受的。

沒有來到這裏之前,我因為看不見,所以可以很淡然,但是當我一步步靠近老太太的房間時,我的心也跟著沉重了不少。

在門口處,一些菲傭看到我十分驚訝,想通報,卻被我及時阻止了。沒想到雖然我已經有幾個月沒有邁足楊家老宅,但是這些人看到我還是畢恭畢敬,我都不得不由衷地誇讚楊家真是好修養,隻是我就納悶了,他們到底是怎麽**這些人的呢?

我招來其中的一個女菲傭,附在她的耳邊問道,“裏麵都有些什麽人在?大少爺在老夫人的房間嗎?老爺和夫人在不在?”

那個菲傭估計是後麵新來的,我沒有見過他,她也不認識我,不答話,反而問起我來,“你是誰?你怎麽在這兒?你怎麽進來的?”

“我……”我突然怔住了,被她問結巴了,不禁冷笑著問自己,“是啊,我現在是誰?跟楊家到底什麽關係?我算什麽?”

不知不覺抽離了她的耳邊,悻悻地將眼神挪至周邊來緩解自己的尷尬,那個小菲傭估計是被我突然的自言自語給嚇到了,非常奇怪地打量了我好一會兒,緊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那委屈的樣子,十分惹人憐愛。

我一轉過頭,卻十分驚訝她竟然還沒有走,反而一直盯著我看,我也來了興致,朝她問道,“你是不是新來的?”

她看了看我,好像終於確定我不是神經病一般,重重地鬆了一口氣,盯著我回答道,“是的,我叫小鸞,今年十八歲。”

我愕然了,十八歲,多美好的年紀啊,可是我的十八歲呢?在我的記憶中卻是一片空白,甚至就連我想象的時候,也局限在那一片雪白的空****的病房裏,突然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很悲涼,看上去光鮮亮麗,卻比誰都要來得貧窮。

小鸞拽了拽我的衣角,將我拉回了現實,緊張兮兮地問道,“你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為什麽總是莫名其妙地就走神呢?還有你是誰?你怎麽會在這兒,我都沒有見過你,難道你是新來的嗎?”

我啞然失笑,原來敢情她是把我當成新來的菲傭了?不過我並不在意這些,隻是原本覺得這個丫頭膽子挺小的,沒想到稍微熟絡之後,卻是個話癆,一次性問這麽多問題,不過她的純真倒讓她看上去十分可愛的樣子,就連我也忍不住多跟她說幾句話。

我看著她,笑了笑,“我不是新來的,你也別問我是誰。倒是你,這麽小正是讀書的年紀,怎麽在這兒做起保姆來了?”

沒想到我原本關心地話語,卻正戳住了她心酸的痛楚,小鸞吸了吸鼻子,哭訴道,“我家在很遠的山村裏,家裏窮,姊妹又多,我是最大的,所以沒錢讀書,隻好早早就出來打工賺錢養活弟妹,讓他們讀書。”

聽到她這麽一番訴說,頓時我的心中五味雜陳,她這麽小,原本花一樣的年紀,卻這麽早熟,因為環境所逼,不得不為生計困擾,但是她都沒有放棄。相反,我呢?小時候雖然家境不是很好,但也是中等,家裏人也沒有虧待過我,以後家境逐漸轉好,基本上要什麽有什麽,可我還在那裏悲春傷秋,跟她相比,真的是不值一提。

正與小鸞聊得起勁,沒想到突然一道聲音插了進來,“少奶奶,你,你怎麽來了?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一聽這聲音,我就十分頭疼,這一句少奶奶也成功地將小鸞驚得差點沒掉下巴,我十分抱歉地不好意思點了點頭,傻嗬嗬地笑了兩聲,趕緊在她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溜煙跑掉了。

剛鬆口氣,沒想到之前的那個聲音又突然出現在我的耳畔,“少奶奶,你別走啊,你跑什麽?難道你真的不要小蝶了嗎?少奶奶,你站住,等等我!”

此時我真的一個頭兩個大,眼見著小蝶就要追上來了,看看四周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躲藏的,就隻好硬著頭皮麵對她了。

誰知道小蝶一個衝刺過了頭沒刹住,龐大的身軀直直地撲向我的懷裏,眼見著就要和我撞了個滿懷,誰知道我卻突然被一雙有力的手勾到了一旁,小蝶撲了個空,砰的一聲直直地撞在而來柱子上,然後轉過頭來,眼冒金星地看著我和身邊的人,笑道,“大少爺,少奶奶,你們……”

然後,小蝶竟然笑著華麗麗地在我和楊俊的麵前直接暈菜了,龐大的身軀又驚起了滿地的灰塵,看得我和楊俊目瞪口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