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離開了楊家,我便了卻了一樁心事,至少這段時間將沒有什麽煩心的事情了,至於輕輕的事情,我想是沒有辦法去解決了,至少我不會主動去麵對。

因為之前我已經主動去看過她,是她不接受的,所以爸媽以及落伯父也沒有理由再來要求我,也沒有立場再來勸我,所以我的日子過得十分清閑。

我對未來的生活沒有什麽規劃,我隻想瀟瀟灑灑地過自己的生活,從今以後告別以往的一切,隻為了自己而活。

回家以後,我便一直在家閉門不出,也不見客,每天擺弄著滿園的花草,要麽便是到老家小住幾日。

因為爺爺已經過世,這邊沒有人住,但卻依舊有安排人打掃得幹幹淨淨。我過不了一段日子就會來這邊住些時日,一方麵是為了緬懷爺爺,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讓自己靜下心來,鑽研書法。

偶爾下起雨,還可以安心地享受一陣倚樓聽風雨的愜意,在這邊住的日子裏,我的心十分地寧靜,沒有外界的打擾,專心鑽研書法和畫藝,時間倒也容易過。日子久了,書法和畫藝又有了很大的進步。

偶爾我也會參加一些比賽,有時是市裏的,有時是省裏的,有時是國家的,有時甚至是國際的,無論規模大小,我都有參加,也拿過不少的獎勵。

這段日子以來,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除了偶爾落伯父和爸媽會來看我之外,我基本上是與外界斷了聯係。

離開楊家後,突然的一天,爸爸冒著傾盆大雨趕了過來,他告訴我,楊家老太太在頭天晚上過了。

我以為自己就算不會很傷心但至少會有些情緒波動,可是很奇怪,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繼續作我那幅尚未完成的煙雨圖。

爸爸卻以為我沒聽見還是聽見了故意裝沒聽見怎麽著的,直接跑到我的跟前一把奪過我的筆,吼道,“染染,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楊家老太太死了,你是不是該去看看,畢竟你還是楊家的媳婦兒。”

爸爸的一句話卻將我心中所有的感慨都激發了出來,冷笑道,“爸,你覺得我應該去嗎?你別忘記了,我早已經不是楊家的人了,不是我不認他們,是他們不要我!他們不要我,你明不明白?”

爸爸很少見我發這麽大的脾氣,至少我還是第一次將自己內心真實的感受吼出來,一時之間爸爸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歎息道,“染染,爸爸知道你委屈,可是你也知道楊逸對你的好,現在他奶奶過世了,他又不在了,雖然他們對你無情,可你不能對他們無義啊,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去看一看的。”

“我不會去的!”我異常堅決,我說過,從那天以後再也不會踏進楊家大門一步,“爸爸。我怕告訴你,我不恨他們,但對他們也已經沒有了感情,所以我不會去的。”

爸爸被我的倔強給氣到了,隨手扔下我的筆,憤憤道,“你這個孩子,怎麽總是這麽倔,哎,去不去隨便你,你已經長大了,我也管不動你了。”

爸爸冒著傾盆大雨走了,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水霧之中,可我的眼卻不知道是氤氳了淚還是沾了雨水,一片濕潤。

楊老太太的葬禮,我終究是沒有去的,不是我狠心,隻是真的沒有意思。為此,楊俊還專門來過一次我家發難,隻是沒有找到我便悻悻地離開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隻覺得他的行徑十分可笑,我不知道他有什麽可以怪我的,更不知道他那盲目的自信是哪裏來的?我不是他們楊家的玩物,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他們沒有這個能耐,可他們就是這麽不自信,偏偏不撞南牆不回頭。

對於他們一家人,我隻覺得十分感慨,楊逸那麽無私,那麽聰明,那麽單純善良,可是他的家人,明明披著華美的外衣,可卻包藏著一顆顆醜陋的心,那麽自私,那麽不負責任。

我不想對他們有太多的評判,也不想有太多的反感,為了楊逸,我盡量不去和他們接觸,這樣至少我還可以想象,他們其實還是有好多優點的,就和楊逸一樣美好。

為了楊家老太太的事,爸爸一直在生我的氣,無論我怎麽解釋,他都不能釋懷,這讓我媽看在眼裏,急在心間。倒是我卻沒有這麽悲觀,我相信血濃於水,爸爸終究有一天會釋懷的,因為他愛我,所以舍不得傷害。

從爸爸扔掉我畫筆的那一天開始,我便徹底地離開了老家,也再也沒有拿起過畫筆,我收拾了東西回到了新家,隻是我卻突然迷茫了,不知道以後的路該要怎麽走?

隻是還來不及打算的時候,轉眼卻進入了夏至,某一天卻傳來了一個好消息,輕輕生了孩子,是個男孩。

消息傳到我家的那一刻,其實我是非常開心的,我是由衷地替她高興,沒想到母愛這麽偉大,她終究還是擔著風險,將孩子生了下來,而且母子平安。

我想那個孩子這麽命大,還有一雙這麽愛他的爸媽,以及這麽多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疼愛,我相信,未來的路他一定會堅強地走下去,至少比我會堅強。

我除了祝福,除了默默地祈禱她們母子今後平平安安之外,什麽也不能做,也什麽都不需要做。

隻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我卻意外地有些承受不住,胸口處總覺得悶悶地,很不舒服,霎那間,喉嚨處竟有一股腥甜。

我慌了,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溜進了衛生間,沒忍住,一口鮮血直直地噴向鏡子和牆壁,頓時渲染了一幅觸目驚心的鮮紅斑點圖。

我怔住了,突然想起上次手術之後林奇說過的一番話,他說這次手術很成功,但是依舊會有複發的可能,隻能盡量多做檢查,如果複發也可以早日再接受治療,但也許一輩子也不會再有事。若是十年之後沒事,那就證明我真的沒事了。

下一秒我卻又釋然了,沒想到,不用等十年,逃不掉的終究還是逃不掉,隻是時間的長短而已,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其實我已經對生死這回事情看得很淡,但是突然想起輕輕的孩子,我卻有些擔心了,他會不會步上我的後塵呢?若是真的這麽不幸,那若幹年後,輕輕又要怎麽去麵對?

聽到外麵一陣陣的歡聲笑語,我卻突然很擔心,擔心他們在麵對我的死亡之後,又將會麵對這個孩子,我不知道他們將要怎麽去麵對,怎麽去接受,所以隻能暗暗地祈禱,孩子會平安無事。

清理好鏡麵和牆麵上的血漬,在大家的沒有發覺中悄然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隻是我的心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甚至有些失落。

隻是原本還很迷茫的頭腦,在知道自己病發的那一刻,我卻突然靈光了,清醒了,我開始知道自己以後的路該要怎麽走了。

是的,我有了計劃,我的計劃便是多年前和落風一起計劃的,環遊世界,我要在自己有限的時間裏,去實現我們曾經共同的美夢。

隻是去之前,我要將這裏的一切都處理好,當然前提是我的病情不能被別人發現,我要安靜地走。

因為大家都沉浸在輕輕生孩子的喜悅中,所以時間真的過得很快,一轉眼便是孩子滿月,輕輕大擺筵席宴請所有的親朋好友一起慶祝,而我,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預定的飛機票也是那一天。

頭一天晚上,媽媽來到我的房間,突然對我說,“染染,陪媽媽聊聊天吧,就像小時候那樣,不知道怎麽的,這些日子老是想起你以前的事情。”

我卻聽得很心酸,我想這大概是母女連心吧,我就要遠走了,看著眼前毫不知情的媽媽,心裏十分愧疚,便笑道,“好啊,媽媽想說什麽,我都陪你。”

那天晚上,我和媽媽聊了很多很多小時候的事情,包括我們一家人的,也包括和落伯父他們一家人的回憶。媽媽想起這些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燦爛的笑,隻是當提到我的病時,卻又忍不住偷偷地抹眼淚。

看著她一哭一笑,一悲一喜,我隻是靜靜地看著,沉默地聽著,鮮少插嘴,我很想將媽媽的聲音深深地記在我的腦海裏,這樣無論我走到何方,都不會孤單了。

媽媽最後離開我的房間的時候,對我說道,“染染,明天輕輕孩子的滿月酒你會參加的吧?”

我一怔,不是聽不出媽媽語氣中的期待,也不是不知道她會這麽說一定是輕輕主動提及的,隻是我卻很抱歉,但是不忍她傷心,我還是笑了笑。

隻是媽媽卻誤會了以為我答應參加,出去的時候滿帶笑容,雖然我明知道她誤會,但是卻不忍去解釋,或許這樣也好,至少走得會輕鬆一些。

當晚一夜未眠,依靠著窗台,靜靜地望著星空,望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直到清晨時分,我拎著簡單的行禮,在桌上放好了一封信,便掩門而去。

出門,留戀不舍地頻頻回望,隻是最終還是心狠地拋下一切,再也沒有回頭,一路直奔機場。

當飛往美國的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的心卻突然空了,就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可是盡管流淚,但卻依舊不後悔。

再見了,我的親人,再見了,我的朋友,但願來生再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