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伯在門口看著陳一鳴火一般地燒了出去,很是心驚膽顫。剛剛那甩門的聲音把別墅都震了一下,那個嚇人呀!

他感到不放心,所以馬上就上去看了。

見到林書軟軟地趴在書桌上,他驚叫一聲:“夫人,你怎麽了!”

蕭伯心焦地夾著林書的胳膊,把她扶正,見她的嘴角有凝固的血絲,慌得口齒不清,說:“怎麽了,這是。快來人啊!”

他急忙喊來傭人,並把林書按靠進椅子背裏。

沒片刻工夫,來了兩個女傭,三人連忙把林書抬回房間去了。

兩個女傭又是擦臉又擦藥油,口中念叨:“快點醒來才好,怪嚇人的,臉色這麽白,這麽紅。”

蕭伯已經打電話叫了醫生,陳一鳴不在家,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送醫院,打他的手機他也不接,還是先叫李醫生來看看的好。

李醫生來了,他看了一眼林書的神色,然後給她把脈。一分鍾後,他歎了一口氣說:“蕭伯,沒有什麽大礙,她的脈搏很虛弱,神經很脆弱,我給她開副中藥吧,調理一下應該就會好了。對了,她是怎麽暈的?”

蕭伯歎了一聲氣,把經過說了一遍,有點無奈。看陳一鳴那火兒一樣的離開,他估計是兩夫妻吵架了。

李醫生點點頭,說:“蕭伯,沒事兒,你吩咐她們好好照顧就行了,臉上受了撞擊要冰敷。還有,你也別擔心了。”

其實,李醫生看那分明的五指印,就知道是人打的,但他也不好說什麽,隻得交代他們冰敷。

蕭伯唉聲歎氣地送李醫生出門。前兩天,他就擔心了,現在也不知怎麽搞的,要是老夫人還在就好了。蕭伯如此想道。

李醫生剛離開,顧曼清就回來了,撞著蕭伯,她笑著說:“蕭伯,剛剛派車送誰回去呢?”

蕭伯皺眉歎氣說:“送李醫生的。小姐,你怎麽這時候回來哩,要準備午餐嗎?哎,剛剛一團忙亂,我也摸不著北了。”

顧曼清對蕭伯的長籲短歎不太在意,說:“蕭伯,你耷拉著臉,都老很多了,要多笑笑,啊!”

蕭伯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說:“小姐,要不你去看看夫人吧,她剛剛暈倒在書房了。或者,你聯係一下先生,我打他手機他一直不接。”

顧曼清略有一絲吃驚,說:“暈倒了?沒事吧?”

蕭伯說:“李醫生看過了,說沒什麽大事了。你上去看看吧,我看著,這心——揪著呢。”

蕭伯拍了一下胸口,表情很難過。

顧曼清點點頭,說:“好,我知道了,蕭伯,你忙你的去吧,我下午不出去了,有事我再叫你。”

蕭伯稍微鬆了一口氣,說:“好。對了,幫忙打電話通知先生吧,剛剛他是夾著一團火出去的。”

顧曼清眼睛一亮,問:“剛走嗎?哦,我知道了。”

顧曼清說完,拿了手袋很快地走向樓梯。經過房門口的時候,她看見兩個女傭正在照顧林書,但她沒有停留腳步,直接到了書房。

書房的門也是開的,平時很少是開的。她把手袋隨手扔到了藤椅上,走著瞧著,似乎在找蛛絲馬跡。

她走到了書桌的右邊,右手微撐在桌沿上,輕咬著下唇,思忖著。

很多次,她都看到他們在這裏親密。

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試圖掩蓋他們曾經在這裏倉促分開的親吻以及自己一臉的蒼白無措。那個情景,至今想來,仍然痛切心扉。

她倏地轉過身,高根鞋滑了一下,她急忙扶著桌子蹲下來,才不至於扭傷摔倒。

她低聲咒罵了一聲,看見罪魁禍首的正是她曾經拿過的照片。

她估計她的行動已經湊效了,但她的臉上沒有笑容,隻有一聲深深的歎息自她的芳唇重重地逸出,無奈而又蒼涼。

她很快地把照片撿了起來,走過去拿了手袋關上門離去,沒有一絲猶豫。

陳一鳴開著車瘋狂地奔馳在高速公路上,毫不顧慮電子眼時速器的監控。

夏天的中午,暴曬暴熱,熱氣隔著車頂仍然能把人烤幹。

他的牙關咬緊了又放鬆,放鬆了又咬緊,但心中那團火卻越燒越烈。

這種緊繃的狀態,讓他大吼出聲:“為什麽!”

“吱”的一聲,他把車急刹了,安全帶受不了慣性受力的衝擊,彈性舒展,他的胸膛撞上了方向盤。

恐怖的瞬間,他又恍惚看見了母親那隻血淋淋的手。但他已不再感到懼怕。

一會兒,他艱難地撐起來,為什麽這麽撞肌肉也沒有痛的知覺,但他的心卻明顯地痛著,比十歲時還痛!

他靠向椅背,毫無感情地笑了,有點癡傻。

某低俗酒吧,氣氛萎靡,陳一鳴正在醉生夢死,享受著肉彈們的**伺候。

“帥哥,來,這杯是香兒敬你的,你必須喝!”

這個叫香兒的酒吧女,胸前惹火,修長,聲音夠嗲,堪稱尤物中的極品。

陳一鳴搖著食指,卻說:“好,該喝。”

另一邊的青兒吃醋了,玉手爬上他的脖子按摩著,嬌慎道:“親愛的,青兒這杯,你也不能落下。”

陳一鳴麵無表情,仍然說:“好,該喝。”

他喝完,青兒笑哈哈地把吻印上他的脖子。這麽帥的極品,這麽昂貴的衣服,要是能攀上他就好了。

香兒見青兒更得寵,不高興了,嘟起嘴巴附著他,玉手撫上他的胸口,時而用力時而輕捏,撒嬌道:“香兒也要親親。”

陳一鳴的臉突然黑得比墨炭還要黑,他惱怒地一把推翻香兒,站起來,扔下鈔票,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就是你們女人的天性嗎?親親——”陳一鳴的胸膛急促起伏,怒氣用怒火攻心已不足以形容。他又繼續厲聲罵道:“去他媽的‘熱情的一晚’!”

酒吧經理見他如此暴怒,吼得在震耳欲聾的音浪下仍然讓人聽得見,就走了過來,恭敬地問:“怎麽了,這些妞兒不滿意嗎?沒關係,我們還有更火辣的。”

陳一鳴稍稍緩過神色,無奈地扒了一下頭發,他突然有想殺人的衝動,而最該殺的,就是那個陸雄,那個奸夫!

無視經理的建議,他跌跌撞撞地衝出了酒吧。

在門口,燈火輝煌之處,他的眼前卻隻有模糊一片。

心痛,心痛,該死的心痛!

為什麽要像譜好的琴曲一樣彈奏著我的心!

無情的琴弦,絲絲如血。

好不容易,他總算找著了自己的車。剛剛被他推開的香兒急走幾步,追了過來,拽住了他要關上的車門,目光楚楚可憐,哀求道:“親愛的,我真的很愛你,我不介意與你共度熱情的一晚!”

陳一鳴氣得臉部抽搐,一把關上車門,呼嘯狂奔而去。

為什麽女人就是賤!

顧曼清也沒心思吃飯,她聽蕭伯說陳一鳴這麽暴怒地衝出門,心裏很擔心,擔心他會出什麽意外。

她坐立難安地走來走去,想著他有可能去的地方。

此時,蕭伯不放心林書的狀況,過來問問情況。

顧曼清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直接說:“蕭伯,你上去看看吧,我擔心真要出人命了。”一鳴沒事才好!

蕭伯聽得心也跟著顫抖起來,焦急地問:“那要不要把夫人送醫院啊?”

顧曼清無力地搖了一下頭,說:“不用,她就是有點難過吧,你讓她們小心看好她就行了。我現在出去了,去找找一鳴去。”

蕭伯連忙說:“好,好,把人找回來就好了。”

顧曼清不再多說,拿起她的包開了車出去。

轉了幾條街,顧曼清突然感到茫然了。

原來她對陳一鳴的了解是這麽少,在外麵,他常去的地方是哪裏,她一點也不知道。

她用力抿了抿嘴巴,艱難地舒展開來,苦笑鑲在了她的唇上。

滿大街地兜了幾圈,她無奈得落淚了。車子靠在了路邊,她趴在方向盤上哭了起來,讓她的無助漫過夜幕。

“為什麽我會這麽苦?韓哲飛——”

顧曼清沉浸在她的悲傷裏,埋怨著韓哲飛。也許他在的話,至少現在還可以給她提點意見,該到哪裏去找人,男人常去的地方是哪裏。

“韓哲飛,大爛人,為什麽我需要你,你卻在英國!”

“韓哲飛,大爛人,大爛人——”顧曼清繼續嗚咽地哭著。

“喂!喂!”交警過來敲車門了。

顧曼清連忙抽出麵紙擦了一下臉搖下車窗。

“同誌,路邊是不能停車的。趕緊開走吧,不然我開你罰單了!”交警敬了一個軍禮,中規中舉地說。

顧曼清無奈地點頭,什麽話也不說就把車開走了。

交警很不高興,指著她的車,叫道:“要不是看你是女人,一臉傷心,我就開你罰單了。什麽鳥人,道謝也不懂。”

顧曼清開著車兜到了淩晨,失望之後也沒有那麽擔心了。

她想,陳一鳴應該不會做傻事的,他是責任感很強的人,不會被感情的失敗打倒的。

突然,她大叫一聲:“難道在公司?”

有可能,這麽晚了,他還沒回家,也沒地方可去。

顧曼清決定到公司看看。

毅豐大樓的保安很賣她的麵子,給她打開了電梯直上董事長辦公室。

她走出電梯,辦公室的門關著,裏麵一片黑暗。顧曼清的心中極度失望。如果他不在這裏的話,她該到哪裏把他找回來?

她抱著一試的心態轉動了一下門把,門輕易地開了。她感動得流淚了。

打開門,她找到了他,她的最愛!

陳一鳴坐在他的辦公椅上,機械地抽著煙,似乎看不見有人進來。

煙頭的火星,是這辦公室的唯一亮光,紅紅的,黃黃的,他一支接著一支。

顧曼清看得心痛,柔情話語也哽咽在心中,靜靜地陪著他在黑夜裏消沉。

顧曼清站得腿軟,終於忍不住呼喊:“一鳴,別抽了!”

她跨出一大步,踉蹌了一下,揉了揉酸掉的腿肌肉,哭喊著走過去搶過他的煙支。

陳一鳴無所謂地拿起另一根,走到窗前點著,深吸了一口,他用毫無感情的聲調說:“你回去!”

顧曼清早已淚流滿麵,奔過去,從後麵抱住他痛哭出聲,說:“我不要你難過,不可以,你不可以難過。”

陳一鳴的軀體震動了一下,這個擁抱太熟悉了。

那個為姨媽病情惡化而心情憂傷的夜晚,林書也從後麵像現在這樣抱住他,給他以安慰!

他的心又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心裏的憤怒又像煮涼後的開水重新沸騰起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他想到的都是她的溫柔,這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陳一鳴粗魯地甩開了顧曼清的緊抱,走到沙發上坐下來,仍然簡單地說:“你回去吧!”

“我不要!”

顧曼清擦幹眼淚,走過來坐下,握著他的手臂,輕聲說:“讓我陪你,雖然我不能給你安慰,但請讓我陪著你!”

陳一鳴吐了一口煙圈,命令她說:“回去!”

顧曼清靠向他的手臂,淒涼地說:“不要趕我走!”

陳一鳴猛地站了起來,暴怒地吼:“我叫你回去,不要讓我再說一次!”

顧曼清嚇得大張嘴巴,臉辣地燒著。他的聲音,分明是像利刀一樣磨著牙縫衝出來的,尖銳而疼痛!

他從來沒有這麽暴怒過,更沒有對她說過這麽重的話。估計他是傷到心裏去了。

顧曼清想到這個,心裏愈發的疼痛。他愛的越深,她痛得越深,以後她對他的療傷就越長久。為什麽我會這麽坎坷!

顧曼清調整了一下心情,故作無所謂地說:“好,我出去就是了。”

她站起來,不敢看他的臉色,掩上門,走出去了。

陳一鳴又沮喪地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如同僵屍一般,無知無覺。

門一關上,顧曼清就掩麵痛哭了。她怕被陳一鳴聽見,用手捂著,壓抑著自己。

暗夜漫長,顧曼清弓著腿靠著門,已不再流淚,決心陪陳一鳴度過這傷心的一晚。他的傷心,以及她的傷心!

他要傷心多久,她就陪他傷心多久,無所謂!顧曼清的心意無比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