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道而來的朋友,你迷路了嗎?”

幹癟而又嘶啞的聲音,從帳篷的陰影處傳來。

轉頭朝向聲音的源頭,僧侶看見一名身穿燕尾黑色禮服的消瘦男人走向了自己。

他的臉孔上半部分被麵具所遮擋,下半部分蒼白沒有絲毫血色。

假麵男子的身後,一對長相一模一樣的貌美女孩,共同舉起了一把帶著流蘇的巨大陽傘,為其遮擋了周遭的所有光線。

向後退了小半步,托德戒備的看向搭話之人:“您是?”

男人上身微微一屈,左手按住右胸,行了一禮:“請原諒我的失禮之處,卑下正是這家小小馬戲團的團長。適才聽到您的夥伴在說,要去尋找黑羊的所在?”

向後又退了半步,男孩的疑慮越來越大,大半夜打把陽傘、自稱馬戲團團長、還好心要為自己指路?

放到前世,怎麽看都像是路邊那些兜售假藥的騙子。

對方充滿戒心的舉止,讓男子尷尬的攤了攤手,隨即側過身體,指著馬戲團正中央那個最大的帳篷說道:“你們要尋找的『黑羊』就在那裏。”

看著僧侶二人越行越遠,男子從懷中取出一把做工精致的銀質銼刀,小心翼翼的磨著指甲,嘴中喃喃自語道:“被聖父庇佑的聖子嗎……”

遠看可能並不清楚,走到近前,托德才意識到坐落於馬戲團中央的這個帳篷究竟有多大。其它那些用於表演的帳篷與其相比,就像是侏儒站到了巨人的身邊。

入場門票居然要十個銅星,這個價錢已經是其它帳篷的數倍了。但這裏湧入的觀眾還是絡繹不絕,每個人臉上掛著的喜悅和期待,讓人看起來他們是真的不在乎這個價格。

這裏的表演有這麽精彩嗎?

帶著這樣的疑問,托德帶著小傑瑞步入了帳篷。

選擇了一個靠近牆角的隱蔽位置,男孩環顧著四周,觀察著周邊的一切。裏麵的布置與前世的馬戲團帳篷有些類似,但設施要更加簡陋些,座位僅僅是臨時搭建的木台,圍欄不過是材料廉價的草垛,唯一有些讓人在意的就是帳篷的高度。粗略估計,差不多超過了二十米。

隨著觀眾入席,帳篷內的火光慢慢昏暗下來,門口的帷布緩緩被放下。

讓托德詫異的是,一片黑暗中,那個熟悉的嘶啞聲音再次響起:“我們深信福音的降臨,偉大的時刻即將到來。聖潔的貞女手持明燈,仁慈的救主來到人間!”

一根又一根火把在空中被點燃,將頭頂的空間照的如同白晝。

隨著光明的降臨,一位十三四歲的女孩在十米高台上,顯現出了身影。

由於離的太遠,她的容貌看不真切。一頭在中世紀裏少見的烏黑長發,綁成了麻花隨風飄動;黑白相間的係帶式緊身衣盡顯了身材修長;衣飾上的亮片和掛墜反射著火光,華麗卻又不媚俗;雪白而又小巧的雙足,相交而立。

“黑羊!黑羊!”

台下的觀眾們發出了如海嘯般的歡呼聲,眾多男子站起身衝到了圍欄前,向空中大聲念著讚美之詞。

托德向後縮了縮身子,抬頭看向空中的女孩。

應該是自己的錯覺吧……對方似乎正在目不轉睛看向自己的位置,還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密集的鼓聲從帳篷深處響起。

被稱作黑羊的女孩,將高處垂下的一根繩子解開活結,抓緊了繩子一頭綁緊的木棍,從十米的高台跳了下去。

看著那道在空中滑翔而過的優美身姿,托德恍然大悟,腦海中浮現出前世中一個有名的雜技節目。

『空中飛人』。

繩子從帳篷的一端**向了中間。

力量用老之時,黑羊放開了木棍,借著餘勢飛身一躍,曼妙的身體在空中先是空翻了一圈,接著背朝下臉朝上舒展開身形,短暫空中懸浮之後,身體開始下墜。

此時,黑暗中另一根捆綁著木棍的繩子**向了中間。

但是,那根木棍距離黑羊的手差不多有五米多遠!

女孩的身體開始疾速落向地麵,木棍離她越來越遠。

托德被這一幕嚇得站直了身體,嘴中不自覺喊道:“小心!”

黑羊的手指動了動。

下一秒鍾,女孩的身體在黑暗中消失不見。

托德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下墜的身體真的不見了!

巨大的喝彩聲從觀眾群中傳來,男孩朝上看去。不知何時,黑羊抓住了頭頂上方那根遙遠的木棍,**向了帳篷的另一端,身體一彈,雙腳落在了另一端的高台上。

驚魂未定的僧侶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腦中依然回放著剛才的那一幕。

接下來,隨著繩結的左右搖擺,黑羊的身影在空中時隱時現。有時候是在下墜途中忽然出現在了高空,有時候是在向左空翻的時候瞬移到了右方。

托德看著頭頂的表演,用手摸著鼻梁陷入了沉思。黑羊是異種的一員,這一點毫無疑問,但這種類似『閃現』的異種能力,實在是太過於詭異了。從與物體的交互來看,應該不是幻影或殘像,而是實打實的瞬間移動。

雜技女孩的表演逐漸接近了尾聲,一次又一次的擺**和閃現,她的身體來到了帳篷的頂部。

修長的雙腿纏住絞繩盤的下端,倒掛著身體的黑羊看向身下猶如蟲蟊大小般的觀眾,嘴角掛上了微笑,放鬆了身體,頭朝下從二十米的高空直直的落了下去。

空中下墜的女孩,數秒鍾之後,再一次消失了。

一顆細小的石子打在了托德身邊的木板上,一縷淡淡的幽香飄入了他的鼻中,轉頭看去,女孩宛如從天而降的天使,落在了僧侶的身邊。

她輕輕掀開了托德的頭罩。

男孩終於能夠近距離看見她的容貌,黑發黑瞳,淡灰眼圈。美人底形的臉上描繪著厚重的彩料,半邊臉的嘴角塗上了赤紅,斜斜上彎,勾出了一抹笑容;半邊臉的臉頰用鉛白畫上了一滴淚水,鮮活欲墜,壓抑著一份悲傷。

黑羊看著對方頭頂那亂糟糟的頭發,伸出了白嫩的小手,摩挲不止,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