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帳子時已經又累又乏,全身疲軟無力,便找了塊鋪著毯子的角落隨意一坐,閉目養神起來。

“阿月!”沒過一會兒,便聽見阿珠聒噪的聲音,我下意識地蹙了蹙眉,不想理會她。

阿珠跑進來,環顧一圈發現了窩在角落的我,便勾起一絲陰險的笑,向我走過來,在我旁邊歇息的侍女們都識趣地散開去,“原來你躲在這兒呢,怎麽?不舒服?”

她踱步到我麵前蹲下身,“怎麽變得這麽憔悴了?是不是今天公主帶你去看俘虜行刑,把你給驚著了?別怕,我來給你看看。”她伸手就要撫上我的臉,卻被我死死抓住了胳膊。

我睜開眼,波瀾不驚地看著她,她用力掙了掙,對我凶道,“鬆手!”

“你今天又想出了什麽花招對付我?”

她氣急敗壞,“鬆手啊你!我是來喊你去外麵守夜的!”

我冷冷甩開她的手,“現在還未到夜裏。”見她滿臉怨恨地揉著手臂,我調整了下有些激**的氣息,暗生一計,對她笑起來,“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今天王子私自帶我走,是去做什麽了?”

她忙抬起頭問我,“是去做什麽了?”

“也沒什麽,不過就是與我說說話。比如,問我有沒有覺得哪個女孩子適合當王妃,有沒有覺得誰品性比較好啊什麽的。”我認真地看了看她,“然後我告訴王子,在我看來,阿珠你無論身世背景還是容貌品性,都能配得上王子。”

她輕嗤一聲,“這還用你說?”

我笑笑,“其實你大可不必對我心存敵意,我的身份,是不配和王子在一起的。相反,之前我是王子的貼身侍女,知道怎樣可以討他歡心,你若與我交好,我還能為你出謀劃策,助你一臂之力。”

她聽了這話,明顯有些動搖,猶豫片刻問我,“此話當真?”

我篤定地點點頭,她撇撇嘴,“如此,我以後不欺負你便是。你快說說,怎樣才能討王子的歡心?”

我剛要開口,又被她捂住了嘴,“等等,我們出去說,免得被誰旁聽了去。”她鄙夷地瞪了瞪帳子裏的其他侍女,拉著我就往外走。

我這猛地一起身,隻覺腳下虛浮,她拉我至帳外,小聲問,“說吧,有什麽辦法?”

我裝作和善地對她笑笑,“鳴悲泉氣候幹冷,風沙大,我發現王子有些血虛肺燥。如果你能幫他調理身體,他必定覺得你溫柔體貼,對你越發喜愛。”

阿珠想了想,“赫哲王子與百裏大夫一向

交好,怎麽生病了不找他啊?”

“王子最是不拘小節的,這種不妨礙他的小毛病,自然懶得去說。不過,你既然喜歡王子,就要麵麵俱到,這種病拖下去慢慢就嚴重了,你應該主動點,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她聞言興奮地笑起來,“那就這麽辦!不過我不會治病啊,我該怎麽做?”

見她已中計,我娓娓道出,“你隻要找百裏大夫多要些天門冬,然後加在王子的吃食裏即可,天門冬對這方麵的藥效是極好的。”

她用手摸摸下巴,沉吟片刻,“聽起來不錯。”

我忙靠近些,執起她的手繼續說,“王子每晚都會出去隨軍操練,定昏回來要吃奶糕油茶,眼看時辰差不多了,我剛好也有些不舒服,不如我陪你去找百裏大夫?”

她感覺我的手微微有些發燙,臉色也很不好,便沒了疑慮,“那就這麽辦,等會兒我找別人去守夜,咱們走吧。”

我便與她並肩同行去找百裏大夫。她一路按耐不住地興奮,我卻暗想,這阿珠果然很好騙。從前在胭脂河,我時常去山間采藥,雖對醫術不精,但普通的草藥我還有些常識。天門冬雖然能治血虛肺燥,但也可用作瀉藥,若是服用過量,後果自不用多說。到時候又能給阿珠懲戒,又可以拖一拖赫哲王子,好給我多些時間來思考,如何去救唐靖恩,真是一舉兩得。

我和她步行片刻就到了百裏大夫的帳前,她迫不及待就掀簾進去,我抬頭看看天色,將黑未黑昏黃朦朧,已到亥時了。

“那個叫天什麽冬的,可以治血虛肺燥是不是?我放到吃食裏有沒有問題?吃了能治病,不會有其他作用吧?”我剛進去就看見阿珠跟在百裏大夫後麵不停地追問,看來她還是對我有些不放心。

“是天門冬。”我出聲提醒,“王子最近有些血虛肺燥,百裏大夫應該也發現了吧。阿珠擔心王子呢,想多討些天門冬放進王子的吃食裏,給王子調理身體。”

百裏大夫回頭看我,此刻他又變成了之前三十多歲的模樣,皮膚也有些滄桑,留著短短的山羊胡,五官較之他本來的麵目有稍許出入,卻顯得很自然,如果不是因為發現了他的秘密,我絕對不會想到這是易容出來的假臉。

“真是巧了,王子剛來我這兒喝茶呢。”

阿珠瞪大了眼睛,“什麽?那他人呢?”

“去帶軍操練了。對了,我給你一些天門冬磨的粉吧,回去撒在吃食或湯水裏就行。”

“那可要多給些,才能調理

好。”我接了一句,百裏大夫無聲看我一眼,從旁邊的藥櫃裏拿出個小藥包遞給了阿珠,他顯然明白我的用意,藥包雖小,但要全吃進去,可有罪受了。

阿珠接過藥包,前後翻看了下,疑惑地問,“就這麽點,有效果麽?”

百裏大夫捋著山羊胡笑道,“你全倒進去就知道有沒有效果了。”

阿珠聞言興高采烈地將其收進懷裏,“多謝百裏大夫!那我現在就去準備,等王子操練結束!”她剛要走卻又突然想起我,有些為難,“百裏大夫啊……阿月她有些不舒服,不過應該沒什麽事,你給她看看吧,我得先走了。”

“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可以。”我對她說。

“反正你也死不了,看好了就回去歇著,別給我出什麽亂子啊。”她警告了我幾句便匆匆離開。

此時的帳子裏隻剩下我和百裏大夫,他沒有問我為何要唆使阿珠給王子下瀉藥,隻招呼我走近些,“我聽說了白天的事,看來你是給驚著了,臉色很不好,我給你看看。”

我聽話地上前,“謝謝你又幫了我一次。”

他將手指搭在我的腕上把了把脈,“你是氣虛,有心病。我說阿月啊,你今天真的不要命了?要是赫哲王子真的把你給一刀解決了,那可怎麽辦?”

我負氣道,“我就是賭他不會殺我。”

百裏大夫無奈地搖搖頭,坐了下來,“罷了罷了,我給你開些定神的藥,你服了注意多休息便是。”

“我不是來給自己拿藥的。”

百裏大夫驀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莫非你是……”

我點點頭,“如今我已經豁出去了,能走一步是一步。唐靖恩白天受的刑很重,我著實不放心。”

百裏大夫輕歎了口氣,沉思片刻,隻好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給我,“拿去吧,上好的冰凝露,內服外用皆可。”

我有些感動,接了過來對他說,“謝謝……我……”

他擺擺手,“行了,別在這磨磨蹭蹭的,時候不早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要歇息了。”

我再不好多說什麽,隻覺得心裏暖暖的,離去時忽而又想起另外一事,便頓了頓腳步,躊躇著問了出來,“我聽說……你被下了血咒,假如你想殺人就會走火入魔,所以那天晚上……你本來要殺誰?”

他沒有看我,我不知道他低垂的臉上此刻是什麽表情,卻隻聽見他極其疲憊的一聲歎息,“別問了。”

我突然有點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