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時間,傅足和雪寶輕輕落在小屋的院子裏,但見院中梧桐已是新綠滿樹,風入枝葉除了發出沙沙聲,還送來葉子清香。雪寶當下嗚嗚兩聲,盯著屋子瞧個不停,如孩童般對新鮮事物充滿了好奇。傅足喜道:“先生,我回來啦!”

眼一瞥,看到門上上著鎖,走近一看,鎖卻並沒有鎖上,心道:“可能先生出去了,知道我一定會回來,出去時便這樣掛著鎖,卻不鎖上。”他取下鎖,推開門,一股寒意撲麵而來,眼中所見全是陌生,不禁一聲歎息。但見小屋大小約有二丈來方,陳設簡單,兩張床鋪,一張方桌,兩隻矮凳等等家居必備品,均是原木製做;另外窗台上有奇形怪狀、五顏六色的小石頭十多塊。在窗明幾淨下整個小屋是充滿清新純樸味道的。

可是此時迎門處從屋梁上懸下一隻蜘蛛,正在吐絲結網,窗前、牆角也都沾連破損的蛛網,上麵還有隻剛剛自投羅網的小蟲在做垂死掙紮。地麵、桌麵、床鋪皆有積塵。傅足心道:“怎麽,先生走了?或是出事了?”他走進去,足跡過處是寸許深的腳印,慢慢踱到靠牆的方桌旁,桌心有一塊硯台,下麵壓著一塊似乎是白色的布包,表麵布滿塵埃失去了本色。傅足心中一跳:“難道是先生的留言?”

伸手移過硯台,拿起布包拍去其灰塵,小心打開,心中激動,雙手微微顫抖,隻見又一塊折疊的白布,上有墨跡。打開後,傅足一氣從頭看到尾,不禁目中盈淚。但見尺許見方的白布上,寫滿小楷,構架端正,筆力蒼勁,顯是空先生怕傅足看不懂草書,便特意一筆一畫寫了正楷,信中寫道:“足兒,當你看到這些字時,想必我們的家已是塵封的世界了。請原諒我沒有等到你的回來便離去。我希望我們的家在我的回憶中是充滿歡樂與甜密的,而不要摻雜一點不愉快的東西。你失蹤了七個月又三天,在這七個月又三天的每個日子裏我生活在尋找與等待中。終於,我厭倦了,崩潰了,所以我走了。足兒,你還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你說,我有耐心年複一年的去思念一個人,為什麽沒有耐心用一個月、兩個月或更長的時間去振作自己,卻是終日寄情於山水間,隱跡在天涯地角處?足兒,你恨我嗎?你恨我吧,恨我對你也是這樣的沒有耐心,在你生死未卜的時候也沒有耐心去尋找你。足兒,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比所有人都善良,所以因為你的善良不但不會恨我,反要擔心我。請不要擔心我,請照顧好自己。你我若是緣分未盡,自有再聚的時候。”最後落款是十一月十日子時,無月,空某書。

傅足自言自語:“既然先生已走,我一個人在此多沒意思。”念及此處,恍然大悟,“是了,先生一天天的總也找不著我,心灰意冷之下便走了。何況他本就是那種雲遊四方,天為被、地為床的那種人。”目光在屋內每件事物上緩緩移過後,走向窗台拿了幾塊小石頭裝進懷裏,走出門去,重新掛好鎖。

轉過身來見雪寶還在歪著腦袋看著屋子,不覺莞爾,上前蹲下身子邊撫摸它邊說:“雪寶,這屋子不能住了。你願意跟我去浪跡天涯麽?”雪寶嗚嗚兩聲,欣然同意,鑽藍眼睛始終溢滿歡悅的神色,意思似說:“你去哪,我跟你去哪。”

日至中天,傅足與雪寶已經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個時辰,也不知到了什麽地方,突然肚中嘰嘰兩聲,他道:“走了許多路,難怪肚兄嗷嗷待哺了。”右前方有一條河,自南向北伸展開去,有河就有魚兒,不怕沒吃的。傅足道:“走,雪寶,逮魚吃吧。”說著過去了。

驀地,“咯,咯咯咯……”一串雞叫聲送進耳來。傅足回頭,看到一隻禿尾巴的雉雞撲扇著翅膀,似在追逐什麽。後麵是山林,雉雞是從山林中跑出來的。傅足主意立變,並指如箭向前送出,一道金線飛過,雉雞應“線”而倒。但見一片雪影晃了晃,雪寶嘴中叼了雉雞。傅足笑道:“好樣的,雪寶。”接過雉雞向空中一拋,隨即右手極速翻轉,但見空中羽毛紛飛,血花點點。眨眼間,當雉雞再次落於傅足手中時已是從外到裏清理幹淨了,將之放在河中衝去血汙後,又用一根枝條對穿過雞身。然後又取來幹木條堆起,隨地拾起兩塊石子擦出火星,升了火,燒烤雉雞,隔一會兒轉轉雞身,反複不斷。不多時,肉香四溢,雞皮焦黃,油脂滲出,不時滴入火中,哧一聲騰起一縷白煙。

雪寶長嗚一聲短嗚一聲,圍著燒雞轉圈圈,那饞涎欲滴的模樣是天真的,可愛的。傅足笑道:“雪寶,拜托別轉了。我被你轉得眼也花了,頭也暈了,這樣的後果是很嚴重的,知道嗎?比如一失手香噴噴滑嫩嫩的燒雞沒了,變成臭焦焦苦嘰嘰的糊雞,那可就空歡喜一場了。我答應你,待會兒讓你吃一整隻燒雞,好不好?”雪寶一聽,立即停下,後臀坐地,發出低沉的嗚嗚兩聲,並搖了搖頭。傅足眼珠子一轉,逗它道:“什麽,你說你不吃,全給我吃,那可謝謝你啦。”不行不行,雪寶蹭地站起,大聲的嗚嗚,鑽藍眼睛眨眨,再嗚嗚,再眨眨,很著急的模樣。傅足哈哈兩聲,道:“雪寶,瞧你急的,我跟你說著玩呢。我還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說,這隻燒雞雖不大,但是我們要各吃一半。”語氣中飽含溫馨和感動。雪寶聽了,輕輕一嗚,重又坐下。

不久,聽得傅足道:“好啦,吃燒雞嘍。”將燒雞移過火旁,讓它散散熱。但見燒雞皮色黃亮,香氣撲鼻。片刻後,傅足取下燒雞,用手對準雞身中線虛劃一下,登時,沿著中線一分兩半。一人一虎分了吃了。雪寶先吃雞腿再吃其它,傅足先吃其它再吃雞腿。他撕下一條肉吃一條肉,吃得不快不慢,符合養身之道。它雖是虎,卻也是“君子”,咬下一塊雞肉,閉著眼睛細細品味,吃相文雅,不急不緩。因為它是雪寶,在傅足身邊長大的雪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