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兒埋怨完不久,晟語雁便被一幹婆子、丫頭的前呼後擁走進了晟語蝶的院子。

晟語蝶那會兒還在屋裏頭呢,晟語雁的丫頭小紅老遠就喊了起來,“二少奶奶到,出來個活的恭迎一下,都不見個人影,亂沒規矩的。”

聽了小紅的話,七兒咬著牙說道:“當真是一個妖怪得道,雞鴨鵝狗都跟著升天了。”

香秀不解的看著七兒,隨後淡笑著說道:“七兒姐,我怎麽聽過姑爺念叨,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呢,你這話是記錯了吧?”

七兒白了一眼香秀,伸手指著香秀的腦袋,碎碎的念著,“都說你沒腦子,你還不信,我又怎麽會不記得姑爺說得那句話,不過你說那個女人配叫‘人’麽?”

香秀平日裏也常常被七兒這樣念著,已經習慣了,被七兒指著頭頂說沒腦子也不見惱火,如今又聽了七兒的解釋,倒是品出拉那麽幾分趣味,嬌憨的笑道:“七兒姐當真的足智多謀,我都想不出這一點呢!”

七兒搖頭晃腦的說道:“當然,想當初老爺可就是瞧著我機靈才讓我留在小姐身邊的,若沒些腦子,又怎麽會得了這樣的好差事。”

晟語蝶放下手中的活計,笑看著七兒的洋洋自得,輕輕的搖了搖頭,清淡的聲音說道:“你二人若是還在這裏敘敘念的不出去迎接一下,怕姐姐身邊那個小紅的嗓子要喊啞了,如此不給姐姐顏麵,想必她又有了新的咒要念了,畢竟如今她是不同的了。”

聽了晟語蝶的話,七兒和香秀對視一眼,晟語蝶話裏的意思她們自然懂得,自從府中傳出了晟語雁有孕在身的消息,且又有郎中的那番話,平夫人便寶貝著晟語雁不得了,不管什麽都先僅著晟語雁來,還把原本替平夫人去她娘家送年禮的平修祺這會兒也被提前叫了回來。

原本關起了門來全副心思做著敦王妃吩咐的公仔的晟語蝶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那日她手上缺了些材料,說出之後,七兒和香秀去給她找了幾種類似的,晟語蝶都覺得不滿意,因此便自己去庫房中找,卻不想竟在庫房的門外遇上了才回來不久的平修祺。

晟語蝶原本對這個瞧著自己不順眼的平修祺是不假顏色的,見麵權當陌生人般對待了,現在這個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晟語蝶本不是什麽和顏悅色的大家閨秀,她也有自己的思維的,知道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的事情是要不得的,做得過了,反倒會令人生出了逢迎拍馬的感覺。

因此見了平修祺,晟語蝶也隻是別開了自己眼睛,把遇上了晟語蝶之後像石雕一樣立在了甬道中間的平修祺當做空氣一般的忽視了。

平修祺擋了晟語蝶的去路,晟語蝶也隻是皺了皺眉頭,實在懶得與平修祺周旋,微微側了側身,就那麽繞過了平修祺,隨即在平老爺的庫房中翻找出了自己需要的布頭,喜不自禁的捧著那布頭就往門外走去,沒想到平修祺竟還站在原地,似乎是專門為著要堵著晟語蝶的路一般。

晟語蝶深深的吸了幾口氣,來到平修祺身側,繞著身子走去過去,並不去看平修祺的怪異,不想沒走幾步,竟聽見了平修祺大聲的說話:“語蝶、不——不對,該叫弟妹的,以前是我識人不清,誤會了你,你是個好女子,同入一個大門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望你我之後能和平相處了。”

晟語蝶不解的抬起了頭盯著平修祺的臉麵看了一陣,若不是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禁錮著自己,她倒是有一種想要伸手摸摸平修祺的額頭的衝動,不過現在不能動手了,晟語蝶嘴上卻是不會客套了的,微微偏著頭目不轉睛的審視了平修祺,隨後問出口來,“怎的,你吃錯藥了。”

見了晟語蝶的動作和她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樣子,平修祺的心頭又是一跳,隨即麵皮竟然現出了微微的紅潤來,晟語蝶現在的樣子很平和,不像平修祺印象中的那樣冰冷,不過晟語蝶說出的話,拆開來聽,每一句他都是懂的,組合在一起他也明白,可放在了這個時候,他卻是想不出晟語蝶這話是什麽意思,也不懂是好壞話,好在晟語蝶的樣子不似從前一樣的冷淡了,即便不懂她話裏的意思,平修祺心頭還是覺得雀躍,不過他卻是不去深思這份雀躍究竟為何,綻開一抹笑顏,呆呆的問道:“什麽是吃錯藥了。”

晟語蝶用打量怪物的眼神盯著平修祺片刻,隨即沉穩的說道:“你沒吃錯藥,是我吃錯藥了,好了,我現在還有好多事情要忙,便先離開了,再見。”

說罷也不等平修祺反應,快速的離開了他身邊,回去之後跟七兒提起此事,那個時候平修錦也是在場的,他也隻是微微顰緊了眉頭聽著晟語蝶的話,並不置一詞,香秀平日裏一直是老實本分的,不過關於平修祺的小道消息她卻是沒少聽說,聽了晟語蝶的話,她眼睛一瞬間便閃亮了起來,也便把這些日子府中的多少跟平修祺占點邊的都說了,自然是少不得晟語雁的消息。

因此晟語蝶才會知道晟語雁居然傳出了喜訊,再然後是她的得寵,不過晟語蝶卻是對此毫無反應的,一來晟語雁之於她來說本就是一個陌生人,再者她對自己也委實的不好,若晟語雁當初對原來的那個晟語蝶還有幾分情誼,她倒是要去恭喜一番的,現在她卻是沒那份興致,也懶得去應付晟語雁的表裏不一,剛好手頭上還有敦王妃給的差事,倒也可以就此推脫了出去,倒是沒想到她不去拜訪了晟語雁,這個晟語雁卻是親自登門來見她了。

七兒與香秀才出了門去,晟語雁得了台階便由人攙扶著進了門來,那樣子也委實的小心,晟語蝶心中一陣好笑,不過場麵上還是要瞧著過去,便站起了身子,笑著說道:“理應是我去看姐姐的,又怎好讓姐姐如此身子來瞧我呢!”

晟語雁聽了晟語蝶的話,雖然她沒去迎接自己,不過現在心中也覺得舒坦了,把自己手中的小手爐塞給了小紅,拿過晟語蝶放在身邊的那個銅手爐,往一旁的上座上一坐,隨即笑著說道:“妹妹現在可是咱們這平家的功臣了,哪裏像我越加的沒用,就是去趟茅房也要人陪著的,這些日子妹妹也委實的忙,不去我那裏也是可以理解的,這不,好些日子沒來問問妹妹的起居還算好,我今日的身子舒服些,這來瞧瞧妹妹也是應該的。”

晟語蝶對晟語雁的說辭隻是心中莞爾,坐下身子,並不停下手中縫補著的動作,輕笑著說道:“看來這鄰縣的送子娘娘還真的好用呢,姐姐這次算得償所願了。”

晟語雁笑得好不得意,“那個是自然了,那送子娘娘可是婆婆帶我選的,她說當初便是去了那裏祈福之後才生下了大哥和修祺他們兄妹的,又怎會不靈驗,婆婆可是說了,那個送子娘娘廟,若是心夠成,是要男得男,要女得女的,不過妹妹卻是沒機會去,也算可惜啊。”說罷眼神還有意無意的飄向晟語蝶的身子,嘴上試探著的問道:“怎的,妹妹還沒什麽消息麽,我上次送你的靈符,可曾天天帶在身邊了?”

聽了晟語雁的問題,晟語蝶微微皺了皺眉頭,正想著怎麽回答的時候,外頭的房門突然一聲響動,卻是外出的平修錦回來了,他進了屋子聽見的便是晟語雁的問題,雖然沒見了人,不過在平修錦的腦子裏確是可以想象了晟語雁現在的表情,心中一陣冷哼,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錦囊,微微屏住呼吸,低頭瞧了一眼那個錦囊,隨後腳下生風的走進了內堂。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自己為晟語蝶準備的那個精致的銅手爐被晟語雁捧在身前,晟語蝶的小手這個時候又開始泛紅——晟語蝶經不住動,那個小手爐還是他用許多天功夫替人整理賬冊換回來的,現在瞧見了晟語雁本身就穿著上好的貂絨,且還抓著晟語蝶的小手爐,平修錦一瞬間心中便不舒服了,不過麵上還是維持著以前的平靜,淡笑的來到晟語蝶身邊,伸手攬上了晟語蝶的腰身,聲調聽不出情緒的說道:“在外頭便聽見了屋子裏的熱鬧,我還當是哪位貴客臨門了呢,原來是二嫂到了。”

晟語雁聽了平修錦的話,隻是微微側了側身子,聲調也是高高在上的,“這些日子我倒是聽說了三弟也忙了起來,那個時候我還納悶著呢,妹妹這忙還算是受人之托,三弟這忙,委實讓我吃驚了去,竟不想一直無所事事的三弟居然也有不耗在妹妹左右的時候,現在看著三弟這風塵仆仆的樣子,還真像去忙正事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正事了?”說罷掩著唇吃吃的笑。

平修錦自然是懂了晟語雁話中的譏諷,不過他並不介意,麵上隻是平淡的笑,“我再忙也忙不過二哥的,至少我每天晚上還有時間提早回來陪著語蝶的。”

聽了平修錦的話,晟語雁麵上一沉,起身就想走,好在一邊的小紅低聲提醒了晟語雁,“小姐,您現在身子嬌貴,切莫快速的動作。”

聽了小紅的提醒,晟語雁心頭又開懷了起來,垂眼掃了一眼晟語蝶平坦的小腹,隨即笑道:“你二哥不管有沒有時間陪在我身邊,不過他終究還是留了種在我身子裏,這一點可是不容外人質疑的,不過語蝶這進門也有些日子了,倒是還沒什麽消息的,你帶了我給你的符咒了麽?”

晟語蝶微微顰緊了眉頭,那符咒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是漸漸的淡忘了,若是沒見了晟語雁,聽她一遍又一遍的說起,她倒是不會記得曾經有那個所謂送子靈符的說法了,不過晟語雁問了,晟語蝶卻在心中想著要怎樣去回答的時候,擁著她的平修錦卻是先開了口,“二嫂,這個給你瞧瞧?”

說罷把手中那個精巧的囊袋遞給了晟語雁,晟語雁有些遲疑,她身邊的小紅接過平修錦遞過去的囊袋,回身瞧著晟語雁。

晟語雁眯著眼睛看了平修錦,見他臉上是沒有任何可疑的表情,這才伸手接過小紅手中的囊袋,又再次看了晟語蝶和平修錦,這才放心的打開,隨即一股刺鼻的氣味傳了過來,晟語雁感覺自己的胸口一悶,肚子也跟著抽痛了起來,隨即快速的丟開了那個錦囊,抖著聲音說道:“你給了我什麽東西,莫不是要來害我?”

平修錦鬆開了晟語蝶,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錦囊,狀似不解的問道:“這怎麽會是要來害二嫂呢,這裏便是二嫂給語蝶的送子符,不過我在這外頭包了層東西罷了,二嫂見了該覺得親切才是,怎麽這樣一副表情呢?”

聽了平修錦的解釋,晟語雁麵上一白,隨即咬住了自己的唇,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對身邊的小紅說道:“快些去找郎中,帶我回房!”

小紅也白了臉,快速的向外跑去,晟語雁也沒別的話,讓幾個婆子丫頭的駕著出了晟語蝶的房間,她走過的地方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晟語蝶盯著那抹血痕,不解的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平修錦聳聳肩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晟語蝶皺緊了眉頭,那天夜裏平府便傳揚了開來——平二少奶奶的孩子沒了。

再去問平修錦,平修錦隻是搖著頭,“這個真的是意外,我沒想到那個女人這麽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