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何是你?

孟南渡迅速掃視一圈房間。這裏是個簡易的手術室,靠牆擺放著一張手術床、幾架醫療器械和一個移動的手術托盤。托盤的最上層淩亂堆著一團團帶血的紗布。

這裏,應該就是那位微博網友偷拍的地方。

手術室內,還有一扇緊閉的房門。

孟南渡懶得廢話,一腳踹過去,將門猛地踢開。

裏麵的房間沒有開燈。半明半暗中,他看到一個背影倏地一閃,拐進了另一扇側門。

“警察!別動!”孟南渡大吼一聲,拔腿就追。

側門裏,一條幽暗狹窄的樓梯通向地下,那個瘦弱的背影跑得踉踉蹌蹌,腳步零碎慌亂。

孟南渡緊隨其後,大步跨下台階,三步並作一步,眼看就要追上。

光線越來越暗。隨著樓梯一拐,那個女人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這是地下室,麵積狹小,四麵封閉。甕中捉鱉,她跑不掉的。

孟南渡不著急。

隻是心底有一絲好奇:作為一個受害者,見到警察後,為何要跑?

地下室裏一片漆黑。潮濕冰冷的空氣從四麵八方滲入毛孔,讓人渾身發寒。

他屏息凝視,捕捉著從牆角傳來的一縷呼吸聲,輕微而急促。聽得出來,這個女人很在拚命控製自己不要發出聲音,但緊張的情緒和激烈的心跳難以抑製。

憑著這似有若無的呼吸聲,孟南渡精準地判斷出方位,飛快地衝過去。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大力鉗住胳膊,反手扣在身後。

他下意識去扣住她另一隻手腕,掏出手銬,“哢嚓”一聲將她雙手鎖住。

突然,他意識到不對。

這女人有兩隻手。

她不是周春芳!

那她為何要逃?還偏偏逃向這無路可退的地下室?

幾秒過後,他迅速反應過來了。

嗬嗬,調虎離山是吧?他冷笑一聲。

敢在警察眼皮底下耍花招,智商雖不高,膽子可不小。

正想著,腰上的對講機裏傳出了邱禾的聲音:“孟隊!我在後門,周春芳已經被控製住了。”

孟南渡鬆開一隻手去取對講機,另一隻手牢牢押住那雙被銬住的手。

突然,他感覺手臂被猛地一扯,那女人竟然趁其不備掙脫了他的鉗製,跌跌撞撞地向樓梯口衝過去。

這女人!

孟南渡心中騰起怒火,一個箭步衝過去,再次鉗製住她的手臂,把她撲倒在地,順手打開了地下室的燈。

一盞孤燈搖曳著,照亮了這間狹**仄的地下室。

明暗轉換的一瞬間,孟南渡的雙眼有些發花,瞳仁一時無法適應這刺眼的光線。

女人被他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她肩膀纖薄,背影嬌瘦,若不是她剛剛反抗得太用力,而且差點得逞,孟南渡也不會這麽警惕和粗暴。

他一隻手反扣住女人的手腕,將她輕鬆提起,另一隻手按住她的後腦勺,稍一用力,那張臉便清晰地呈現在燈光下。

那是一張瘦削慘白的臉。

孟南渡的身體陡然一頓,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一瞬間,他懷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或是自己走火入魔了?

他搖搖頭,緊閉雙眼,用力揉了揉眉心,再猛地睜開……

眼前的景象沒有任何變化。

那張臉,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麵前。

不給他任何選擇的餘地。

整顆心瞬間停止跳動。下一秒,又開始狂跳不止,幾乎要騰出胸口。

他像魔怔一般,死死地盯著她,漆黑的瞳仁顫動著,眼眶已是通紅。

“你……你怎麽在這裏?”喉嚨莫名發幹,聲音低沉喑啞,像垂暮的老人。

女人被迫揚起頭,眼睛卻固執地瞥向別處,咬著牙,靜默不語。

孟南渡掐住她的下巴,把臉掰過來,強迫她看著自己。

“喬舒顏,你看著我!”

他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顫抖,拚命壓抑著翻湧的情緒。

“說!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喬舒顏不說話,也不看他,嘴唇緊緊抿著,看不出任何情緒。

“嘶嘶”一陣電流音後,對講機又響了:“孟隊!我把周春芳帶到車上了。你在哪兒?需不需要支援?”

孟南渡取下對講機,手抖得厲害。他努力使聲音保持鎮定,回複道:“不需要。我馬上過來。”

他低頭看著喬舒顏,目光深沉難解,低聲說了句:“跟我走。”

許久,喬舒顏終於開口了,聲音顫微微的:“為什麽?”

“協助調查。”

孟南渡冷冷回了一句,便抓著她的胳膊,把她往樓梯上帶。

喬舒顏的雙手還拷在背後,走得有些不穩。孟南渡本想打開手銬,又考慮到以她的性子,一路上少不了折騰,索性繼續銬著。

回局裏時下班高峰期已過,一路暢通無阻,孟南渡把車開得飛快,嚇得邱禾臉色煞白,緊攥著安全帶大氣也不敢出。

“孟隊,”邱禾小心翼翼地說,“咱們反正也是要加班的,不差這點時間,是吧?”

孟南渡臉色鐵青,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一個急速右拐,又超了兩輛車。

邱禾嚇得不敢說話,隻得怯怯地瞥一眼身邊的人,也不知他是怎麽了。

明明來的路上臉色還不錯啊,怎麽順利完成任務後,脾氣突然變得這麽衝?

二十分鍾後,車在市局樓下來了個急刹。邱禾下車時腿已經發軟,抖得像帕金森患者。

後座的兩個女人,分別被帶入兩間詢問室。邱禾請示:“孟隊,先審哪個?”

孟南渡眉頭一皺,遲疑片刻,便走進了周春芳的詢問室。

聽到動靜,周春芳緩緩抬起頭,呆滯的眼睛轉動了一下,嘴角僵硬地上揚,勾起一個討好的笑容。

她穿著一件寬大的褪色的襯衣,右臂下方空空****的,還隱約滲著血。

平心而論,她的五官還算秀麗。隻是她才30歲,淩亂的發絲間參雜著縷縷花白,臉色蠟黃,雙頰凹陷,眼神更是滄桑得像老人。

準備就緒後,邱禾開始提問了:“姓名?”

“周春芳。”聲音略啞,但還算清晰。

“年齡?”

“30歲。”

“職業?”

周春芳神情呆滯地搖搖頭,邱禾在電腦上敲下兩個字:“無業”。

“你這隻胳膊是怎麽了?”

周春芳低頭,捂著臉無聲地哭泣,眼淚從指縫間滲了出來。

半晌,她才哽咽著說:“被我男人砍了。那個畜生,他、他就是條惡鬼,把我這輩子都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