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製定了計劃,第二天便雇了人在城中宣傳我們的新店,在我們意料之中,關注的人並不多。蓬萊因道人保護,而道人精於煉丹製藥,隻要皇上想長生不老,就離不開蓬萊的道人每年供奉的靈藥仙丹,更有甚者可能會減免蓬萊的稅和貢奉,所以蓬萊的百姓倒也安居樂業,對外來的事物很是冷淡。

但是我們不氣餒,利用從海裏打撈來的魚製作美食,我們的用意是不讓人看出這是魚,所以製作的像是素菜,開始自然有難度,請來的師父都說難辦,好不容易找來以前做過禦廚的師父,終於製作出了一盤以魚肉的香結合果蔬的拚盤。

我們大宴三天,免費請蓬萊全城的百姓品嚐這道菜。第一天開始時寥寥無人,菜熱了冷,冷了又倒,幾乎全浪費了,第二日漸漸多了好奇的路人,吃過之後都不信這隻是蔬菜的味道,而口耳相傳是最佳的宣傳方式,第三日結束之前還有不少人探著頭往酒樓裏瞧問我們可還有那道菜。當然,結果是我們的知名度打響了。

酒樓做的中規中矩的素菜,招牌菜就是魚香蔬菜,酒樓的生意漸漸從冷清到熱鬧也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致我都快支撐不住了,某天就突然柳岸花明,蓬萊人像是開竅了一般。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朝廷下旨,打破了蓬萊閉戶的政策,蓬萊多了外來人,不隻蓬萊本地的百姓,多數來自外地的客人更是鍾愛這道魚香蔬菜。

道人很生氣,傳言多番上書請求皇上撤去旨意還蓬萊一個清靜,結果是不得而知,所以道人一向將我們這家先驅酒樓看做眼中釘,一有機會就找我們的麻煩。

我也很奇怪,為何朝廷會突然針對蓬萊下旨,時機又恰恰是在我們要打開蓬萊市場的時候?機遇真是個巧合的沒話說的東西。

蓬萊的酒樓生意越做越好,但是蓬萊百姓的生活習慣已經根深蒂固,不是一段時間就可以改變的,所以我和憑飛商量後決定撤出蓬萊。畢家的名聲已經揚名北方,都說畢家兄弟連被道人保護的無縫可入的蓬萊都可以開起酒樓,還做得這麽紅火,真是商業奇才,但是其中忽略了丁玨的名字,讓丁玨吃了好長時間的醋。

蓬萊一家店,我們一開就開了三年,在這期間我始終沒有放棄過尋找翟宓的信念,曾經有人告訴我在京城看過與翟宓相似的人,讓我堅定了將店開到京城去的想法。

於是三年後,我終於在京城開了畢家的第一家分店。

畢家的胭脂鋪。

開店時我想起曾經問過翟宓和冉顏的問題,女孩子都喜歡什麽,可是除了那隻畢家媳婦的手鐲我好像從來沒有送過翟宓禮物,所以我想將這家女孩子都中意的店送給翟宓,也因為這個堅持,開胭脂鋪所經曆的各種麻煩與苦頭我都咬牙一一挺了過來。

胭脂鋪取名一個“彌”字,取翟宓的宓字諧音,也意思讓胭脂香味飄散的意思。

店中的胭脂是我從一個聽到的傳說中找到的。

剛來京城時我們並不打算做胭脂生意,憑飛和丁玨的猶豫就如同翟宓以前說過的,不熟悉,不精通,他們多是想繼續做酒樓或者書店的生意。可是有一天我路過一家青樓,裏麵飄出一陣奇香,那個香味簡直讓人難以忍受,可是搜刮盡肚內所有的形容詞也不足以說明那其中的滋味,我以為是哪位姑娘在裏麵加了**的部分,所以特別誘人。

後來我尋了機會去找那位姑娘,的確是有這麽一人,樣貌並不特別出色,卻因為身上奇香格外受歡迎。我知道,這便是我要的了。

我花了大錢成為那姑娘的座上客,與她假戲一陣子誘他說出那胭脂的來曆,果然,那胭脂是她自己親手製作,並無他家,但製作方法她卻始終不願透露。

我翻看有關的資料,知道胭脂是把各種開花花瓣整朵摘下後反複杵槌提煉而成,但那姑娘所用的肯定不是簡單的紅藍花。經過我各種**,姑娘終於泄露了一些細節,她說她在茶館聽書時聽到說書先生說到一個傳說,以前的皇妃在深宮內院裏無事可做,自己摘來各種花瓣研究脂粉,終於做成了讓皇上神魂顛倒的奇香胭脂,而姑娘的胭脂便是學那皇妃而作。

前朝的皇妃,通過這個線索我找到了姑娘的配方,算不上難得,卻很少有人注意,隻要在那脂粉中混入花蜜即可,可惜花蜜價貴,一般少有人家願意買來隻為做胭脂。

我將配合給憑飛看過,告訴他,這是一段很長的路,因為我們誰也不知道這樣的胭脂會不會受歡迎,也不知道賠本的生意能不能賺到錢,但是憑飛笑著將配方還給我,遞給我已經找好的一家店的契約,萬事俱備,隻欠我這股東風。

“彌”的生意好,畢家的招牌擦得更亮,找我們談生意的商人越來越多,有時候應酬得我都想吐,丁玨最近老抱怨那些商人討厭做生意不好玩,被忙的焦頭爛額的憑飛亂棍打出門,然後揪著我不撒手。

京城天氣好,多是晴朗的夜晚,但在少有的雨夜我總會不由自主覺得空虛和寂寞,總是會想起三年前的那個雨夜。多數時候我都躲在屋子裏不出來,但今晚我卻不知道為什麽很想淋一淋雨,懷念一下久違的感覺。

我剛出了房門,就見憑飛討好的衝我笑:“今晚張員外在樓外樓擺宴,我去不了,丁玨死也不願去,大哥你去吧。”

我愣愣的接過帖子,也好,總強過在孤零零的雨夜可憐兮兮的一個人發呆。

樓外樓裏人聲鼎沸,有熟識的人將我拉到座位上,我去的晚,他們大多已經喝了不少,我悶著頭開始吃飯,不要酒沒喝到飯還沒吃飽。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多數人漸漸散了,張員外在樓外恭送客人,看見我問我為何來的晚,我推笑出門下了雨躲了一陣,張員外哈哈笑道:“正巧今日有畢老板在,我們帶你去前麵的春風閣見見,那裏可是個好地方。”

我抽抽嘴角,當我是鄉下人呢,一聽就知道是妓院。

可不是妓院,見識過“青樓”的人都會對一般的妓院嗤之以鼻,雖然我眼不斜視的一路進去,不理會老鴇的熱情洋溢,哪兒再會有如翟宓那般風範的老鴇了?

我們一群人不說腰纏萬貫的張員外趙老板,就是我那也是貌似潘安小有家財,我們一進了妓院,那些姑娘紛紛丟下手裏的客人圍住我們,眾星捧月一般。老鴇一雙眼睛笑得都快不見,直接將姑娘往我們身上推,大有今天不把我們搞定不罷休的意思。

我任由身邊不知名的姑娘給我端茶遞水果,一個見我不搭理她趕忙又換了方向,但很快又有第二個姑娘前赴後繼的補充上來,我倒也沒閑著。但我的目光始終緊緊盯著剛才進來時一眼瞟見的樓中高台上的一人,她閉著眼睛彈著琵琶幽幽的在唱,似乎是要將自己與這紛亂的外界隔離開來,卻很少有人願意去聽。

一曲罷了,她收了琵琶盈盈欠了個身子,準備退下,這時有喝多了酒的好色之徒趁著酒勁上前拉扯,讓我清楚看到她的左手手腕上露出的一抹淡綠色,突然心裏狠命跳了一下,而後心生一個聲音,是她,是她。

我以迅雷之勢衝上前,趁著那酒徒未及反應的時候迎麵一拳將他打翻,然後趁亂將那姑娘擋在身後,酒徒搖搖晃晃的起身,正要張口罵我就摸到自己鼻子裏流出的血,哎呀一聲暈倒在地,我無奈的搖搖頭,轉身盯著眼前的人。

還是那眉眼,那鼻,那唇,那豐潤的臉頰,帶著嬌俏的笑意。為何淪落至風塵都不願回頭來找我?我一把將她抱住,聞著她的味道,喃喃地呼喚她的名字。

突然,我被一把推開,麵前姑娘睜著疑惑的眼睛,對我說:“公子,我不叫翟宓。”

我一驚,笑道:“翟宓,你開什麽玩笑,你忘了我嗎?我是畢憑天啊。”

那姑娘找來老鴇,對我說:“公子,我讓媽媽告訴你我是誰。”

姑娘頭也不回的走了,隻留下我和老鴇麵麵相對。老鴇笑道:“畢公子,剛才您那一拳打得可是城南陳家大公子,這我們春風閣不好給人家交代,您看看……”

我掏出一錠錢,問:“剛才那姑娘叫什麽?什麽時候來的這裏?”

老鴇摸了摸銀子,笑道:“畢公子喜歡沅筠?那可真是可惜了,人家隻賣藝不賣身的。”

天下還有此等相似之人?那明明就是翟宓,她手上還帶著我送給她的玉鐲。

我又掏了一錠銀子給老鴇:“媽媽,我要買沅筠姑娘一夜。”

老鴇為難道:“沅筠姑娘真的隻賣藝不賣身啊。”

我笑笑,又再掏出一錠,老鴇立刻鬆口。

不一會兒,我被請到了沅筠姑娘的房裏。

我是個俗人,更在多年經商的磨練下變得眼厲,當我上下打量那叫沅筠的姑娘時,姑娘不好意思的給我端了茶,然後小心翼翼躲開了我的視線。

“你叫沅筠?”

沅筠姑娘輕輕點點頭,又強調了一句:“小女子真的不是公子要找的翟宓。”

“那你的鐲子怎麽解釋?”我指了指桌子底下她的左手。

她抬起左手湊到我麵前:“這是我被賣時我娘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

我打近看,發現真的與我的鐲子不一樣,雖然是綠色,色澤卻差了很多。我有些心灰,卻不願相信世界上還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你從哪兒來?”

沅筠搖了搖頭:“我記不清了,我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到這裏,後來就在春風閣裏學習琴棋書畫,直到上個月才開始彈琴,但小女子不接客的。”

我笑道:“你莫害怕,隻因為你與我一位友人長得頗為相似,我一時情急誤認了罷。”

沅筠抬起頭,問我:“畢公子那位友人就是叫翟宓的?”

我點點頭:“我們關係很好,可是三年前她突然不告而別,我一直在找她,如果你看到與你長得相似的姑娘,請你也幫我告訴她一聲。”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說起翟宓,也許潛意識裏我仍將沅筠當做了翟宓,甚至希望沅筠就是翟宓。

“那位叫翟宓的姑娘是公子的心上人吧。”

我愣了一下,突然笑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沅筠淺淺地笑道:“因為公子在說起翟宓姑娘時很悲傷,你的眼裏流露出不符合你年齡的滄桑,我想那位姑娘曾經與公子一定很相愛。”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她若是真的愛我為什麽會不聲不響的消失,這三年我一直不放棄找她,可是人海茫茫我真的已經覺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