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親王府不算很大,風景也錯落的很有致,能看得出當年主人化在上麵的心思。我慢慢將每間房間都看了一遍,果然沒有人,好像昨天那些人都是夢一般,我都有些懷疑自己了。

出了院子時天已黑了下來,我精神正佳,就想去“春風閣”去給沅筠提個醒,讓她幫忙留意一下有關九王爺的消息,世人都知道,九王爺雖往生多年,傳言中他秘密鍛煉的一隻軍隊始終沒有出現。

夜晚的“春風閣”生意好的沒話說,反正我也是熟客,我進去的時候連老鴇都沒瞧見我。我目無斜視地上樓往沅筠屋子走,卻在拐彎處敏感的注意到一道盯著我動作的視線,下意識的回過身,就發現刑就站在我身後,再一會兒,就見遊水易從沅筠的房裏出來了。

我皺著眉將準備從我身旁過去的遊水易攔住,怒道:“沅筠從不接客,你們來做什麽?”

遊水易看了我一眼,表現出一如既往對我的討厭,但隨即又垂下眼試圖再一次離開。

“說,你別說上妓院還要三個人一起,你們是不是在打沅筠的主意!是不是你們主子讓你們來的?我究竟得罪你們什麽了,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我身邊的人?”

遊水易平靜的幾乎不像我印象中的他,他眼中發火,卻始終一言不發,刑走到我麵前若無其事的將他拉走,一句話都沒對我說,我目送著他們離開,卻見鄺麟又轉過身看了我一眼。

我推開門時沅筠在擦拭琵琶,見到我來,笑道:“方才你在與誰爭執,聲音好大。”

我走上前將她連同手中的琵琶一起抱住:“求求你,別再離開我了。”

沅筠身子僵了一下,掙開我,望著我說道:“你在說什麽?”

我無力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我很怕,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被他們抓住了,丁玨現在還躺在**昏迷不醒,我不能再看到一個人不見了,我受不了了。”

“他們是誰?”

“九王爺的女兒和她手下的三個人。”

沅筠看著我,笑道:“你怎麽知道?我聽說九王爺的女兒早就死了。”

“他們昨天抓了我,把我帶到九王爺原來的宅子裏,我見到九王爺的女兒了,她沒死。”

沅筠將琵琶掛好,想了想問我:“你想我怎麽幫你?”

“我不要你幫我。”我突然改變了主意。讓沅筠幫我留意九王爺的事是初衷,但是看到遊水易等人已經找到“春風閣”,說明沅筠的處境已經不如我想象中的安全,我不能讓她冒這個險。

我見沅筠疑惑的皺起了眉頭,又補充道:“你自己提防著剛才來的人就好,跟他們保持點距離。”

“他們?”沅筠笑道,“我隻見著一個人啊,他說我與他認識的一人長得相像,來問問罷了,那人是不是你提過的翟宓姑娘啊。”

我點點頭,遊水易和翟宓是舊識,三年前我就知道了,可翟宓大概也沒想到,也是這個所謂的舊識讓我和她生生分離了三年。

在沅筠這兒坐了一會兒,我就離開了“春風閣”,丁鳶還一人在家,我加快了回去的腳步。

“畢憑天。”

聽到我的名字,我轉過身,卻看見鄺麟隱在“春風閣”旁沒有光線的角落裏,若是不注意,連她的輪廓都看不太清楚。

“找我做什麽?”我對遊水易沒好感,連帶著覺得其他兩人都不是好人。

“我知道你想找到畢憑飛。”

我一愣,迅速反問:“你知道?”

鄺麟比遊水易看上去老實的多,半點掩飾也沒有,“畢憑飛告訴我你是他大哥。”

“你們抓了人還跟人聊家常的?”我嗤笑,“憑飛還有沒有告訴你他最近害相思病,在你們那兒吃不好睡不好老想著那姑娘?”

鄺麟又點點頭:“我知道。”

憑飛還真說了?

“因為我就是那姑娘。”

我徹底愣了,旁邊是燈紅酒綠的“春風閣”,我站在蕭瑟的黑暗中,被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鄺麟給震驚了。她說什麽?

“我在彌給畢憑飛解決了被偷錢袋的事,後來就認識了。”

還真是她?

“這也是你們主人給設的局?”我冷笑道,“你們真是撒了好大的網,要把我們一網打盡呐。”

“不管你信不信,我們是沒有惡意的。”

“沒有惡意?那王平被抓,郭啟天被陷害殺人?丁玨現在昏迷不醒,你們跟我說沒有惡意,誰信呐。”我不願對一個姑娘出口傷人,但卻關不住心裏的話。

“就算不是你親手做的,你也是幫凶,幫凶知道嗎?”我吼道,“不管憑飛有多喜歡你,我絕對不會接受你這樣的姑娘跟憑飛在一起,你會毀了憑飛的,知道嗎?”

鄺麟的表情很受傷,隻點點頭:“我知道,如果你不願相信我們我不會勉強,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你想找到畢憑飛,就去昨夜的地方,畢憑飛就在那兒。”

鄺麟說的地方是九王爺府嗎,我已經去過,找遍每個房間都沒發現有人,她又在騙我嗎?我正想細問,卻已不見了鄺麟的身影,在外人看裏,我隻是一個對著暗夜自言自語的傻子。

鋒芒畢露的趙斯琴十四時鋒芒盡消,大概也是皇上施了壓力,怕那些懷著為九王爺報仇心思蠢蠢欲動的人抓住趙斯琴這根稻草壓死他。可是趙斯琴消失的這麽些年她去了哪兒做了什麽沒有人知道,出現時身邊已經有了遊水易、刑、鄺麟這三位截然不同卻都是高手的人,她是有何種能耐?最重要的是,趙斯琴突然現身,皇上可知道?

趙斯琴一回來就給皇上搗了這麽大一個亂,皇上這些年驕奢*毫無節製,國家已經日況愈下,如果皇上此刻知道整件事,我想他大概也猶如針芒在背,那把龍椅坐的都不安生了。

按鄺麟的說法,丁衎承和憑飛落在他們手上,大概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的,丁玨被刑的氣封住穴道一時醒不了,卻也不會怎麽樣。我現在倒最擔心王平和郭啟天,一個販賣大量私鹽被人贓俱獲,一個涉嫌殺害朝廷命官物證人證俱在,這兩人是想洗都難洗了。

可是讓我奇怪的是,以趙斯琴的能力怎麽能動用到官兵?還是說她已經找到九王爺留下的那隻秘密軍,皇上卻不知道?

怎麽可能呢,這趙斯琴到底玩的什麽把戲?

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趙斯琴和皇上之間的矛盾關係,我反倒沒那麽緊張了,在武林盟主失蹤江湖人士矛頭直指朝廷的時候,多一個盟友總是好的,更何況這個盟友還很牢靠。我將我的設想講給丁鳶聽,丁鳶也沒有異議,總的來說我們現在的處境要好了一些。

不過丁鳶不同意我再探九王爺府,她說現在趙斯琴和我們的關係很是危險,雖然我們的方向是一致的,保不齊她不會站著我們的屍體博取皇上的好感以謀求她的大業,所以對鄺麟的話我們可以信卻不可以做。

我了解她的擔憂,其實我心中也存在疑慮,因為我不知道告訴我憑飛的下落是趙斯琴吩咐的還是鄺麟自己的主意,兩者的區別就是危險和安全。但我還是那種感覺,趙斯琴並不想對付我,否則昨晚她不會放我走,還有今天遊水易的反常,是不是昨天趙斯琴的警告起了作用?

“不去看一看,怎麽知道憑飛他們在不在那兒?”

“不行,那是陷阱。”丁鳶難得堅決的攔著我。

“即使是陷阱我也要去,憑飛在等我去救他。”

“你打得過刑嗎?你想跟師兄一樣躺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嗎?”

我笑道:“丁玨躺在那裏一定很難受,可是我知道我必須要去做點什麽,你師父,你師兄都走在我們前麵,我們不能落後。”

這番話我不僅是說給丁鳶聽的,也是說給我自己聽的,讓我一點點打消掉自己的猶豫和退縮,讓我有最充足的勇氣走向那間充滿秘密的九王爺府。

九王爺府,位於城郊西京,地理位置不算很好,大概也與九王爺生前大受皇上貶謫有關,雖然有先帝禦賜的能工巧匠,我卻無緣見識到這座王爺府曾經的輝煌。

第三次來到這裏時,我還是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悲痛感,兄弟相殘是我不能想象的,如果當初是九王爺順利登基,大概很多事都不會發生了。

按照上次的路線我再一次翻進院牆,有了上次的經驗,這回膽子稍稍大了些,但沒想剛走兩步就感到腦後一陣風過,等想反映的時候已經有一把劍架在了脖子上。

好快的身手,在這裏除了刑還有誰呢?

“這裏不是任你來回的地方,若是識相,現在就離開。”

我笑道:“你不會殺我,就算我現在大搖大擺的在這裏逛,你也奈何不了我,是不是?”

刑的手拿得很穩,劍刃一點都沒有碰到我,這可不是一般威脅人的方式。

“誰讓你來的?”

“你半夜三更都要綁了我帶來,還不是你們讓我來的?”我轉過頭笑道,“你們以為從後門進我就不會知道這是哪兒了?你知道做商人什麽最好嗎,告訴你,是記憶力,我連晚上午見你時你皺了幾次眉抖了幾次腳都記得。”

刑收了劍,一如往常的冷酷表情:“我從不皺眉也不抖腳。”

“你們主子在哪,我要見她。”

刑默默看了我一會兒,才帶著我慢慢走進桃花深處,若是這兒開了花想必又是一處美景。刑在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上敲了敲,就聽石頭縫裏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不一會兒露出一塊僅供一人鑽入的口子,裏麵露出些微光亮。

“那裏麵?”我疑惑的問,看這架勢趙斯琴不是光明正大回了九王爺府的。

刑推了我一把,我腳下一踉蹌,回過神來石頭已經從外麵關上。我急忙到處找開關,別讓丁鳶說中了,我自信過了頭,到頭來還是把自己給撂裏麵了。

我摁遍了手邊能碰到的所有地方,裏麵的石壁看不出來的光滑,一點開關的痕跡都沒有。我咒罵了刑一句,沒辦法隻好往裏走,就算是被困,跟憑飛困在一起好歹也有個心安。這大概是九王爺生前秘密挖好的地洞,也是為以防有一天皇上對他趕盡殺絕所準備的吧,今天倒讓我此處一遊了。

越往裏走,光線也漸漸敞亮開了,從黑暗中陡一進入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我的眼睛首先閃了一下,而後才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這裏很大,能容納幾十人,旁邊放了一排可儲水的罐子,還堆有一些柴火,最關鍵的是,最角落的地方坐著一個人。

一個我做夢也想不到會在這裏再見的人。

我看不到自己是什麽表情,但是應該是吃驚的,我還沒有準備好,這個人就以讓我猝不及防的方式出現在我麵前。我深深吐了口氣,卻平息不下來,我擦擦眼睛,那個人還在,笑著看著我,我突然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