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如此,就像這次本來烏孫國王是隻派了烏納靡一個人來的,可是烏納靡怕他不在國內,有人想對哈多靡不利,就請求國王讓哈多靡隨行,甚至將自己使者的身份讓給哈多靡。”

“你當真要嫁給烏納靡嗎?”

翟宓歪著頭:“烏納靡和我隻是逢場作戲罷了,他不想娶,我不想嫁。”

“傳言他對你一見鍾情,說你們已經私定終生。”

翟宓笑著搖搖頭:“傳言多有誇張,這個你將來就知道了。”

既然翟宓不想說,我也不便勉強,在皇權的巨大壓力之下,她承載著我無法想象的痛苦,我能為她做的,也僅僅是理解她體諒她相信她了。

“你能放憑飛他們回來了嗎?還有丁玨。”

翟宓點點頭:“我差點忘了,我身邊還有一對感情深厚的兄弟呢。”

“你將憑飛他們抓了也是怕他們泄露你身份的事?”

“憑飛透過鄺麟得知了我的事情,不得已我才將他關了起來,丁玨也是查到了我的身份,刑一時出手重了些,封住了他的穴道。”

“那丁衎承呢?”

“丁衎承並不是我關的,在我的背後還有另一隻手,我暫時還沒有找到,但是生不見人死也會見屍,丁衎承不會簡單就死的。”

這一切什麽時候才會結束,非要等到龍椅換個主人或是……我不敢相信,我怕想到翟宓的失敗,當所有事情都是未知數時,心裏的忐忑會擊碎所有的信念。

我握住翟宓的手,幽深的宮外,有我們心之向往的自由,可是我得陪她回來,勇敢的麵對一場劫數難逃的自我懲斷。翟宓不是一隻翻雲覆雨手,她隻是在暴風驟雨的磨練下成長起來的海燕,她要飛,我便做她的翅膀。

回到宅子時,刑和鄺麟帶著憑飛已經在等我,丁鳶堅定的守著丁玨不讓刑靠近。這麽久不見憑飛他反而胖了些,翟宓也沒有虧待他。

我讓丁鳶讓開,刑先給丁玨把了脈,確定他氣息的位置,反手摁在丁玨背後,一刻鍾的時候便見丁玨頭上冒出了層層冷汗,再過了一會兒丁玨的手指蜷了蜷。刑下了床,扔給丁鳶兩顆藥丸,囑咐她一天一顆和水服下,兩天便能行動自如。

我突然有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豁然清爽了。我將事情擇重說給丁鳶聽,她也是一副難也置信的表情,我和憑飛相視一笑,好懷念。

晚上我和憑飛喝酒,他跟我說他和鄺麟的事。

大概就是我和他在酒樓上見到遊水易三人的那天,他發現廣爾就是鄺麟,他想他必須要去問個明白。廣爾沒有人知道,鄺麟還是有人聽說過的,從賣消息的江湖人那兒打聽來鄺麟的下落,他一路追到九王爺府。

他與我當時一樣的反應,九王爺府早已敗落,家中唯一的斯琴公主也不知去向,他當時隻以為鄺麟他們三人隱居於此,誰想到卻撞見鄺麟和遊水易、刑三人畢恭畢敬的向一人稟報最近的情況,而當中那一人著實讓他驚住了,腳下沒留意被刑一把擒住。

誰能想到斯琴公主尚在人世,光明正大的生活在已多年沒有聲息的九王爺府中,誰又能想到原來與自己朝夕相處甚至為自己所救的人竟就是當年的傳說人物,原以為自己最多牽扯上的隻是江湖恩怨,哪還能料到尚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已經悄悄醞釀起了席卷所有人的颶風。

刑的手下無可逃之人,若不是翟宓手下留情,丁玨必定是回不來的,而翟宓不想傷了憑飛,隻是嚴加看管了他,好吃好喝相待。憑飛以前還有些鑽牛角尖的脾氣,現在已經**然無存,既來之則安之,越來越像我了。他隻道知道我會去救他,隻是發不出信息,又不想為難了鄺麟,好在鄺麟尚有一絲人情,給我通過風,隻是被翟宓棋高一著岔開了罷。

不過總算他是回來了,丁玨也在兩日之後準時蘇醒過來,醒來第一句話就說見到了翟宓,引得我們所有人嘿嘿直笑,笑得他莫名其妙。丁玨精神不算好,睡了這麽多日子身子都快萎縮了,丁鳶每日陪他上街走動,憑飛躲在房裏一個人不知道在煩惱什麽。

我想大概也是鄺麟的事,現在看來若事情到時候水到渠成的結束了,憑飛想和鄺麟在一起並非難事,而鄺麟對憑飛似乎也並非全無情意。

“鄺麟曾說,那事太風險,隻怕不能全身而退。”

就算翟宓不說我也是能想象到的,但凡關於權利的鬥爭都是殊死搏鬥,生存遊戲上規定隻有一方的勝利,如果上天不是垂青翟宓,到時候我未必能有機會給翟宓收屍,她已經是罪臣九王爺的女兒,出身就注定著被皇上所忌憚,她的一舉一動都要經過深思熟慮,可是她的一條小命十九年來卻始終捏在處在皇權金字塔頂端的那人手裏。

雖然有過心理準備,但憑飛說到不能全身而退時我還是心抖了一下,若這是我們每一個人都無法逃脫的命運,我實在無法想象那一天的來臨。

“你和鄺麟說了?”

憑飛點點頭:“說了,翟宓雖然將我困著,卻沒有限製我的活動,鄺麟也來跟我說過事情的緣由。”

翟宓所做的事用一句話概括就是為父報仇。九王爺的冤屈世人皆知,當今皇上的篡位簡直明目張膽,但是龍椅一旦坐上,篡位者也是最高統治者,原本正統的繼承人反倒淪為亂臣賊子。若是皇上宅心仁厚一些,待翟宓心慈手軟一些,大概也釀不出如今的惡果,但人心總是這樣,浸泡在仇恨中太久便即使忘了初衷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

十三四歲開始的計劃,起初是不完美的,也被皇上看出過端倪,幸好那時翟宓年紀尚小,又有太後的保護,雖然不為皇上喜歡,總算能苟活下來,直到太後精神漸漸不好了,翟宓才開始秘密製定更精確的計劃,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招兵買馬,培養自己的勢力,雖然隻有三兩個人,勝在都對她忠心耿耿。

“誰說隻有三個人?”

我數了數,疑惑地問:“遊水易、刑再加上鄺麟,難道不是三個人?”

憑飛搖搖頭:“是四個人,第四個人你我都認識的。”

第四個人,果然是翟宓的一步棋。

如果說遇到我們是命運安排的話,那之後我們所遇到的種種事情都可謂有因果來源。沿途中神奇區隔在江南以外的難民,朝廷突然頒布增稅法令,黃叔明的出現,遊水易和陸雙臣爭奪武林盟主,翟宓的突然失蹤,以及京城風雲。

翟宓的一局棋布了四年,深入淺出直掐皇上咽喉,卻因為我們和鹽幫的出現打亂了步調。王平和郭啟天因想投機一個被抓一個被誣,我們更是處處限製住了翟宓的手腳,殺不得說不得,隻能關。

隻是其他的事情我們都是知道的,直到這最後一招,我們始料未及。

武林盟主的消失,我隻猜測到了可能與朝廷有關,卻沒想到真正幕後主使的其實並非皇上,而是翟宓。她讓武林盟主的消失成為江湖與朝廷紛爭的理由,挑起原本就深埋的矛盾,趁勢造亂,逼皇上退位。

這一切聽來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但是武林盟主為何會聽從翟宓的吩咐?三年前的武林大會之上並未見過翟宓與陸雙臣有過接觸,即使陸雙臣反皇,也不見得會傾向翟宓。

這一切一切的答案隻在於第四個人身上。

“陸雙臣。”

很少有人知道,當年巴中台上爭奪武林盟主之位的兩位江湖青年才俊他們同樣從九王爺府中出來,他們有著共同的主人,當時他們的主人就坐在我的身邊親眼看著他們。後來趙斯琴突然出現,眾人都說趙斯琴身邊跟著三大護衛,卻不知道其實趙斯琴隱藏了一個更深的人物,陸雙臣躲在翟宓的後麵幫她完成籌劃多年的大計。

陸雙臣果然是和翟宓一樣自己消失的,所以別人都找不到他的蹤跡,而他躲起來才能更好的為翟宓做事,更重要的是,他的消失才能煽動江湖人士對朝廷的不滿。

翟宓想得太深,令人毛骨悚然,這是僅僅隻有十五歲的孩子應該想的事情嗎,還是皇權的爭鬥逼得翟宓早早成熟明白了命在我手不由天的道理?

“可是事情又發生了變化?”

人算不如天算,還是說皇上命不該絕,在大計將成之時,烏孫國突然派了使者前來。江湖與朝廷一時一力對外,陸雙臣的失蹤似乎隻對某些少數人重要了起來,最關鍵的是,哈多靡的到來讓皇上又起了送翟宓去和親的念頭。

翟宓對外的麵貌一直是趙斯琴,空有聰明頭腦卻沒繼承到美貌的斯琴公主,傳言中好色的哈多靡曾在六年前拒絕過一次,所以翟宓對此並沒有擔心,誰料哈多靡的弟弟卻揚言對斯琴公主一見鍾情,正中皇上下懷,若不絕地反擊,翟宓必定是要送到烏孫去的。

絕地反擊,翟宓做到了。

哈多靡與烏納靡的兄弟關係似乎並不像他們表麵上的那麽淺薄,鄺麟沒有告訴憑飛具體的原因,隻是說翟宓找到了烏納靡的把柄,要求他陪她演一場戲混淆皇上的視聽。

烏納靡和翟宓這些天相處的故事是翟宓放出來的*,真實目的不過是讓皇上放鬆警惕,意外效果是看到了哈多靡的緊張,這對兄弟比想象中要好玩。

聽多了哈多靡的事,我也適當和他說一些與憑飛小時候的事,果然博得他的好感,短短幾日他已然與我稱兄道弟推心置腹,還許諾帶我參加皇家的秋季圍獵。之前翟宓有同我說過這次的秋季圍獵,皇上身體日益衰微,有想憑借此次圍獵為自己挑選繼承人的意思,因為皇上早年行事謹小慎微,連太子之位一直都懸而未決。

哈多靡和烏納靡因為烏孫使者的身份準許陪同前往,烏納靡更因為身為趙斯琴準夫婿的關係被特準可下場圍獵,都說烏納靡文武雙全,有人已經開始擺出賭局猜測烏納靡會否獵的圍場內最高貴的紫斑鹿送給趙斯琴當做聘禮。

我問翟宓:“若烏納靡果真獵得了,你該如何?”

翟宓無所謂的笑笑:“就算獵得他也斷然不會送給我,更何況……”她眨眨眼,一隻手指豎在嘴唇上,“那是我的獵物。”

皇上不會駁了哈多靡的請求,倒是一些重視俗禮的大臣十分反對一個外族之人還要帶一個不相幹的人進入屬於皇家範圍的圍場裏,所以哈多靡在跟我說這件事時相當動怒,雖然最後大臣們好歹被翟宓以烏納靡準許入場圍獵哈多靡作為使者更應該可以進入,而帶一個隨從未嚐不可的理由說服,但哈多靡仍舊認為朝廷對烏孫國相當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