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辨不清人,但那聲音我卻有些印象,隻是不知此時他帶我到這個地方是敵是友,我隻好假裝沉默。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對你怎麽樣。”

我聽見有人爬過來衣服摩擦的聲音,便縮著身子躲在角落裏,但那人好像有夜視一般徑直朝我爬了過來,正好停在我麵前。

“我們現在密道裏,上麵還有人。”

“你究竟想怎樣。”

“你誤會了,我隻是救你而已。”

我奇道:“為什麽救我,我又沒做什麽事。”

“上麵的人在搜的就是你,也就是第一個看到屍體的人。”

“我看到屍體又怎樣,人又不是我殺的。”

“證據呢?”

我啞口無言,我怎麽忘了,要陷害人時根本不需要證據,隻要讓他無話可說就行了。

“我跟了你好幾天,就怕你著了他們的道。”

我猛然想起來,叫道:“那晚在彌我看到的也是你。”

“沒錯。”

那人,或者應該說遊水易,打亮了一隻火折,我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狹長低矮的甬道,隻容得下兩人並排,成年人隻能低著身子幾乎是爬行的姿勢,這麽個地方說是密道還不如說是給小孩子玩捉迷藏的。

“這條道連鹽幫自己的人都不知道,所以我們很安全。”遊水易換了個姿勢坐在我麵前。

我有些不習慣和他就這樣麵對麵,咳嗽了一聲轉了個方向,“你剛才說的他們是誰?”

“這是誰的地盤自然就是誰。”

鹽幫?

“怎麽可能,我與鹽幫素無瓜葛,且與他們幾位當家還有些關係,怎麽會好好要置我於死地,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遊水易冷笑道:“的確是有些關係,可是他們與別人有更多的關係,算下來倒是對付你的可能性大一些也容易一些。”

遊水易說不明白的話把我繞糊塗了,他們與他們,為什麽又要對付我?

“那你呢,翟宓被皇上抓住的時候你在哪,陸雙臣呢,你們都叛了嗎?”

遊水易歎了口氣,在幽長的甬道裏輕輕的回響著直到遠處再也聽不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雙臣都沒有背叛主人,而且我們都在想方設法去救主人。”

“你若沒有個讓我信服的說法,我發誓就算我死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遊水易嗬嗬的笑了,舒適的躺了下來,占據了大半的地方,我連伸個腿都不方便,左右都被他限製了。“那天,我找到陸雙臣,要聯合他衝出皇宮時,被大內侍衛給攔下來了。”

遊水易和陸雙臣武功再高,大內侍衛也不是吃素的,以一敵十就已經力竭,倒下去的很快又有人替補上來,被擒隻是時間問題,皇上好像預料到了似的,侍衛用金剛鎖鏈將他們綁住丟在暗室裏後皇上一次都沒過問,但卻沒有下旨讓他們死。

陸雙臣精通各種雜學,卻被金剛鎖困了三天,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打昏了送飯來的公公用計搶到了鑰匙,這才有機會溜出皇宮。但三天的時候足以改變一切,翟宓的計劃失敗,我在“春風閣”裏聽了一段蒙塵的往事,鹽幫人去樓空,而遊水易和陸雙臣卻在追凶。

“我沒聽明白,如果不是你們背叛翟宓,翟宓的計劃怎麽會泄露,皇上怎麽會知道。”

“知道主人計劃的並不隻我們而已。”遊水易的話音淡淡,卻讓我覺得他話中有話,“那些被我們安排做箭的,或者做弦的不都是知道的嗎,比如……”

遊水易沒有說出來那兩個字,我卻懂了,他說的是鹽幫。

上麵終於沒有人聲後,遊水易帶著我慢慢爬往出口,在探出頭的一刻,除了久違的陽光還有的就是一個久違的人,陸雙臣。

我警覺的離他們遠一些,雖然遊水易說的並非讓我無動於衷,但始終他們都沒有徹底證明自己的清白,若是他們真的叛了,那救翟宓真的是無望了。

陸雙臣笑道:“畢公子不用害怕,隻要你跟我們去見一個人就會明白一切了。”

我將與翟宓計劃中的所有人過濾了一遍都想不出他們說的那個人會是誰,但萬萬想不到出現在我麵前的竟然是被困許久卻苦無營救之術的王平。

我大怒:“你們果然與鹽幫勾結,帶我來做什麽。”

王平也衝我吼:“誰說與鹽幫勾結啦,我已經不是鹽幫中人了,你管我認識誰啊。”

我愣住了,王平怎麽不是鹽幫中人了?他可是鹽幫三當家,隻是因為私鹽被查一事就當不成三當家,還落得被逐出鹽幫啦。

“你是怎麽被放出來的?”

王平收了聲音,撇著嘴說道:“我才知道原來鹽幫和朝廷一直在勾結,我被抓其實隻是皇帝老兒的障眼法。”

我皺眉,皇上的手伸的比我想象中長的多,“所以鹽幫根本就不用擔心營救你們的問題,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為了騙我們假裝的?”

王平點點頭:“鹽幫為了讓你們相信故意找朝廷的麻煩,甚至殺了京兆尹再故意假扮被陷害,這樣……”

“這樣鹽幫的人就在暗處了。”我歎了口氣,果然是好計,誰能想到有人會殺人再陷害自己的?想那鹽幫分舵死人手寫的那個郭字就是郭啟天其人了,而這種連環計除了郭啟天,鹽幫中還有誰能想得出來。

“那你為什麽會被逐?”我依舊很好奇,王平的兩位大哥並不像是不念手足情的人。

王平囁嚅道:“誰說我是被逐的,我是自己離開鹽幫的。”

我冷笑道:“鹽幫現在可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兩位大哥想必也是皇上麵前的紅人了,你現在離開不是太劃不來了嗎,而且你離開了鹽幫你能做什麽。”

王平皺了皺眉,不說話,倒是陸雙臣解圍道:“王平也認為鹽幫所為不夠公義,所以才決定離開的,畢兄就不要責怪他了。”

“如果責怪他可以讓翟宓回來我一定永遠不會原諒鹽幫。”

我不知道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好像有種剛剛天晴又蒙上烏雲的挫敗感,見到王平時我有感覺似乎上天還沒有放棄我們,但他說他因反對張寅成郭啟天的做法離開了鹽幫,雖然知道他這樣做是對的,可還是無法控製的想說他為什麽要這時候才離開,時間剛好就那麽湊巧。

可是我知道我沒有任何辦法去指責王平,郭啟天一定把事情想得很完整才一步一步引我們入甕,他的手段我到現在才真正見識到,更別提一直崇敬他兩位哥哥的王平,或許他受到的打擊不比我的小。

我擺擺手:“你們現在有什麽打算,有沒有計劃去救翟宓。”

遊水易和陸雙臣對視一眼,搖搖頭:“暫時還沒有查明主人被關的地方,我們隻能按兵不動,等著皇上出現。”

“如果皇上一直不出現,難道翟宓就可以這樣被關著,而且誰知道皇上會不會……”我咬了咬牙,“殺了翟宓。”

“不會。”王平搖頭,“我聽到二哥和皇上派來的密使的談話,他們說要將我們所有人一網打盡,所以翟宓會是安全的。”

“這就奇怪了,我們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為何皇上不來抓我們,他在等什麽?”

陸雙臣笑道:“當今聖上疑心頗重,並且因為他是篡位奪得的皇位當初又對九王爺趕盡殺絕,所以很是看重民意,若是無緣無故抓了我們反倒落了下風,他在等我們自投羅網,好有名義對我們斬草除根。”

“動也不是,等也不行,我都快瘋了。”我氣道,“我就是太相信鹽幫了,沒想到背後被捅了這麽一刀。”

王平靜靜的聽我發牢騷,沒有過去所見的那種一點就著的火氣,看得我反而冷靜了下來,“算了,也不是你的錯,你也想不出這種主意。”

“也許,我知道翟宓的下落。”

突然,王平說道。

我將王平的事說給憑飛他們時他們都不敢相信,我們千算萬算都沒想到鹽幫才是躲藏的最深的那一個敵人,而且王平竟然還與兩位哥哥劃清界限離開鹽幫,這種勇氣值得佩服,丁玨一向不吝嗇對人的誇讚,即使是害他躺了好幾個月的刑,他都說刑的劍術天下無雙。

“王平現在準備怎樣?”

“他現在去查看翟宓是否真在他所想的地方。”想到下午時王平的話,是否真的有那麽一個地方是我們明裏暗裏這麽多人都沒有注意到的?

“是不是找到了翟宓我們就要動作了?”

我揉揉太陽穴,一天都處於亢奮狀態,有點頭痛了,“一切都要細細想過,如果我們再失敗就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丁玨點點頭,同意道:“不可以再將主力放在別人身上,我們隻能靠自己。”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連丁玨都不再相信百鬼叢生的江湖了,我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前所未有的沉重,裏麵不僅有翟宓一個人的命,還有我們這麽多人全部的命,一個都不能少,絕對不能。

“春風閣”儼然成了我們的聚集地,陸雙臣和遊水易易容來時我們誰都沒發現,我差點以為是皇上或者鹽幫派來殺人滅口的。他們帶來的不算是好消息,但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了,至少說明我們還有時間。

但是王平能否完全相信還是個未知數,我卻隻能將希望完全托付在他身上,無疑對我們十分不利,於是日複一日的等待成了最折磨人的事,隻怕下一個進來“春風閣”的人亮出兵器直言取我們首級,到時我們哭都沒地方哭,隻能黃泉路上再見。

好在第四日時,王平終於露麵,甚至還帶著一個人,並且也是這個人確定了他是友非敵。

刑。

他的出現總是讓我驚訝,大概是因為第一次知道他時他的名字已經成為一個傳奇,和傳奇麵對麵總歸有些奇怪,即使後來知道他的故事還是難免覺得神與人是有差距的。

倒是遊水易和陸雙臣很是坦然,一五一十的說明了他們被囚的經過,刑並沒有追問,反而迫切的給我們攤開了一張地圖,裏麵彎曲的似個迷宮,簡直找不到出入口在哪。陸雙臣皺眉想了一下,立刻就問道:“這是傳說中的瘋人墓?”

“瘋人墓?”我好像太孤陋寡聞了點,因為我看見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似乎那不是個簡單的地方。

“瘋人墓隻在傳說中出現過,傳說裏那兒是關著牛鬼蛇神的地方,進入的人有去無回,但從來沒有人找到過這個地方,所以人們都認為那僅僅是個傳說罷了。”

“難道實際上那不隻是個傳說,皇上找到了?”

刑點點頭:“不僅如此,主人就給關在那兒。”

我大驚,牛鬼蛇神的地方該是多麽凶險,翟宓一點武功都沒有,她如何自保?

“但是,真實的瘋人墓其實隻是座監獄,沒有傳說中那麽恐怖。”刑指著彎曲線條的一個點解釋道,“這就是入口,在皇宮後花園池水裏。”

“後花園池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