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將軍請回吧,回去好好伺候你的皇上主子,千萬要小心,伴君如伴虎啊。”丁衎承笑道,順手扔了一顆解藥給郭啟天,“此毒需解三次,這是第一顆,隻能緩解三天,若是被我們發現皇上有什麽動作,我們就在路上等著皇上。”

郭啟天收了解藥,目光掃過王平和張寅成,帶著侍衛隊伍轉身就走了。王平想要說什麽都被張寅成攔住,“三弟,兄弟做不來,敵人也做不來,我們不要強求了。”

我和憑飛分別攙扶著翟宓和鄺麟,丁衎承將書帛還給翟宓:“這等重物姑娘自己保存好,這關係著你們大夥的生死。”

“丁大俠客氣了,若不是丁大俠及時出現,翟宓手中即使有罪證也是無濟於事的。”

丁衎承點點頭,笑道:“若不是早先郭啟天與皇宮中人見麵被我見著,我也不知道郭啟天才是幕後之人,後來我秘密調查卻險被他們發現,隻能躲起來,剛一出來就聽說你們的事,幸好趕得上今晚,否則我都不知道上哪兒去給你們收屍。”

我不知道怎樣和丁衎承相處,他在眾人麵前承認我讓我有些感動,卻也有些不甘,可是看到丁玨和憑飛坦然的表情,我又覺得自己小心眼了。丁衎承似乎發現了我的局促,笑著拍拍我:“剛才的氣勢哪兒去了,就算你不把我當爹,你也是我兒子。”

我別過臉,眼睛有些濕濕的,我怕一時控製不住在人前丟了麵子。

“走吧,回春風閣,以後的事還需要再計劃。”

可是,我們剛到春風閣,就發現了異常,異常的安靜。

這不是普通的夜晚,而是我們死裏逃生之夜,一切的安靜都很有可能觸動隱藏的危機,我們的神經被繃到最緊,等待著下一秒就會跳出來的敵人。

“各位以為皇上真的會放過你們嗎。”

郭啟天出現時我們一點都沒有驚訝,沒有後招不像他的風格,他斬草除根的手段已經見多不怪,今夜注定不平靜,就連“春風閣”也不能幸免。

郭啟天右手一揮,整座“春風閣”就被京城駐兵給圍住,這下就算是丁衎承大概也插翅難飛了。

“怎樣,交出解藥和書帛,皇上可留你們全屍。”

翟宓笑道:“就憑你可以跟我們談嗎,叫皇上出來,不要躲躲藏藏做縮頭烏龜。”

皇上很快就出現了,好像翟宓已經知道皇上一定會來一樣,“皇上你的疑心還是十年如一日的重,沒親眼看到我們死就不會放心,你這樣不累嗎?”

“朕很後悔十九年前沒有親手掐死你。”

“皇上不要給自己找借口了,你不殺我不是因為你仁慈,而是因為你不能殺我。”

“斯琴,朕給過你機會,隻要你去烏孫,我就不追究你和德親王的事,可惜你太不自量力了。”

翟宓笑笑,要我攙她走近一些:“你給的機會我承受不起,通敵叛國這個罪我不想擔。”

“斯琴,念在你是我從小看大的份上,隻要你交出書帛和解藥,我答應放過他們。”

翟宓撅著嘴看著我,我搖搖頭:“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這裏沒有你們討價還價的餘地。”

“那好,我們不討價還價。”翟宓拍拍手,閣裏的所有房間裏都突然亮起了燈,門一扇一扇的打開,竟然都是我們認識或者不認識的江湖中人,“春風閣”外響起淩亂的兵器聲,本已圍住“春風閣”的士兵之外又出現了大批的江湖人士,“是你死,還是我死?”

“你……”

翟宓很滿意皇上吃驚的表情,帶著得意的神色解釋道:“吃過一次虧,你以為我就不會有第二手準備了嗎,這裏可是我的地盤,皇上,你隻要放過我一次就必須放我第二次,直到你再也抓不住我為止。”

皇上哈哈大笑道:“不愧是斯琴公主,朕封的這個斯琴可是封對了,沒想到今夜朕竟然被你給擺了一道。”

翟宓微笑道:“皇上,斯琴隻是想求你下一道旨,還我父王清白,其他的斯琴自然不會對別人說,這筆交易還算合情合理吧。”

“朕如何相信?”

“皇上,你坐擁天下,卻連一點信任都分不出給人,是不是太累了點?”翟宓笑道,“不如趁這次好好體驗一下相信別人的感覺吧,如果你能做到,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郭啟天還想說什麽,卻被皇上阻止了,“好,朕且信你一次,如果被我發現你欺騙了朕,朕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你們。”

翟宓笑著點點頭:“多謝皇上。”

待皇上出了“春風閣”,我才終於吐出一口氣,翟宓冷靜的轉身喚老鴇,“燒了這裏,一切東西都不要帶走。”

我一驚:“燒掉春風閣?皇上難道還會回來?”

翟宓點頭:“就算皇上不回來也會派人監視這裏,既然如此我們還是早些離開,京城終究是不安全的。”

老鴇得令,遊水易和陸雙臣也跟下去了,翟宓坐下來,一臉疲憊。我細細的摸著她的臉,感受她冰冷的溫度,才能感到一絲真實,她真的回來我身邊了。

“一切都要結束了。”

翟宓睜開眼,看著我的眼睛蘊著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春風閣”最終被火焰吞噬的時候,我們已經出了城,坐在馬車上看著天色漸明,翟宓沉沉睡在我的懷裏,我悄悄從懷中掏出一塊東西,係在她的手上,希望她醒來時就能看見,我送給她的禮物。

我問翟宓我們要去哪兒,翟宓隻笑著說天邊。天邊在哪兒,天邊即是眼前,任何我們達到的地方都是天邊,隻要不和翟宓分開,什麽地方都是天邊。抱著翟宓我輕輕在她唇上印下一吻,辛苦了那麽多日終於得來的此刻,一晌貪歡,怕也不及此刻的幸福。

馬車悠悠的向江南走,路上我問起丁衎承關於皇上解藥的事,丁衎承笑道:“其實一顆也就夠了,三顆隻是為拖延時間而已。”

翟宓也笑:“這一招也是要像皇上那般疑神疑鬼的人才會中。”

我們終於回到江南時,就是我們分別日,張寅成和王平要回去鹽幫重新整頓,被郭啟天衝散的鹽幫始終是江南一大幫,少了鹽幫皇上也會對江南少了顧忌,臨走前王平似乎有話想對我說,但猶豫了半天還是隻搖搖手就走了。

翟宓湊在我耳邊輕聲說:“王平似乎對你很好。”

我一愣:“你也對我很好。”

翟宓笑道:“他的好和我的好是一樣的嗎?”

似乎是不一樣的,但似乎又有些一樣,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父親見到我們一幫人突然回來也很吃驚,擔心我們是不是在京城出了什麽事,但是卓洛和冉顏抱著兩個一歲多大的孩子出來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兩個小家夥身上,也不管父親在一邊哀怨歎氣了。

父親知道我和翟宓又在一起後,倒是沒有反對,還揭我老底跟翟宓詳細描述了我在她離開之後失魂落魄的樣子。成親那一夜翟宓趴在我的心口跟我講她很感動。好吧,隻要能博美人一滴淚,我丟臉也值了。

不過鄺璘似乎沒有準備好要接受憑飛,憑飛還在加油努力的追,隻期望有一天能感動鄺璘,做畢家的二媳婦。

丁衎承隻留了兩日就要回天山的“紫陽居”了,丁鳶還是要隨他走,但臨走前一晚,翟宓陪著她聊了一夜,第二天見麵時丁鳶主動的抱了我一下,在我耳邊用隻有我能聽得見的聲音說了句再見,從此,我也再也沒見過丁鳶。

陸雙臣還在考慮到底要不要繼續做他的武林盟主,但他很謙虛的表示自己其實沒有什麽做盟主的才能,倒願意將位置讓給遊水易,惹得遊水易發誓要在有生之年打敗陸雙臣,光明正大的做武林盟主。

刑準備雲遊四海,也許我們還能再見麵。

所有人漸漸都走了之後,隻剩下老鴇如意,我問她有何打算,她笑道:“準備為公主奉獻這條命,可惜沒有成功,反正都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就在這裏吧,若是畢老爺不介意,我倒再想開家妓院。”

我和憑飛笑道:“就取名叫青樓。”

青樓,那是所有故事開始的地方,也應該是故事結束的地方。

翟宓搖搖頭:“我們還有很長的故事要寫,怎麽樣,和不和我一起?”

我和翟宓帶著鄺麟,以及追著鄺麟的憑飛離家的那一天,父親光顧著和小孫子玩都沒來送我們,隻有我們四人孤零零的上路,遠遠的似乎還能聽見如意的歌聲,穿過雲層,伴我們一路西行。

我們到達烏孫時,哈多靡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我衝上前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烏納靡說:“怎麽樣,絲綢之路交給你了。”

我拍拍胸口:“畢家從此要在這裏占山為王了。”

很久很久以後,久到再也沒聽到皇上找畢家的麻煩,久到皇上終於年老病危彌留之際,翟宓終於燒掉了那一卷書帛,從此,有關德親九王爺的事就結束了,沒有通敵叛國,沒有斯琴公主,也沒有瘋人墓。

我抱著兒子曬太陽,給他細細的說這麽一個故事,一個男孩愛上一個女孩,等她三年,最後終成眷屬。小兒子仰起粉嫩的小臉,稚嫩的聲音說著不解的話:“爹,什麽叫終成眷屬啊。”

我扭扭他像粉團子似的小臉,笑道:“就像爹和娘這樣的啊。”

兒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指著垂頭喪氣進來的憑飛大聲說:“小叔叔,你也要和麟姐姐終成眷屬哦。”

鄺璘陪著翟宓正好聽到這句話,紅著臉低下頭,憑飛大喜過望,抱著兒子狠親了一口。

院子裏,桃花開得正好,我聽見一個聲音在唱,“二月春歸風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殘紅尚有三千樹,不及初開一朵鮮。”

我衝進屋的翟宓叫道:“又有人來討酒喝了,我們搬家吧。”

抬手遮住午時正烈的陽光,旁邊曬的桃花瓣可以泡新茶了。

一切正是安好,歲月最是美麗,我想求的也隻是這一份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