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2.驚變是非

光緒廿六年一月,中國,廣州。

這一冬的廣州城似乎有些寒風瑟戚戚,人們忍不住裹上了厚實的冬衣。

許是內亂與外壓的不斷波及,臨近除夕,城外少了些許年味之喜,更布上一層戚噓。

然以花市著稱之省中,怎可缺少農曆年末的花市盛會?

城西有花市,每年年關時,已有專人以竹木搭起牌樓,牌上塗畫花鳥魚樣,牌麵以布縵裝飾,牌下兩端各具奇花異石、珠寶玉器、各色新鮮玩意以做售賣,更有來自夷方的琉璃燈具以供賞玩,倚靠的大觀河之上,亦有行船停靠於此,那行船皆被裝飾一新,隻見得船篷幾端各有金桔、仙花、桃花垂吊裝飾,更有茉莉、芍藥、仙花以陶盆裝栽,以供客人隨意挑選購買。

再動**之年代,再貧窮之生活,亦無法讓愛花市行花街的廣州市民拋卻之根本。

十八甫,伍宅裏。

大院已被各色鮮花盆景裝飾一番,門廊上懸掛的燈籠透著微光,此刻的門廊之下,那張寬大的八仙桌上擺滿文房四寶,見得伍子洵與伍錦秋立於桌前,前者手執鬃筆行字,後者輔之宣紙行移,一旁家仆待之伺候,唯不見兩人父親,然兩人氣氛似也不錯,談笑之聲更是爽朗不絕。

“哥哥,你這字可真是好看,改日定要教教我。”伍錦秋不善於書法,然每年除夕之前的對聯,總是由伍子洵完成,其形更甚其父。

“改日教你用派克自來水筆寫字,那種筆寫出來的字更容易,更適合你們女子使用。”伍父在廣州商界名聲不菲,多有來自諸國之商結交,年前通過美國商人購得一支價值不菲之筆,然那商人隻得一支,未曾思量便送於長女錦秋,但錦秋以書寫不如哥哥為由,而讓給了伍子洵,實則並未虛言,伍子洵未用幾時,便學會了如此書寫之筆,字體竟如毛筆之形。

聽得伍子洵言,錦秋瞬覺哥哥安慰之意:“哥哥,我倒覺得你更適合那筆,況父親答應日後遇上合適,亦會給錦秋購得,隻是一支筆罷了。”年及十六的小姑娘,聰慧懂事非常,故能明為何家眾皆喜此女。

待到庚子三月,錦秋十七,錦秋之字不為其誕生之時,實為其母生辰之秋,伍青山惦念妻子故取其字也,而錦秋生辰,正是陽春三月,亦是回南天裏。

如此碧玉年華,正是入學之齡,幸得富裕家庭以供庇護,倘若平民之家,早已行街賣花,應無此豁達心懷罷?

伍子洵豁地想到,便同她言道:“妹妹,三月即是你之生辰,可有何物想要?”

“哥哥,錦秋之願,隻在有一個和平之國,你說,這難嗎?”生為女子,亦為不易,又心懷愛國憂民之心更是難能可貴,然諸多不便實為無奈。

“我想過完春季就去法國,哥哥也會同我一道去嗎?父親之心,我是懂的,不過是希望我們都好罷了。”

“嗯…我知道了,你同父親言語過嗎?”伍子洵並未起去法國之意,故亦從未想過,但錦秋真去法國,他似又不安。

“未曾,年後也不遲。”她答。

伍子洵並未再繼續談話,隻望著那紅紅的宣紙發呆。

這個除夕後,或許大家都會驚覺,將是一個多事之年吧?

北風吹落了滿園的枯葉,吹起門廊下的紅燈籠,更吹亂了伍子洵的心緒。

……….

廣州花市,臨靠十八甫,自除夕前三日開市,營至午夜,故人氣之旺,可想而知。

富人家裏,均有家仆小廝差辦購買成堆鮮花盆景,而窮人家裏,亦會添購一盆表表喜氣。

而此時的十八甫另一頭,餘音堂內。

亦有花盆幾個,茉莉花香於四周,廳堂無幾人,倒也能聽得打字機的噠噠聲。

今日的紐約時報仍在發刊,絲毫未因除夕將至而停頓。

如果先行讓您閱讀明日的報章,你會發現《紐約時報》中國版有這樣一則消息;“駐美公使伍廷芳於一月初在費城賓夕法尼亞大學的紀念華盛頓生辰會上發表名為《論美國與東方交往事宜》的演說,時值,美國排華運動尤甚,他極力幫助在美華人爭取權利,也得到當地一些白人高階支持,卻收效甚微,無比歎息心疼,演說中提到;星旗招展,不僅以自由之幟,且以為仁義之準,吾將拭目俟之。這位外交官在美期間,所作出的成績已是有目共睹,可惜仍無法對抗美國階級之惡。”

此文章署名之人,為司徒惠,將成為明日報紙的一則看似可有可無的內容。

……….

一月,魯地。

冬季之地,已一片白茫,平原之野嫣然冰封之氣,田地裏未見任何冬季作物,更甚連雜草亦無。

許是氣溫太寒,曾經死灰複燃的義和團民們終於有些消停之氣,然上月,北京城裏的老太太受上任山東巡撫毓賢之鼓吹,對此“神通”之團頗感興趣,遂命毓賢召來幾名“高手”覲見,於是乎,老太太見其神通果名不虛傳,高興不已,遂宣封“義民”之稱,以示安撫之,並以官團待遇操練行軍。

然,剛走馬上任的袁世凱並未理會此旨意,與其團形成兩立局麵,他置之罔顧朝廷之意,執意在省內剿團,惹得平民怒之,而列強教會組織成為了其幫扶對象,更甚聯合在青島之德國軍隊,協同對付義和團。並揚言,“凡義和團一經拿獲,按照圭匪章程,不分首從,就地正法.....”。許多無辜平民實不為義和團民,亦被教會之流予以胡亂指認,處以死絕。

以魯地東西南北之屆,如要走一遭,便可見處處屍橫遍野,其程度可謂觸目驚心,有些屍首均無人掩埋,就那樣直挺挺地暴露在荒野。

濟南郊縣平陰,有一名為嶗墳之崗,此地原為當地居民埋葬逝人之地,崗內仍無人看顧,方圓幾裏均不見人影,而袁之手腕,平白讓此地成為亂墳之崗,而早先已有名之墓碑,皆被橫屍掩蓋之,可謂淒慘。僅在光緒廿五年年末,此地就發生無數起流血事件,而袁到任後的沒幾天,此地再次發生流血事件,許多屍體無人敢認領,隻得暴屍於此,到了光緒廿六年的年初,此地瘮人矣。

這一現象在華東華北之地,實為常事,許多平民因此而憎恨袁,而義和團受此影響,亦暫時從公開活動轉為秘密行事,然朝廷之縱容團民之態度,使得這一組織並未消散,反而有蓬勃之意。

但,本文並不為介紹袁與義和團的糾葛,也不為研究北京的政局如何?隻是想在此時這樣的大背景之下,發覺一些不被人所熟知的故事與人物來。若無近代中國的發展史,興許亦沒有那麽多文豪大家們出現了吧?所以這樣的曆史,也為給現下之人們一些認知吧?

光緒廿五年的戰火亦如很早很早之前便開始的紛爭一般,不過是個延續罷了,隻是,光緒廿六年似乎要比以往的戰火來的更猛烈一些而已。

是非,論斷,自有人去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