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179.天津二日
老人畏畏縮縮地回答：“無事無事！”
可顫抖的身體卻出賣了他的言語，如此身體反應，怎能無事？
傅夢吉也不願拆穿，扶著老人站了起來，老人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說道：“大俠，你們還是暫時不要外出了，這幫人是真的厲害，興許一會兒又會回來，我是為了你們好啊！”
傅夢吉無措：“老人家，我做不了主，還是問問那幾位年輕人吧！”正巧伍子洵等人趕了來，尤見老人顫顫巍巍的身子，傅夢吉一副很無奈地模樣。
伍子洵上前詢問：“夢吉大哥，如何？”
傅夢吉答道：“門外剛走了一隊義和團，而且其中還有官兵模樣的人，這事不是很好。”
“官兵？”伍子洵遲疑。
一旁的丁玉璞卻恍然大悟：“是矣，不正是如消息說的，北京城的那位老佛爺聯合了清政府軍隊，要一起攻打外國人，原來是真的？”
眾人瞬時也了然了，傳聞果真不會空穴來風。
霜降不解問：“那現下怎麽辦？還去租界嗎？”
伍子洵問傅夢吉：“夢吉大哥，你覺得現下該如何行事？”
傅夢吉開口道：“先暫時不動，租界如今局勢我們不得而知，若是貿貿然前去，不好應付。”眾人皆是一陣點頭，似乎很認同他的提議。
一向都不做言辭的艾爾斯卻也唏噓了一句：“如今局勢，也不知道應該怪罪給誰？”
彼得和霍斯特作為同樣身份，也覺無奈，隻能附和：“也許隻能怪世道的冷漠吧！我們其實都是受害者，誰都不想去做傷害無辜的事情，可是總是事與願違。”
錦秋也很遲疑：“那我們…現下還去租界嗎？”
伍子洵問眾人：“你們覺得呢？”
這時那老年人卻突然出聲：“老頭子我勸你們還是先行在我這裏住下，若是租界形式好了，你們想走我也不攔著。”
純粹是出於一片好意，大家也不想撫了老人的心，於是有人附議：“不如就先行住下吧！”
這老頭也是奇怪，對這幫陌生人也是熱情過度，若是按照常理來論，誰會無緣無故對陌生人這般殷切？
伍子洵很是為難，糾結著是不是真的要繼續留下，於是問老頭：“老年人，我們可否到後再去商議一番？大家都知曉您的好意，可畢竟太過打擾了。”
老頭連連擺手：“不打擾不打擾…我們家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打擾呢？”人似乎一下子就恢複了活力，哪還有之前的顫顫巍巍，忙吩咐著小孫子：“阿萊，去屋裏給奶奶說一聲，給幾位哥哥姐姐們燒一壺水泡茶。”
小孫子阿萊人小鬼精，哼唧唧地就跑了進去，似乎還很高興？
留下的人除了老人，大家的表情似乎都有一絲地奇異，也說不上到底哪裏不對。
吩咐完小孫子的老人麵臉笑意：“那你們就先商議，老頭子就先去屋裏等你們了。”說完，還和善地朝伍子洵笑了笑。
伍子洵隻得連連回應：“多謝老人家了！”
這老年人的店鋪裏賣得是瓷器玉器等物，因著近日的義和團滋擾，店鋪未開張做生意，所以店裏看起來有些雜亂，一些看似質量上乘的瓷器就堆在各個角落裏，也不見有人去打掃。
老人姓溫，個子中等，麵目看起來很慈善，一條辮子梳得很順溜，走起路來總是帶著風，一條長衫總是跟著風動，也許是常年沉浸營生，很會察言觀色，從外部看，也許家境也是殷實的？
可是讓眾人疑惑地便是，這諾大的宅院裏，竟然沒有一個年輕壯年人。
伍子洵兀自問眾人：“我們真的要留下來嗎？”
彼得似乎很是自然：“既然老人家這般熱情，那何不住下來現觀察一下，如果住得不心安，我們也是可以付錢給他的。”
霍斯特也附議：“彼得說的也有道理，我們現在去租界也許真的沒有任何益處，先在天津城打探一番再做考慮吧！”
丁玉璞也附和：“正是，若是我們貿貿然前去，落了下風便不好收場了。”
於是，眾人再無疑慮，又開始往院子裏去。
剛一走向門簾，便見老溫的小孫子倚在門邊偷偷打量眾人，見他們一行人往裏走了，還有些局促，小腦袋瞬時就縮了回去。
這個小孩童長得很討喜，就是麵對眾人不愛說話。
霜降一見孩子偷偷打量的小腦袋，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跑的人：“你跑什麽呢？”
孩子力氣小，掙紮了幾下沒有撼動，索性撅嘴不說話，一副委屈的模樣。
霜降有些不忍心：“我又沒有欺負你，你這麽還要哭上了啊？”
說也奇怪，小溫這孩子被霜降這麽一說，竟然又掙紮了起來，嘴裏嚅囁著說：“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這一撲打，霜降也吃不住孩童的胡鬧，一把放開了他。
可孩子用力過猛，沒有來得及反應，一個趔趄就摔在了地上，作勢就要哭出來…
錦秋恰巧在一旁，瞬時將孩童拉了起來。
安慰道：“阿萊，不哭！”
錦秋的言語頗有些溫聲，小孩童小溫最終沒有哭出來，彷佛是感受到了錦秋身上或許帶著莫名的安撫氣息，竟然一個猛子撲進了她懷裏，悶悶不作響。
錦秋尚且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對這樣的舉動也有些無奈。
幸好小溫的奶奶及時出現，化解了尷尬。
隻聽溫奶奶喊道：“阿萊，怎地這般無理？莫要擾了哥哥姐姐們的正事。”說著，就將孩子拖出了錦秋的懷抱，給了一個不嚴不厲地的眼色。
小溫約莫四、五歲的模樣，頭發還未蓄長，隻能歪歪扭扭地紮在腦後，麵目甚是可喜，蓄滿眼淚的眼睛特別敞亮，穿著一身合身的長褂子又有些不倫不類的。
縱使被奶奶抱進了懷裏，可仍舊張著一副敞亮的眼睛看錦秋，彷佛舍不得離開她的懷抱。溫奶奶見狀，忙向錦秋打趣道：“錦秋小姐無礙，我這小孫子好像很喜歡你呢！”
錦秋忙答：“溫奶奶說笑了。”
小小插曲，不以被人津津樂道，眾人被領進了茶室，聊起了天津的局勢。有人興致勃勃，有人興趣缺缺，而那個小孩童小溫靠在溫奶奶懷裏，總是好奇地打量著錦秋。
起初錦秋還尚未發覺，可被那一對敞亮的大眼睛望著，怎麽能被忽略呢？
兩人目光相對時，小溫就會害羞地捂住臉，還會張開兩個手指，從縫隙裏偷偷朝錦秋打量，錦秋覺得這孩子甚是有趣，便會一動不動的看他，小孩子以為已經躲開了她的目光，又張開了雙手，可才剛剛對上，便被錦秋抓了個正著，慌不擇路就會忙往奶奶懷裏鑽。
誰都沒有發現，這孩子隻對著錦秋這般。
此時的屋內一片“和容之氣”，大家似乎對老溫家的茶甚是滿意，不時嘖嘖稱讚。溫家宅院諾大，卻連個仆人也未見到，溫奶奶見茶水見底，又起身給眾人滿上，小溫便趴在椅子裏小心地瞅著。
眼見著天津的第二日即將過去，屋外的槍炮聲才有了停歇之意。
原來“攻城”的人也需要吃飯歇息的？
那被供奉在壇的“廣澤王爺”竟沒有教人們吸納天地之氣的功法？真是遺憾！
比起屋內的“人聲鼎沸”，此時就在無比蕭瑟的街道外，一道道海風吹來時，地裏的灰塵卷起了散落各處的黃紙，又飄散了無人問津的角落裏。
黃紙上當然也寫著“廣澤福綿，天地亦可撼，東南叩首，洋教亦可消。”
在看向那些飄散在角落的黃紙，其中一頁突然再被風吹起，旋旋落進了一戶高牆宅院裏，院裏瞬時響起了細細嗦嗦聲，像是有人在低聲對話。
“誰讓你把這東西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