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180.北美往事

一九零二年夏季,紐約曼哈頓。

大西洋帶來了季風,給島內送來了更加愜意的氣候,陽光鋪灑而下時,曼哈頓中心的公園裏處處可見休閑的人們,鬱鬱蔥蔥的公園成了這座世界都市的最佳標誌之一,一座建在經濟中心裏的城市公園,聽起來多麽讓人神往?

彼得回到紐約總部工作已經快一年時間,期間卻隻回過兩次奧爾巴尼自己的家。

還有關於遠東的那些記憶,它們總是在不經意間跑出來提醒著他;“嘿!朋友,想我了嗎?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什麽時候再回來?”

彼得不經無數次問過自己;“什麽時候再回遠東?”

這般銘心刻骨的往事早已烙印在了腦海裏,變成了最深的執念;“是啊!應該快了吧!”

原本和霍斯特的計劃是在總部隻停留兩個月時間,為的是方便打聽伍子洵的下落,可自從舊金山回到紐約後,一切都有些不可控製起來,諾大的區域,該怎麽去找尋?

舊金山的海克先生提供的線索太過匱乏,也隻是知道伍子洵來了紐約州立大學,可兩人把學校踏足了千遍,依然沒有見到一個華人模樣的學生,伍子洵到底去了哪裏?這讓他和霍斯特足足花了快一年的時間也沒有弄明白原委。

伍子洵突然就人間蒸發了一般。

兩人不得不把再次赴遠東的計劃擱淺,安分地待在總部裏“等待”時機。習慣了遠東的不安定生活,甫一接受到了紐約多姿多彩的生活時,兩人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去適應。

彼得總會時不時跟霍斯特抱怨:“也許我們就是天生帶著流浪者的精神,過不了這種安逸舒適的生活,會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我們更適合外派這樣的工作。”

霍斯特從遠東回到紐約後,原本沉穩的人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多數時候都是聽彼得抱怨,然後牽強地扯著嘴角笑笑不作答,彼得也許猜測到了他的心事,每回遭到無視也總能自我安慰;“算了,不要跟霍斯特計較,他也是無心的。”

有時候,霍斯特也會主動找他說些今後的計劃,比如什麽時候再去遠東?

可彼得不知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畢竟伍子洵還沒有任何消息,如果真的來了美國這片土地了,那麽總該有些消息了吧?可…事實總是事與願違。

當然,有人憂愁就有人歡喜,負責他們的編輯安格斯先生很為兩個年輕人能夠留下來而高興,安格斯先生也曾利用自己的關係幫兩人找伍子洵,但所有的手段都已經運用出去了,可就像是一顆小小的石子沉入了大西洋裏,連個水花都沒有掀起。

兩人甚至在報紙上刊登了尋人啟事,告知正確線索的人可以得到金錢報酬,數額以線索的重要程度來定。於是,衝著金錢報酬而來的人每天絡繹不絕,兩人被眼前這般情景搞得頭疼不已,世界大都市裏也有這麽多混子!

一部分人帶著隨意從華人社區找來的華人充數,被帶來的華人很是懵圈,也許連來幹什麽都不知曉吧?一部分人帶著假消息就堂皇而來,並謊稱在某某街區見到過一個年輕華人,那個年輕華人梳著一頭長辮子,個子矮的才到我的大腿?更甚至有人說在紐澤西見到過報上這人。

誰說大都市就一定都是懷揣夢想的人?也還有懷揣惡意的人啊!

那段時間報社裏門庭若市,可消息卻寥寥無幾。

彼得氣得將尋人啟事從報紙上撤了下來,事情平息,這才止住了整個報社幾乎快將兩人拆解的命運,有好一陣子,同事間見麵打招呼的方式是—-見到兩人便遠遠的招呼:“怎麽樣?我們的紐澤西先生們是剛應付完誰?”

彼得直想罵髒話,可卻無可奈何:“你們真是,何必嘲笑同事呢?這樣很不禮貌的。”

同事們不以為意,真真是將事情發酵了好幾個月之久。好在,都是熱血的一份子,大家都理解兩人的苦楚,也都紛紛留意起周圍的人來。

《紐約時報》在全紐約州甚至整個東北部都是極具影響力的報刊,縱使兩人刊登的版頁並不怎麽顯眼,可這無疑還是增加了可取的幾率。

就在事情過去後的一九零二年夏季,一位從奧爾巴尼來的年輕學生拿著過期已久的報紙找到了報社,並提供了一條讓兩人欣喜不已的消息;“我是紐約州立大學奧爾巴尼分校的學生,曾經在英文係見到過報紙上說的這位華人學生。”

也許是已經被各種各樣的假消息擾了心緒,彼得和霍斯特仍舊持著懷疑態度。

雖然這個學生看起來並不像是在撒謊,可在這麽眾多的消息提供者裏,也不乏這樣表麵看起來極其“善良”的人,但無一例外提供的都是假意的消息,理由也是五花八門的。

彼得遲疑問這個學生:“你怎麽保證自己說的話就是真的,況且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了!你是什麽時候見到這個華人學生的?這份舊報紙又是怎麽出現在你手裏的…?”

那學生沉著冷靜地回答:“報紙是早就被放置在書架裏的,我曾經見到過報紙上的尋人啟事,對這個華人學生印象很深,可真正見到時,卻是上周在學校圖書館門前,他好像是學校記者站的人,身邊圍繞著幾個白人學生,相處地還不錯…”

見學生一副沉著冷靜地模樣,彼得有了遲疑:“你有什麽目的?”

學生一聽瞬時笑了:“先生,我隻是一個學生而已!沒有什麽目的,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我還是覺得有必要來告知一聲,既然能在報紙上連登,那不就說明了,這個華人對你們很重要?我這樣說,你覺得沒有異議吧?”

見彼得仍舊一副懷疑神色,那學生又說道:“先生,我不是衝著什麽報酬而來的,你不用懷疑我來的目的,如果非要覺得奇怪,也隻能說我來的時間晚了一點。”

彼得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給了學生另外一個回複:“你在紐約會待到了什麽時候?如果方便的話,請告訴我一個你的地址,我會對你的言語進行查證的,如果是謊話你會為自己的言行感到恥辱,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報紙上說的報酬我也會兌現的。”

那學生卻兀自笑:“先生我說了,我不需要你們的報酬,我會在紐約待到九月,你有很多的時間去查證,我的地址是布魯克林的86街,歡迎你隨時來做客。”說完,學生就起身離開了。

……

奧爾巴尼的夏季帶著哈德遜河上的微風,涼爽愜意。

伍子洵來到這裏已經滿一年,一切都已開始習慣,這座帶著包容的城市讓他倍感溫暖,隻是偶爾的思鄉情緒會讓他有一絲困頓。

學校從夏季來臨時就已經進入假期模式,費爾曼教授給他安排了一些假期的工作—試著翻譯一些英文原著書籍,他覺得很有意義,漫長的假期對於本土學生就是和家人朋友的團聚時間,可對於一個異鄉客來說,卻是綿長的等待過程,正好這樣不需要跟人交集的工作他幹得很得心應手。

朗森太太是一位和善的女士,因為兩人並沒有子女,所以對於伍子洵的關愛總是來得很真切。在假期還沒有開始時,他們已經準備好去蒙特利爾過這個假期,並邀請他一同前往,可伍子洵卻婉言拒絕了好意,對此,兩人顯露出來的失望之意尤甚,可也別無他法,為了讓他的假期有些收獲,費爾曼教授便給他布置了一些工作,兩人這才惆然地離開了。

當彼得和霍斯特從紐約趕到奧爾巴尼時,彼得甚至連自己的家都沒有回,而是徑自去了州立大學。

可能是離開了校園幾年,加之匆忙的心情在作祟,兩人完全忘了學校已經開始了假期模式,當他們想要去尋找伍子洵時,才發現已經到了家門口卻進不了門,這種心情讓人焦急可也無可奈何。

兩人立在街頭聊天,霍斯特問彼得:“現在該怎麽辦?”

彼得也沒有頭緒:“去周圍轉轉?”

校區建在上城區,周邊皆是奧爾巴尼的繁華之地,做為一名紐約人霍斯特從來沒有來過奧爾巴尼,而彼得做為奧爾巴尼人,卻也很少涉足此地,彼得家在靠近河道邊的河間大道裏,若是無事,卻是不會來上城的。

街道裏的商販雲集,一排排板車延伸出了好遠,沿河的城市總是離不開魚類的陪伴,整條街道裏充斥著大大小小的魚類商販,當然也充斥著魚類的腥臭味道。

見兩人經過,小販們會吆喝著:“先生們,來看看我家的蔬菜吧!剛從地裏采來,還很新鮮。”

兩人禮貌地搖頭走開,又聽另一小販吆喝:“先生們,我這裏還有新鮮的鱸魚,你們要不要買回家嚐一嚐?”說著,還提溜起兩條魚,像是在炫耀。

兩人隻得再一次禮貌搖頭走開,彼得打趣道:“我們像是來買魚的嗎?”

霍斯特回答:“也許就是呢?”

彼得一聽,隻得搖頭晃腦:“我們不是來找子洵的嗎?怎麽又變成了買魚的了?”

霍斯特卻不以為意:“不是你提議在周圍轉轉的嗎?”

彼得訕訕地答:“我對上城其實也不熟悉,一會我們去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