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0.歡迎回家(1.1)
三月，柳絮紛飛。
三月，草長鶯飛。
三月，姹紫嫣紅，百花齊放。
三月，也是嶺南最潮濕的時節。
伴隨著人們的是全身潮濕和鬱鬱，雷蒙德“很幸運”地經曆了以上所有，初入中國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也很難遺忘，這份難忘幾乎衝淡他對廣州的所有期待，變得萎靡不振。
那日自機場行李事件後，雷蒙德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更不要提工作了。無奈，司徒贇提議他和亨利去司徒老宅住，至少有莉莉安和爺爺在，人比較不會繼續抑鬱下去。
莉莉安在得知後也很高興，見司徒贇也不再那麽別扭了。
父子三人難得在中國團聚，司徒贇還特意準許莉莉安休息幾天，帶亨利去廣州轉轉，可雷蒙德的工作不是司徒贇可以左右的，得看URTC那邊的安排，雷蒙德以身體不舒服給羅伊斯打電話，結果，URTC的一行6個人，有4個都難以適應廣州的三月時節，紛紛要求在酒店休息，當然也就痛快地答應了雷蒙德的請求。
看，這就是初入廣州的第一印象，趕上了好時節，多麽讓人印象深刻？
………
亨利和司徒老爺子曾經見過，但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亨利還是個年輕人，而轉眼都已經步入中年了，可老爺子記憶好，還記得曾經的年輕小夥。
兩人私下交談時，老爺子問亨利：“你媽媽還好嗎？她比我還大了一歲呢！”那股子比我大一歲就是姐姐的驕傲勁兒，是亨利這個中國通都不得而知的神情。
“媽媽身體一直都很好，我們離開蒙特利爾時，還帶她去做了一個身體檢查，一切都還好。但我聽說，您之前在醫院待了一段時間？”亨利回答道。
“沒什麽大問題，年齡大了，免不了一些小病小災的。倒是你這次來中國，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如果不是贇希帶你們回來老宅住，我都還不知道你們來廣州了。”司徒老爺子有些抱怨。
“主要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莉莉安已經夠打擾你們了。”亨利解釋道。
老爺子一聽，有些不高興：“什麽麻煩？難道主人回自己的家還需要經過客人的同意？”
亨利見老爺子不高興，悶悶地解釋道：“這麽多年了，早就不是我們的家了！您忘了那一年來廣州時，這所宅子就已經是您的了。”
“什麽那年這年的，這裏永遠都是你們的家，不要忘了，要不是子洵伯父的幫助，我的父親早就客死他鄉了，還能有今天的我們嗎？”老爺子氣急，連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您不要這樣說，如果不是因為您父親的幫助，我的祖父一家早就被亂世毒害了，您看，這一次我來就是帶了媽媽的囑咐，好好感謝您的幫助。”亨利說到情動時，眼裏已經含了淚。
“哎…往事如雲煙，一瞬間就消散了，誰還真正記得那些事呢？隻有我和你媽媽這樣的老骨頭，依然還保留著那些記憶，隻是...都已經不完整了。”老爺子唏噓，那些前塵往事不過一抹消沙，風一吹，握不住更留不下，最後都變成了滄海桑田。
“也許到了以後，連這點不完整的記憶也會沒有了。”亨利說話總帶著一點中國人的氣質，如果不看那張西方人的臉，興許誰也不會想到這是一個外國人。
“娜博麗把你教導得很好。”老爺子雖然隻見過亨利兩次，卻對他有著不錯的印象。
這反而讓亨利有些自嘲：“媽媽在中國生活了十幾年，當她回到蒙特利爾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踏上過這片土地。”
“記得小時候，我和娜博麗去司馬湧1采荔枝，每到荔枝成熟時，那些果子紅豔豔的特別誘人，娜博麗那會剛回廣州，都沒有見過這種水果，每天都拉著我去那裏。”老爺子對於兒時的記憶還是那樣深刻，可縱使如此，也不過是一件誰也記不了的往事罷了。—-解釋1
“你想去荔枝灣看看嗎？附近有一家開了幾十年的酒家，那裏做的蓮蓉酥不錯。”老爺子又提議道：“可以讓贇希或者莉莉安帶你們去，他們都知道。”亨利被老爺子說的無比動心。
“我們聊天的機會還有很多，年輕人們都要工作，也難得有機會去，從老宅子裏一路走過去，還能看看廣州老城區的風貌。”老爺子見亨利猶豫不決，便給他下了決定，說完，便嚷嚷著自己要休息了，讓他自己去找莉莉安。
此刻，莉莉安正和雷蒙德說話，兩人有幾個月沒見麵了，以往見麵不是爭吵就是互相打擊，可到了成年後，反而變得有些距離了，也不知道是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不像兒時那樣無憂無慮。
“這次到中國，打算待多久？”莉莉安問。
“還不知道，要看URTC那邊的決定。”莉莉安是在接到羅伊斯等人之後才知道，雷蒙德是為他們提供法律援助的，而且華南貿易也會一起工作一段時間。
“怎麽事先不告訴我？”
“告訴你就沒有驚喜了啊！”
莉莉安其實很感動，就算雷蒙德一副不以為意地表情，但是父親能來，也應該是跟他有關係，想到這些，莉莉安忍不住上前抱住了雷蒙德：“謝謝你，哥哥。”
雷蒙德什麽時候見過莉莉安這麽感性地一麵啊？直哆嗦著身子問：“你確定今天沒有吃藥？”可莉莉安不管不顧，把雷蒙德抱得更緊：“謝謝你和爸爸能來中國。”
“你可不要以為是因為你在這裏，我們才來的哦！”雷蒙德故作無謂道：“爸爸是喜歡中國文化，剛巧我工作的機會，才一起來的。”
可莉莉安卻不這麽認為，隻見她貼著雷蒙德的耳畔，用隻有兩人的能聽見的語氣說：“我知道你和爸爸都會說中文，而且更知道祖母也在中國生活過。”
“而且，你難道不是跟肖恩很熟悉嗎？不然，為什麽會來這裏？URTC的人不是都由公司專門接洽，唯獨你和爸爸住進了這裏，不是很奇怪嗎？”莉莉安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雷蒙德的反應，可他似乎並沒有慌亂地樣子。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會欺騙了我這麽多年，但祖母既然把她父親的筆記本交給我，就一定知道我會去猜測，希望你們知道的比我多！”莉莉安接著說：“雷蒙德，歡迎你們回家。”
終於在那一刻，雷蒙德短暫地詫異表情泄露了自己的內心，轉而又淡定地說道：“既然你知道了什麽，那就一起去發現吧！”
莉莉安隻給了一個高深莫測地笑容。
這個笑容瞬時讓雷蒙德覺得莉莉安陌生又遙遠。
……..
亨利對這棟老宅沒有一絲印象，那些七拐八彎的過道永遠也走不完。在他在宅子裏拐過第N個數不清的過道時，才碰見春姐得以解救。
春姐剛從番禺老家回來，可她見到亨利卻莫名的熟悉：“你是念詩小姐的兒子？”
這讓亨利好奇：“您怎麽知道我媽媽？”
“哎呀，原來真是啊，你真的是念詩小姐的兒子嗎？”春姐為自己猜中而高興不已，圍著亨利直打圈，臉上的褶子都快要擠在一起了，隻聽見她自言自語起來：“念詩小姐的兒子也這麽老了啊？那她不是跟老太爺一樣…？”原本是想說一樣老了，可轉念一想，有些不禮貌。
“您是怎麽知道我媽媽的中文名字的？”亨利繼續問道：“我媽媽已經老得快走不了路了，不然也會跟著我們來中國的，您認識她吧？”
“認識認識，我小的時候見過她，她那時候很漂亮，穿著一件束腰的長裙，走起路來卷卷的頭發還一跳跳的，附近好多小姐太太們都喜歡模仿她的樣式呢！”春姐開心地說道。
“那您還記得她其他的事情嗎？”亨利追問道：“比如她常去的地方在哪裏？喜歡吃的廣州食物是什麽？”
春姐連思考都沒，搖頭答：“我那時候隻是一個小孩子啦…哪裏記得那麽多啦…念詩小姐已經是個大姑娘啦…！”轉瞬又用她那極度不標準的普通話問：“你是她的兒子，對不對？你們的眼睛長得很像，她那時喜歡對著我笑，兩隻眼睛特別亮。”
“您好，我叫亨利，是念詩小姐的小兒子，剛從加拿大來的。”
“你好你好，你可以喊我春姐，宅子裏每一個人都這麽喊的，這樣不是顯得更年輕嘛…”說完，還嬌羞地朝亨利一瞥，如果是一位純正的中國人站在她麵前，一定會被滿臉褶子的春姐這樣含情脈脈地眼神給驚起滿身的雞皮疙瘩來，可幸運地是，麵前的人是亨利，她以為春姐年紀大了，眼角自然地抽搐。
於是，便關切地問：“春姐，您還好吧？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正在“拋媚眼”的春姐踉蹌一下，故作嬌羞地跑開了，那速度可比田徑運動員，而且還是在不算寬敞的過道裏。
亨利望著老太太離去的背影，連問路都還來不及。
可不一會兒，“嬌羞”的春姐又回來了，見亨利茫然地立在原地，問道：“你是找不到路了嗎？以前念詩小姐可比你聰明得多，這麽大的宅子她隻要走過一遍都能記得。”亨利很想反駁春姐，其實我連一次都沒走過啊！
“我今天剛到，還沒有走過這裏。”亨利隻得說道：“這個院子似乎很大啊？”
“對啊...前前後後好幾進，開開合合的門房都數不清，這裏原本是念詩小姐的家，可自從她離開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說到動情處，這位一會兒嬌羞一會兒從容的春姐又開始泛淚，表情豐富得讓人猝不及防。
“你是她兒子，怎麽沒見你回來過？”沒等亨利反應過來，泛淚的春姐又一副憤慨地說道：“這麽大的宅子，現在變得空空的，好心酸。”接著，又開始抹起眼淚來，這變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啊。
亨利完全已經跟不上春姐變臉的速度，隻得回答：“那時候自己太年輕，不太能明白媽媽的心意，等到現在明白時，自己都老了。”
“那...莉莉安跟你什麽關係？”春姐又好奇問道。
“莉莉安是我的女兒。”亨利回答道。
這一聽，好奇地的春姐作勢又開始要哭地表情：“莉莉安是你女兒，那你不是很老了？”說著，還不忘捶打自己的胸口，作心碎狀，一副小身板怎麽那麽多精力演戲呢？
亨利也許活到現在這個年齡，也沒見過一個老太太的表情可以豐富成那樣：“春姐，我是不年輕了啊，這很奇怪嗎？”
春姐像個“小姑娘”一樣，急忙忙接話：“就奇怪…就奇怪，你這麽帥為什麽是別人的爸爸了？我們贇希和思律也那麽帥，可他們就不是誰的爸爸！”
“小姑娘”春姐雖然年紀不詳，可從臉上遮也遮不住的褶子可以判斷，比亨利大了不少。春姐一生也沒有結婚，連個子女也沒有。縱使這樣，也不妨礙她有一顆“躁動的少女心”，因為，她喜歡看各式各樣的帥哥，老的小的都喜歡。
對於她這樣的癖好，了解的人當然不會在意，最多就是被一個老太太多看幾眼，不了解的人興許也隻會覺得這老太太眼睛抽抽了，得去醫院—-這些結論是周思律給總結出來的，為此，大家也都認可。
春姐這樣蠻不講理的話，反而把亨利給逗笑了：“春姐，您還不知道吧？我還有個兒子也很帥呢！就在宅子裏呢。”
果然，一聽還有一個帥的，春姐的小眼睛瞬間睜大：“在哪裏在哪裏？快帶我去看看。”
亨利分析，春姐也許是一名潛在的人格分裂患者？或者是她的性格驅使造成的容易喜容易怒容易悲傷又容易快樂，這些轉變均在一瞬之間完成，不得不讓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