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遇上肖珂

一個早上,船幾經周折到了益陽大碼頭。江老大讓老婆守著船,帶著三個伢上了岸,買了一隻雞和一瓶酒,帶他們到了岸上的魏公廟裏,從懷裏摸出把尖刀,將雞殺了。雞血滴灑在龕裏,敬上三杯酒往龕裏倒上,然後燒了三柱香,叩了三個頭。事畢,提著死雞走出了廟中,到攤點買了十幾個油碗羔,和一些生活用品還有蔬菜。盧杆問魏公廟裏的菩薩是誰?江老大邊走邊說:“魏公啊,他是邵陽寶慶人,在江麵上專門放排,什麽楠竹啊木材捆綁一起順水而下。說來還真是一個傳說,想聽嗎?”他們當然想聽。江老大說開了。

傳說同治年間,魏公從寶慶駕排經過益陽大碼頭時,按往常這些排都要在這裏落腳,上岸孝順碼頭上一個幫會後才能將貨物或排送往漢口或其他下遊碼頭。但魏公有點傲,沒這樣做,闖過益陽大碼頭直接去了。氣得岸上的人大喊大叫也無濟於事。這還了得,魏公的行為得罪了益陽岸口的老板。他們說要都象魏公這樣,受他影響都不來,益陽碼頭上的人怎麽生活,拿麽子吃飯。怎麽行,得治治他。

主意一定,他們請了當地一個祭師,給了一些銀子,請了一餐酒,那幾天的日子就供著他,隻要那放排的魏公經過就請祭師施法。

當魏公再次經過益陽大碼頭時,祭師開始在岸邊作法了。隻見他將手中長長的一根扁擔使勁地往江邊的水中插去,魏公的排便在江心象釘子釘住了似的怎麽用力都無法走動,隻在原地打著轉轉。魏公朝岸上看去,見有一人穿著道袍在江邊揮舞著雙手,口中不停地念咒似的,心中大叫道:“不好,有人在作法。”他讓眾人不要驚慌,囑咐他們各自站在東南西北的方位撐穩住手裏的竹竿放在水中就行了,自己提氣運丹。隻見一股旋風在江麵上升起,他乘風輕盈地從排上跳到了祭師身前,神速般地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七下,說:“佩服,在下有禮了!”

祭師突感全身一陣發麻,心中一驚,意識到遇上高人了,中了招。在魏公轉身向排上躍去時,他對旁人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得回去拿樣東西來對付他。他身上已中七顆無形的釘。回家後趕緊對妻子說;“我今天碰到了高手,身上有七顆釘,唯一化解的辦法就是你把我在蒸籠裏蒸三七二十一個時辰,不然,我這七顆釘不得出來”。

他妻子聽了大驚,趕緊照辦。就在她等到還剩下最後一個時辰時,因心痛老公,心想活人不可能蒸這麽久,再蒸下去隻怕骨頭都會蒸化,她忍不住揭開了蓋。

說到這裏,已到船邊,江老大老婆在船上叫著江老大,高興得不得了,舉起一條魚,說這是她剛剛釣上來的魚。他們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突然沒有了江老大的下文,關鍵時刻被他老婆打斷了。魚見多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盧杆對江老大說,後來呢?江老大說,後來後來還有,先做完飯再跟你們說。說完把雞對老婆一丟,說今天改善一下夥食,讓他們吃個飽。

三個小夥子剖魚的剖魚,扯雞毛的扯雞毛,淘米的淘米,洗菜的洗菜,就顧著晚上的肚子溫飽後再聽江老大的故事了。

江老大看著他們都在忙著,便問他們還想不想聽,盧杆他們當然想聽,江老大點燃了一支煙,又說開了。

祭師老婆把蓋子揭開,見他還好好地活著,很高興,她看見老公的肩上露出了七個紅紅的小肉刺,身上冒著熱騰騰的霧氣,正要去拔時,祭師伸手製止了她,仰天長歎道:“無力回天,時辰未到,天命如此,罷了吧。我死後,你就把我葬在江邊,拿床篾席子,照我的話去做,下次看到魏公的排過來,你就哭一聲,拆片篾,我保他死於魚腹。”

祭師一死,妻子照辦了。她守在老公的墳前一直等到魏公的排出現,然後哭一聲,拆片篾。江心魏公的排說也奇怪,隨著一聲哭和一片篾的拆下,排也一根根的被拆散,在水麵上向下遊漂去。魏公知道是那死去的祭師鬼魂在施法,腳下的排眼看著快被法術拆散完,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哭得死去活來的祭師妻子又犯了一個錯誤,她以為江中的魏公快支撐不住了,在還剩三片篾時,她想如果全部拋到江中,魏公肯定會玩完。於是,把剩下的席子望江中一扔。這一扔卻救了魏公的命,也就因最後的五根木頭而站穩了腳跟,他手中長篙一撐乘機往江中一點,嗖地一下躍上岸來,在祭師的墳頭上撒了泡尿,頓時,墳頭上白煙滾滾,瞬間祭師的墳塋化為了一塊平地,屍骨成了一堆汙泥。

妻子見狀,覺得對不住老公,便投江自盡。

魏公因木材漂走,沒有本錢繼續做生意,加上與祭師鬥法體力消耗殆盡,回不了邵陽,隻得留在益陽。每天都在江邊等待著邵陽人的排經過。但魏公在益陽的遭遇邵陽放排人都知道了,誰也不敢再往益陽放排了。益陽人見魏公鬥死了他們敬重的祭師,誰也不敢惹魏公,也不搭理他,生怕惹火上身。魏公過起了流浪的日子。

一天,有人在江邊發現一具發臭的男屍,馬上報告縣太爺。縣太爺到江邊一看,看到的卻是一具散發著香氣的女屍,於是責怪報告人說;男女都不分!報告人感到奇怪,上前到死屍的褲襠裏一摸,果真什麽也沒有。這時,旁邊的人才解釋:這具屍體發現十多天了,香三天,臭三天,時男時女,都說他就是寶慶有名的“排古佬”魏公。從此,益陽流傳著一句歇後語;魏公菩薩的卵-----陰消噠!

縣太爺以為魏公是神仙,於是下令在益陽三堡和大碼頭的鬧市之間、將軍廟的附近建起了這坐魏公廟。

從那以後,所有經過的商船都會在這裏殺雞祭拜,以求平安。

“據說灑的雞血即使在七八月間也沒有腥臭味,你們知道是什麽原因嗎?”江老大問。

這些少年當然不知道。

眼巴巴地望著他,連江伢子也是第一次聽說。

江老大說,這是魏公在顯靈啊。

盧杆說,大叔,我看不是顯靈,應該是酒的作用。小林說,應該是顯靈,魏公保佑的。

江老大老婆說,小林說的沒錯,菩薩靈著哩。江伢子,以後要記著啊,逢廟燒香,見菩薩就拜。聽見沒有?

江伢子點點頭收拾著桌上的狼藉,他不大喜歡說話。

小林問盧杆:“你不是有親戚在這裏嗎?”盧杆說不知道住哪,他從來沒有跟父親來過。

江老大丟下碗筷說算了算了,快吃完飯收拾完就出發。說完便坐到一邊抽煙去了。

一路行船,船上存貯了好幾天的食物,夠船上人吃好幾天了,也就用不著要經常到一些鄉鎮裏購買食品,魚,江河裏有現成的,用個網拖著,就能撈上好些魚,船在江上行駛了好長的時間,遇到一些小的碼頭也沒有停靠。到了湘陰臨資口時,老大要他們上去看看,盧杆和小林不願意去,也隻好作罷,船繼續前行入了洞庭湖,過城陵,不過在這個碼頭邊上,他們被鬼子盤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麽後,他們便進入了長江。

轉眼行程又半個來月,在一個臨近黃昏的時候,江老大老婆扯過江老大說:“老大,跟你說個事。”

“什麽事,說吧。”

“在水上都走了好些日子了,我看這些伢兒在船上也悶得慌,前麵有一個碼頭,我想讓他們去上麵看看,長長見識,好不好。再有……”她嬌嗔地望了老大一眼。

“老婆啊,是不是想我了?”江老大對著老婆一臉的壞笑輕聲的附在老婆的耳邊說。

“死鬼,就你精明鬼。隨你。”老婆被他弄得不好意思起來,問他要得要不得?

“要得,給他們一些散碎錢,去看看也好,對了,叫江伢子買幾包煙來,老子沒煙了。”

江老大老婆把三個伢兒叫過來,一人一張票子,讓他們上岸去看看,順便買點自己喜歡的東西。

碼頭上有一艘大船靠著,船桅上一個大大的幌子上寫著一個“肖”字,這條船比江老大的要大,估計是一個大商人的,還有一些小劃子在岸邊靠著,在水浪的衝擊下搖搖晃晃,碼頭石階邊幾棵碗口粗的柳樹上長滿了翠綠的枝條,懶懶地垂向水麵,江風一拂,便如少女般輕柔搖曳著細嫩的身姿。

離碼頭不遠處的下遊,有幾個婦女在洗衣洗菜,一串串的說笑聲撒落在江中連同洗衣捶打出的水花和枯菜葉子隨水而飄遠。

沿碼頭石階而上,在他們穿過一拱門時才看到橫杠上寫著四個字:肖家碼頭。上了碼頭,人來人往,江伢子見過世麵,說這是街,比益陽的街要大得多,盧杆和小林這裏望望那裏瞧瞧,覺得好新奇,確實要比益陽的那條街不知道熱鬧好多倍。

來到一家麵館,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一碗麵吃了。江伢子要了幾包煙,問這是什麽地方?那人回答道:“喲,外地的啊,你們是哪裏的?”江伢子說是湖南來的。那人道“你們真能跑,大老遠的跑到我們這個小城裏來了,告訴你吧,這裏是湖北境內了。”

逛**了一會兒,盧杆說要回去,不想逛街了,小林說再看一會兒,三少年又閑得無事到各店看了個稀奇,但就是不買東西,天色已沉黑了下來,他們便往碼頭上回走。

一到碼頭邊上,卻不見了江老大的船,旁邊的大船在。

船消失了。莫名其妙的消失讓他們六神無主,慌了手腳,他們對著江麵上喊,沒有人回應,又趕緊往大船上,裏麵有一個聾啞人,用手比劃著誰也弄不清他的意思。江伢子哭了,站在船上又使勁地喊起爹媽來。

是不是上岸去找我們了?小林問。盧杆說,應該不是,如果上岸去找我們,也應該會留下人在船上的。莫非被人打劫了,要真是這樣,還真不知道如何應付呢,人生地不熟,哪裏去找江伢子他爹媽啊?

盧杆說,到岸上去打聽,也許有些人知道。

他們重回到街上,見人就問,徒勞無功,他們失望了,手裏攥著剩下的幾張毛票子,住旅店不可能了。他們又重新來到了碼頭,希望會出現奇跡。不知不覺中,當他們在碼頭邊上一個簡易棚裏呆了一個晚上醒來時,碼頭上依然沒有江伢子家的船。

江伢子哭了,小林勸他莫哭,盧杆說讓他去哭。盧杆知道江伢子心中的痛苦,坐在江伢子身邊,他的哭喚起了他對父母和妹妹的思念。

小林說肚子餓了,盧杆拉著江伢子又往昨天晚上吃麵的餐館去了。盧杆看著牌子寫的價碼,再看看手裏的錢,加上他們倆人的不夠買三碗,湊足了也隻能買二碗。盧杆問老板,不要潲子隻要麵,能不能來三碗,老板看了看他們,答應了,問他們到這裏來幹什麽?盧杆便將船不見的事說了,問老板知不知情。老板說他一般不會出門,隻管做生意。

三少年吃完麵無精打采沒地方去,又來到了碼頭。

坐在碼頭上呆呆地看著些船從江麵上劃過,點點白帆揚起駛向遠方,偶爾有些船停靠在這個碼頭上,等來等去的就是沒有江伢子家的船。

來來往往的人沒有哪個能明白三個少年的心情,上船下船的人沒有哪個能回答三個少年的問題。

就這樣等待了一天,餓了一餐,臨近黃昏時,一艘船靠了過來。

船上所有的人都下來了,盧杆上船向船老大打聽江伢子父母和船的下落,得到是“不知道。”就在這時,聽得岸上傳來了一聲叫聲,盧杆向碼頭上望去,隻見一女子正揮舞著手大喊,一個男子在混亂的人群中往碼頭上跑。

這女子盧杆見過,剛剛下船從他身邊經過,帶著清純香味的年輕妹子,看清了那張秀麗的臉,覺得粉粉的模樣。

“小林,江伢子,快,斷了他。”盧杆大叫著衝上碼頭,身子輕盈已跑在女子前麵了。

“搶東西了,快追啊。”摔在台階上的女子對正要將自己扶起的盧杆,顧不了女子的矜持,急急的喊著。盧杆哦了一聲放下她飛腿就往前追去,擋在男子前麵一個掃膛腿將他勾翻在地,追上來的小林騎在他身上將他的手反扳向後,疼得他連喊大哥大哥饒命。江伢子趕了上來狠狠地擰著他的頭發。盧杆叫他們鬆開,把他從地上揪起,奪過他手中的包。正好女子跑了過來,他把包她。女子連謝謝也沒有,怨氣十足地搶犯就是一腳。他哎喲一聲順勢掙脫盧杆的手,轉眼跑了。

邊跑邊回頭衝他們喊到:“小子,有種的就莫跑,老子要你好看。”

盧杆聽了嘴角一笑,欲與小林他們離去時,被女子叫住了。

“看樣子,你們不是本地人吧?”女子問到。

盧杆他們點點頭,沒有說話又準備走。“我想你們今天肯定沒有地方住,是嗎?”女子的話將他們定在那裏。“要不這樣,我先請你們吃飯,就算我感謝你們三位恩人,吃了飯再幫你們找一個睡覺的地方,明天走也不遲,行嗎?”

這時,盧杆和李小林轉過身仔細地打量著麵前的這個女子,清麗的臉,粉麵桃花,雙眼似潭,鼻梁秀美,薄嘴微翹,玉脂之脖,纖柔身材,緊束得體的學生裝顯出她的飽滿豐盈,美豔清純,如白蓮耦般的手臂。

“認識一下吧,我叫肖珂。”說著向他們伸出手。看到肖珂大方的樣子,他們三個男子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但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六雙手還是握在了一起。同時,肖珂望著盧杆笑了,笑得真好看。

盧杆往往沒有想到今天遇到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市井女人,而是本鎮肖家千金小姐,在北平大學讀書。

肖珂問盧杆到這裏來做什麽?盧杆說是來避難的,家鄉被鬼子毀了,他娘和小林的爹都給鬼子殺害了,妹妹也失蹤了,本想到這裏來尋親戚的,沒有找到,不知他們去了哪裏。盧杆半真半假地說。小林聽得出。

肖珂為他們的遭遇感到難過,安慰了他們幾句後,帶著他們進了一家館子,正是盧杆他們吃麵條的地方。老板認出了他們,但老板隻往肖珂麵前迎了上來:“哎呀,這不是肖家大小姐嗎?幾年不見,都長這麽高這麽漂亮啦,北平好吧,大世界呢,小姐見了世麵,能在這裏賞我小店的光,真是三生有幸,令蓬蓽生輝啊,請,請,請,小二,上茶,報菜,來貴客啦。”說完含著笑臉招呼來客去了。

生意算紅火,早餐麵條包點,中餐晚餐米飯點菜,來館喝酒的絡繹不絕,外地的本地的,喝茶吃飯隨便。他們在桌邊坐下,叫了幾個菜吃了起來。肖珂不時望著盧杆,盧杆不知所措。肖珂見盧杆窘迫的樣子笑了起來,說,是不是想吃完飯就想走啊,要走的話,也可以啊,不過,你們還沒告訴我你們的名字,是不可走的,雁過留聲,人走留名。說得他們笑了起來。報了姓名。肖珂說話了:“要不這樣,你們不要走了,在我家多住幾天,等我幫你找到你的親戚後再走,這裏我爹熟悉,行不行?”這下盧杆苦了,忙說:“不用不用,我們自己找。如果萬一找不到,就回去。”肖珂說:“不行,不行,到了這裏就得聽我的,我去結賬,你們慢慢吃。”又問他們還要不要添菜,他們搖頭說不要了。

“這哪門子事啊,根本就沒有親戚嗎?這下倒好,自找苦吃。”李小林見肖珂到櫃台那裏結賬去了,輕聲地埋怨盧杆。盧杆說不急,等下再想辦法。肖珂笑嗬嗬回到坐位,對盧杆說:“我就想問一個問題,你們幾個湖南人戰爭年代,到處都不太平,你們為什麽會到了這裏。”

“杆子哥。”江伢子在旁邊捅了盧杆一下。盧杆明白過來了,他對肖珂說:“我看你也不象一個壞人。”

“什麽?你把我看成壞人?我是壞人?我冰清玉潔的一個姑娘,在你們眼中成了壞人,什麽意思啊?”肖珂嗔怪道。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能在這個地方能遇見你這樣好的人真是我們的福份。”

小林搶了一句:“是啊是啊,你看你跟我們點了這麽多的好菜,我和杆子哥從來都沒有吃過哩。”

江伢子也說,真的好吃。

盧杆想了想說:“你問我們為什麽會到這裏,我告訴你吧。”他把江伢子的身子扳到自己的身旁,說:“他的爹媽是我和小林的救命恩人。我們村莊被鬼子屠村後,搭幫一個翻譯官把我們帶了出來,在江裏遇到了鬼子,他死了,小林爹也死了,我和小林跳了江,被他爹媽和他救了。”簡單地說著這些時,江伢子哭了起來。盧杆見江伢子哭了起來,安慰他。小林接了盧杆的話說:“後來,我們無家可歸,想回去,擔心鬼子還在那裏,再個也答應了江伢子的爹媽跟他們走,所以我們就到了這裏。”

怎麽來的?肖珂聽得入神問小林。

“坐船來的,他爹娘是船上的人,一年四季在江上生活。”盧杆說。

“那怎麽沒有看到他父母呢?”肖珂納悶。這一問倒把江伢子的情緒給問到了極度悲傷的狀態,他哭的聲音更大了,引來了周圍顧客的目光。肖珂倒不客氣地對周圍人喊著:“看什麽看,沒有看過小孩哭過啊。”肖珂的喊聲把老板驚動了,他趕緊從櫃台出來招呼圍觀的顧客。沒想江伢子一把擦掉眼淚水,說,“哪個是小孩子啊。”他這樣一說把這些人弄笑了。小林逗樂著說:“你不說話就不說話,一說話就讓人受不了。”

“是這樣的,到了這碼頭,他爹媽讓我們上來看看世麵,等我們吃過麵再回去,船和他爹娘就不見了。”盧杆接著說道。

肖珂眼睛裏充滿了疑惑,問:“原來你們在碼頭上就是在等船的消息啊。”

小林:“是啊,你知道?”

肖珂:“我不知道。這樣吧,我帶你們去找個地方休息,我回家去找我爹打聽一下這船的下落。”

話音未落,站外傳來了一聲粗獷的聲音。

“呀嗬,不懶啊,這小豆兒(黑話,意為小姑娘)豔福不淺啊,有三個年輕哥哥陪著。”正準備出門的他們被這種怪腔怪調卻粗獷的聲音給擋在了出口。

抬頭一看,一個彪形大漢立在台階上,手中玩搓著二個發光的鋼球,顯然玩弄得有些時日了,動作熟練得讓人眼花繚亂。旁邊有六七個象打手模樣的人衝著他們不懷好意地嬉笑著,其中一個便是被盧杆揍過的男子。這些人其實都跟盧杆年紀相仿。

盧杆見這陣勢也不怕,父親說過江湖上行走,是有規矩的,說不過去,就要打得過去,如果打不過去那就隻有俯首稱臣的份了。小林沒見過這場麵,他不知如何是好,望著門口幾個彪悍的人,緊張得不行,但看到盧杆臨危不懼的樣子,他鎮靜下來。

“請問來者何人?”盧杆一拱拳,脫口而出。

“敢先問老子何人?老子都還沒問你何方狗屎咧,他奶奶的。”那人居高臨下對盧杆吼道。

被挨了打的男子跑上前指著盧杆說道:“三爺,就是他們打的我。快說,你們吃哪方狗屎長大的,有什麽資格問我三爺,呸。”舉手欲打,被大漢一聲“猴子”喝住了。

“既然你想知道我是何人,那我就告訴你吧,這方圓幾十裏地誰個不知,哪個不曉,我就是坐不改名,臥不改姓的‘山老虎’,我是他們的三爺,咋的?不服嗎?”

盧杆哪曉得什麽山老虎,水老虎的,就連真的老虎也沒見過。 “哦,我怎麽看上去你就象一個人呢,你哪裏像老虎呀。”盧杆不示弱地笑道。

這個自稱山老虎的人也不氣惱,肥碩的腦袋瓜子搖晃著,聽盧杆一說,對著盧杆直樂,他認定盧杆是一個皺巴巴的愣頭青,他要逗一逗眼前這個看上去有點像書生模樣卻又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他沒有理睬盧杆的話,而是擺弄著手上的鋼球看也沒看盧杆,從他的身邊徑直邁進了大堂,來到一個方桌前悠然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這時,店內所有的人都走了,老板在旁邊急了,說:“哎呀,我這是招誰惹誰啦,剛有了點旺氣,生意火了點,就有人來鬧事,我這是遭的哪門子孽啊。”他來到山老虎的麵前,點頭哈腰地幾聲三爺地叫個不停。

三老虎看都沒看老板,用眼在小林、肖珂和江伢子的身上掃了個遍,慢條斯理地端起了茶壺放在嘴邊吸了一口,又慢條斯理說開了滿嘴的黑話:“小子耶,用你的順風子豎呆著,山爺鼓了盤兒,就你他娘的不懂事,事砸了還怨我的馬眼子,這不是與我結了梁子嗎,蹓了去了依然還在原地打圈圈,就不曉得此地的規矩是土地爺還是水母神廟的老祖宗。今個撞上了你些個芽兒豆兒的,是運是命,容不得我這隻做瓢的沒有說上幾句話。今日我兄弟栽在你們這些芽兒豆兒的手中,我也臉上無色無光無影,兄弟們,亮出片子,愛怎樣就怎樣吧。”說完瞟了肖珂一眼。

這一連串的聽來有點莫名其妙的話起先把盧杆弄得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但畢竟盧杆以前從父親那裏聽說過一些,知道山老虎說的是黑話,從山老虎的語氣中聽出了他在挑釁,尤其是看山老虎望著肖珂那種色閃閃的眼神,他真想發怒。可冷靜下來一想,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倒無所謂,但小林和肖珂、江伢子他們在,他不想蠻幹,初來乍到,也不了解這裏的行情,對付這樣棘手的事情還得講些策略。這樣一想,他不卑不亢躬地說道:“既然如此說來,你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了,對不對?”山老虎好象聽到了麵前的小子有一股挑釁的口氣,他謔地站起把二隻鋼球往桌上一拍,說:“就是,你小子,欺負了我的人,我不會讓你走,得有個了斷,要不留下你的手腳,要不……就把這位豆兒給我留下,你就看著辦吧。”

盧杆恨不得把山老虎的嘴巴堵上,但他克製著,口中不示弱道:“就樣吧,我也不想把手腳送給你,更不想讓這位妹妹留下,我沒有別的要求,這裏地方太小,能不能換個地方,我與你的兄弟們到外麵尋切磋切磋,省得把這裏的東西砸壞了,讓老板陪本,我沒得那麽多的銀子賠,如果我沒有回來,就算我輸了,我請你的客算陪不是,如果我回來了,我們再單挑,你看如何,你就在這裏等著,但千萬別為難了我的這三個朋友。”

山老虎聽盧杆這樣說,心中犯嘀咕了,莫非真有二下子,又莫非是在嚇唬我?看著他的那此兄弟,再看看盧杆,他也不怕了,他大笑起來,一揚手中的鋼球往前麵的柱上上擲去,隻見鋼球穩穩地嵌在柱子上大聲道:“好,我答應你,就照你的意思辦。但我還有一個條件,如果你輸了的話,這個姑娘得給我留下。兄弟們,去,這個小子就交給你們啦。”他一揮手,重新坐了下來,老板見狀馬上吩咐店小二給山老虎還有小林與肖珂、江伢子泡了壺上等的茶水。

盧杆輕蔑地看了山老虎一眼,從容地從那些山老虎的弟兄們麵前邁出了餐館,那些人隨後跟著走了出去。

站在離櫃台不遠的肖珂悄悄地對老板說,快去叫她的爹來。老板忙應著讓夥計從後門悄悄蹓了出去,給肖老爺報信去了。

二頭石獅子張著大嘴座臥在肖家大院的二旁,二根紅漆塗抹的柱子支撐著台階上方的陽台,同樣是紅漆塗抹的二扇大門虛掩著,即使不看門上的肖府二字,直要看到站立在門口的保鏢。鎮裏人不管是誰路過這裏,知道這戶人家就是肖老爺家,是赫赫有名的大商賈。進入裏麵,寬敞的庭園紅紅綠綠的蠻有自然的生氣。參天大樹傲然挺立。穿過幽深小徑向左拐,通過一個半圓拱門入內是一座天井,紅花綠草,綠樹蒼勁,天井中間豎立一石牌,上刻四個大字:蒼芎有道。往右是幾間大房,一間管家的,一間大廚的,還有一間大雜屋閑著,裏麵沒多少東西。從中間小道上往前看,大廳高高的門檻內,二張太師椅一左一右靠在一張桌旁,一對古色古香的字畫懸掛在桌的上方。進入廳內往牆旁進入後可看到一個向上盤旋的樓梯,樓梯入口旁有間大房是保鏢住的。上得樓梯就到了二樓肖老爺的臥室和肖珂的閨房。

此刻,肖老爺與管家彪叔商著事。店小二進來了,上氣不接下氣結結巴巴地說:“肖老爺,不,不好了,小,小姐被被人欺負了,她叫你們快去,在我們店裏哩。”彪叔接話道:“急什麽急,怎麽回事?說清楚?”小二停歇了會,氣也順了,不急不慢把發生在他們店內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明白。肖老板聽後,直拍著桌子,對彪叔說:“小姐回來了,你們不知道?真是的。快快,去叫程森。你和程森一起去,把小姐給我接回來!”程森正在大門前值班,一個年輕粗壯的小夥。

彪叔隨店小二來到門口,帶上程森直奔店裏而去。

山老虎手中玩著他的二個鋼球,二隻眼笑眯眯的隻盯著肖珂的臉上,小林看他**的樣子,恨不得把他從座位上揪下來一頓痛打。恨歸恨,氣歸氣,也隻是氣恨在心裏,依自己的本事對付山老虎無疑是雞蛋碰石頭,奈何不得。

肖珂倒無所謂,她是肖大千金,量山老虎不敢對她怎樣。這時,他的手下一跛一跛來到他麵前,說,三爺,三爺……還沒等山老虎開口問,盧杆神氣十足帥氣地邁進了屋內。這讓肖珂、小林和江伢子喜出望外。在盧杆身後出現的是剛出去的那一幫人,一個個東倒西歪,咧牙歪嘴,哼哼唧唧互相攙扶著進來了。山老虎一見,明白過來,氣也不打一處來:“這麽多人打一個人不贏,真是一群飯桶,包子,一群女人,不,不,是一群不如女人的人,奶奶的。”罵得那些人聲不敢出氣也不敢吐,老老實實地呆在那裏,嘴裏哼著,手在身上摸著,痛啊。說實在話,山老虎看到這種場麵他心虛了。沒想這小子這麽有本事,一人能對付五六人,那還了得,得找個台階讓自己下,總不能看著要吃虧的事情還要硬挺著去碰一鼻子灰吧。

盧杆來到山老虎麵前,山老虎笑不出,他趕緊站了起來。盧杆笑著說:“怎麽樣?不會反悔吧,他們都輸了,輪到你了,請。”眼睛緊盯著山老虎。

山老虎哪敢與盧杆交手,他想今天遇到了高手,不可以較真的。,他抱拳,滿臉堆著真誠的笑意:“在下不識泰山,我甘拜下風,甘拜下風,服了,服了。請問英雄尊姓大名,在下有禮了。”

“不行,男子漢得有男子漢的落地之聲,既然你開始答應了要求,就得按規矩辦事。”盧杆不依不饒。

山老虎為難了。出去吧,肯定不是麵前這位少年的對手,不出去吧,先前答應的也不能違反承諾啊。不過山老虎畢竟不是等閑之輩,他也想領教盧杆的功夫,他沒多想,顧不了那麽多,不能兄弟麵前丟臉啊,他作了一個請的動作後向門外走去。正在此時,被彪叔攔住了。彪叔來的時候,正是那幫被打敗了的人進入屋內的時候,他和程森沒有進去,站在門口看了多時,他看見肖家大小姐在廳內沒什麽大事,沒去招呼,隻是靜看著廳內發生的一切。這時見山老虎走出來,他攔住了他說:“慢。”

山老虎見著彪叔愣住了。彪叔五十開外,一臉儒雅之氣,健朗的身子,雙眼有神,緊抿的嘴唇看上去厚道。

肖珂這時才看到彪叔,旁邊還有程森,她跑上去叫了一聲彪叔和程森大哥,象受了委屈樣在他們麵前撒起了嬌。

老板見彪叔來了,頓時感覺一身輕鬆,臉上的汗水也沒有流了,迎上去說道:“彪叔,您好,給您添麻煩了,讓您親自來,真不好意思。”轉身對在場的人高聲說道:“各位聽清楚了,他就是肖家大院肖老爺的大管家彪叔。”

彪叔說:“對不起,我來遲了,肖珂,告訴我誰在這裏放肆撒野。”說完又對山老虎說:“是不是你……”彪叔厲聲問道。

肖珂指著那個瘦子說:“彪叔,是他,是他搶我的東西。”

山老虎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猴子這家夥幹的好事,他沒想到讓猴子出去尋一份活幹,卻做起了搶劫的勾當,恨不得馬上打猴子一頓,都是這家夥惹的禍,讓老子在這裏下不得台,可又不能當做這些外地人的麵去教訓猴子,猴子是他的好兄弟,一個村莊來的,同來的還有幾個,才到這裏幾天就遇上了這件事。

剛才,他看到盧杆從外麵進來的傲氣,心裏就開始發毛了,盡管盧杆把他的兄弟打得一個歪歪扭扭的,但他心裏沒有對盧杆的恨,相反倒是有了對盧杆的佩服,要不是盧杆不依不饒,在他的兄弟們麵前不想丟醜,他也不會強著嘴巴硬著頭皮迎接盧杆的挑戰,幸虧彪叔擋住了他。

聽肖珂說是他們搶劫了肖珂的東西,彪叔來氣了,問:“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在這裏為難我家小姐,不想活了?”彪叔沒好臉色。

山老虎連忙作著拱說:“不,不,不,在下山老虎,三爺,哦,在下什麽都不是。”山老虎情急中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糾正道:“都是我兄弟多有得罪。”

再看看程森,還有盧杆,他又說:“哪敢,哪敢。是不是,肖大小姐?”肖珂哼了一聲看都不看他。彪叔見肖珂這樣,叫了聲程森。程森會意,望著山老虎,活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用手指對著他勾著,示意他過去。山老虎哪敢造次,好漢不吃眼前虧,他是知道的。他又望著肖珂直笑拱著手,肖珂偏過頭不理睬他了,彪叔又叫了一聲程森,程森一聽,二話沒說,馬上脫了上衣朝山老虎走去。這是一個什麽人啊,一身健壯的肌肉哪裏是自己一身肥肉可比的。他後退著將求助的眼光投向盧杆。盧杆見此情景,心想得饒人處且饒人,如果不出來說句話,山老虎不會打死也會打殘。

“肖姑娘,算了吧。”盧杆站了出來,攔在程森和山老虎之間。

“不行,他必須向我道歉,向你們道歉!”口氣好硬,嘴角掛著氣憤與傲然的神態。

小林也不想老是這樣糾纏下去,他扯了扯肖珂的手,勸她不要這樣了。但肖珂脾氣上來了,誰也拉不回。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沒有過不了的坎,也沒有過不了的橋,看著辦吧,肖姑娘動怒了,你得把那句話收回去。”盧杆見肖珂不依又對山老虎說話了。

山老虎知道盧杆在圓場,他順著盧杆的話作著揖對肖珂說:“對不起,小子有眼無珠,有眼不識肖家千金小姐,有眼不識彪叔,有眼不識各位少年英雄,陪不是了。”

“你們年紀輕輕的就幹些偷偷摸摸的勾當,算什麽東西,不學好看老子怎麽收拾你。走吧。”見山老虎誠懇,彪叔說話了。

“錯了,我們錯了。告辭,彪叔,各位好漢,後會有期。”山老虎笑著丟下了一句後帶著那些手下走了,一路上拍打猴子的腦殼埋怨給他帶來的難堪。

彪叔見山老虎走了,笑著上前拉肖珂往外走。肖珂對彪叔說,她還有三個朋友在這裏,總不得把他們丟下不管吧。盧杆笑著對彪叔說,謝謝了,謝謝肖姑娘,我們還有事。

肖珂掙脫彪叔的手,拖住了盧杆:“不行,不能走,你們幫了我,我還沒好好謝咧,你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兒去,找親戚,我幫你們找,今天就在我家裏住一晚,彪叔,你說話啊。”彪叔聽了,見外麵已大黑,聽肖珂說要留他們去肖家,他沒說多話,同意了,讓程森帶上他們三人一塊走。盧杆還在推脫時,江伢子卻哭起來直喊要爹要媽。這時,肖珂才突然想起這件事,便將他們在碼頭上的船不見了,江伢子爹媽也不見了的事告訴了彪叔。彪叔一聽,問他們真有這回事嗎?盧杆說是真的。彪叔鎖上了眉頭,想了一想,然後轉身對老板說,這是一些銀票,拿著,算是我家小姐他們在這裏影響了你們生意賠的不是。肖珂剛想說話,老板先說了:“不要不要,肖姑娘已付錢了。”彪叔硬是往他手上塞去,說:“那你給我包上幾塊好肉,炒幾個菜,我家老爺要吃,行了吧。”老板說:“好的好的,等會兒做好讓夥計給您送去。”彪叔對盧杆說:“今天就聽肖珂的話,跟我走吧,天色晚了,睡客棧不安全,何況你們是外地人。”

“彪叔,他爹媽怎麽辦?”盧杆問。

“程森,你到碼頭上看看,問問情況,回去再跟肖老爺說說,我先把肖珂他們帶回去,給老爺交個差。”彪叔吩咐著程森,程森說好,走出門外。盧杆聽彪叔這樣一說,也不好說什麽了,何況身上的錢已用光,要睡也隻能睡在馬路邊或棚下,餐風宿露不是滋味,那天在那個棚子裏睡了一晚還真冷。既然今天碰上肖家好人,隻好遵命暫且住一晚。一行人隨彪叔離開了。臨走前,老板特意感謝盧杆仗義,送了他一個祖傳的跌打損傷藥方,說是以後行武用得著。

肖老爺焦急地等著女兒消息,坐立不安時,彪叔領著一幫人進來了,他第一眼看見了女兒,迎上去抱著她看。二年了,長高了,讓老爸惦記著咧。肖老爺笑得合不擾嘴,問這問那的全然沒有顧及盧杆他們。肖珂不好意思,將盧杆他們介紹給了肖老爺。這時,肖老爺才醒過神來,從上到下審視著麵前的三個少年。看他們窘態,加上彪叔在他耳邊的輕語說著話,連忙將他們招呼到廳堂內坐下。問彪叔準備了美酒佳肴沒有,他想與這三個少年對飲一杯,一是感謝他們幫了肖珂,二是他看盧杆他們長得眉清目秀,儀表堂堂,看著喜愛。彪叔剛要開口說話,就見夥計提著食物過來了,趕緊招呼擺在桌上。盧杆說他們已吃過了。肖老爺不依,說是幾個大小夥就在飯店裏吃了一點點東西怎麽能吃得飽,他們隻好落坐。看著桌上豐盛的菜,江伢子和小林直咂巴著嘴巴。

他們不勝酒力,每人一杯就有點醉了。肖老爺笑了,說:“嗬嗬,怎麽就這點酒量啊,太失望了。”說完自己端起一杯酒倒進了嘴裏,然後吩咐彪叔安排住處,讓他們先住下,有什麽事明天再說。這時,程森回來了,悄悄地在彪叔耳邊說著話,肖老爺問什麽事?彪叔就將盧杆的遭遇告訴了他。

“有這麽回事?在我肖家碼頭會出現這樣的事?哪個膽大包天的人幹的。程森,無論如何要把這件事搞清楚,明白嗎?”

程森聽了,說,今天晚上我要把這個地方翻過遍也要把劫匪找出來千刀萬剮。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樹梢,靜靜的夜色在夏夜柔和的風裏顯得格外幽靜。盧杆睡不著,他見江伢子睡得好香,就把小林叫醒,二人悄悄說著話,無論如何明天要要找到江伢子爹媽和船離開這裏。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他們趕緊從**起來往外一看,一群人站在院子裏。彪叔與肖老爺從屋內走了出來,在火把中,他們看到了山老虎他們幾個人,還有一個被五花大綁地站在院子裏,更驚奇地是他們還看到了江伢子的爹媽也在那裏站著。小林連忙跑回屋裏把江伢子叫了起來,拖起他就往外跑。

肖珂也被外麵的嚷嚷聲給吵醒,穿上衣下得樓來到爹的身邊,問彪叔發生了什麽事?彪叔說江伢子的爹媽找到了。肖珂好高興,想去告訴盧杆他們,盧杆他們已圍在江伢子爹娘身邊了。

肖老爺看到了一個人,問程森是怎麽回事?程森告訴了他。

原來,程森遵了肖老爺吩咐,連夜帶人去找船和人去了。

程森讓一些人重去碼頭守著。他之前去了,不想再去,又讓另外一些人去了其它方向,自己帶著一人往鎮南去了。一路走著看著問著沒結果。當來到最南端時,見前麵一堆火光通亮,朝前緊走,原來那是一座廢棄的廟,平時是城裏人燒香拜佛的地方。

裏麵的人見程森進來,都站了起來。程森一看,是山老虎他們。山老虎以為是程森來找他麻煩的,有點緊張。程森問他們怎麽在這裏。山老虎說,這裏就是他們的家。程森哦了一句,然後把他叫出來,問他:“有沒有看到一隻不大不小的船停在碼頭?”山老虎搖晃大腦袋說不知道。程森讓他問裏麵的人。他去了一會把猴子帶來了。

猴子一出來,有點怕。程森說不是來打他的。問他:“你今天在碼頭上搶肖姑娘的東西時,看沒看到有一條船停在肖老爺的船邊。”猴子說:“看見過,昨天晚上看見過。”程森一喜,問:“後來呢,他們到了哪裏?”猴子摸摸頭想想,說:“當時我正在碼頭上踩點,看到了這隻船,下來三個小夥子,我那時正在棚子裏看外麵的情況,正好看見一個人上了那條船。”

程森急切地問:“那人長得什麽樣?看清沒有?”猴子說:“五大三粗,他……”程森一聽,口裏罵了一句:“是不是腦後有一撮白毛?”猴子說正是正是,好明顯的白毛。“媽媽的,是他。”程森罵了一句,二話不說要走。山老虎拉住他,問怎麽一回事,程森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山老虎說,你怎麽不早說,這還了得。他對廟裏的兄弟一聲吼:“弟兄們,跟我來。”程森沒阻攔,隨他們跟著。

猴子說的這個五大三粗的人程森認識,是他師弟。以前和他在肖老爺處做保鏢,但就是不爭氣,不好學專惹事,一身蠻勁,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天就知道吃,要不他有一天在一個酒樓喝了點酒,跟著肖老爺出去當街調戲一個女子,肖老爺也不會把他趕走的。程森想他隻怕是又多喝了幾兩酒,老毛病犯了,專愛欺負外地人和女人。

他打開門見是程森又想關門來不急了,程森已闖進了門。

二話沒說,程森將他摁到了牆上。“你有什麽話說。”程森厲聲問道。他嘴上還含著一條雞腿,程森對他嘴巴一按,雞腿從他口中飛出。他緊張了,他心裏清楚程森的到來沒有大事是不會找他的,何況以這樣的方式來見,他嚅嚅地說:“師兄,好說好說,你不就是衝著船來的嗎?我,我沒動肖老爺的船,那條船不是肖老爺的吧?”程森聽他說了也懶得再問,心裏一目了然,叫山老虎找了繩子綁了起來,什麽話也沒說出了門。師弟在後麵叫道:“慢點,還有二個人在我屋裏,師兄,你們要不要他們啊。”程森回頭望屋裏走去,果真看到在牆角有一男一女被綁著。山老虎幫他們解了繩。

一男一女出了門看著被綁的漢子,來氣了。女的對他就是一腳,痛得漢子哇噻咧嘴,男的看到旁邊一根木頭,操起就要打他,被程森擋住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肖老爺踱到被綁的漢子麵前,敲了他的腦袋:“是真的嗎,他們的船被你搶了?”

“肖老爺,我錯了。”

“那船呢?”

“在、在我屋後麵的江邊停著,東西我一點都沒動。”

“程森,你帶江老大把船開到肖家碼頭停著。等等。”肖老爺又說道:“再叫些人將船上的貨卸下送到這裏,安全些,還有,要是貨物少了,你師弟就由你來處置了。”

程森叫了江老大和一些人去了。山老虎和他的人也跟了去。

隨後肖老爺吩咐彪叔將江伢子他娘安頓好,然後叫肖珂快回屋睡去,肖珂已沒有睡意,本想要和盧杆他們說說話,但又不敢違抗爹,隻得返回睡房。

盧杆往房內走去時無意看見在樓梯上肖珂轉過身來向他望著的愛慕眼神,他沒在意,與小林進了屋。江伢子和他娘進了另一間屋內等江老大回來,母子相見不提有格外的歡喜了。

江南夏天的太陽出來得很早。鳥兒隨著太陽的升起嘰嘰喳喳在樹上蹦蹦跳跳。鎮上漸漸熱鬧起來,一切都是在自然發生著,人們該做什麽的就做什麽,有走街串巷買針線活兒的,有挑著蔬菜水果吆喝的,有掮著“看相看錯不要錢,算命算壞倒貼錢”旗幟的風水先生,熙熙攘攘,呈現一派忙碌的氣象。

與盧杆相遇,肖珂打心底喜歡上盧杆了,對一個懷有情愫的少女來說,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美好的,不管將來如何的曲折離奇,風雲莫測,她搞不清楚這是不是書上常說的一見鍾情。

想著想著,臉不由紅了。這時,小林挑了擔水,正巧碰見肖珂在石頭旁默神,打了聲招呼。正想著盧杆的肖珂被小林的招呼弄得臉更加紅了,像三月桃花般,心裏撲通撲通的跳,但很快恢複了平靜,說:“你挑水幹嗎啊,有人挑啊,呃,盧杆呢?是不是還在睡懶覺?”小林告訴她,盧杆起來好久了,正在後屋場裏練拳哩,我沒事就挑水。肖珂哦了一聲便向後屋場走去,準備看盧杆練功。這時,盧杆從後屋場走了過來,說,肖姑娘,我們不想麻煩你們了,江伢子爹媽找到了,我們得走了。肖珂急了,說,不行,不能走,要走也得一起走。爹,爹,快來呀,他們要走了,一邊喊一邊朝廳堂跑去。

“人各有誌,他們想幹什麽就讓他幹什麽,何必阻擋他們的誌向哩?”肖老爺漫不經心地說。

“不行,爹,讓他們住一段時間吧,他們的家鄉被小鬼子給燒了給屠了村,回去也無家可歸,何況離這裏很遠。爹,我跟你說啊,他們到這裏來是找親戚的。爹,要不這樣,等他們找到親戚,再讓他們走行不?”

“你們的好意我們領了。肖老爺,您對我們的盛情款待,在齒沒忘,希望您照顧好江老大他們一家,多謝了。”這時,盧杆和小林從門外走到了肖老爺的麵前。盧杆說完和小林對肖老爺躬下了身後欲向外走,肖珂跑上前拉住了盧杆問他們要飯錢,還有住宿費等等什麽的,什麽水費啊,洋油燈費啊,占地費啊,七算八算算出了好多錢。又說又算的認真神態讓盧杆和小林張著嘴巴互相望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肖老爺聽了,說肖珂放肆。還在歪著頭想還有什麽沒算的肖珂這才住了嘴,心中暗自高興起來,爹會替自己說話的。果然,肖老爺對彪叔說道:“這幾天你去幫他們找親戚,四處打聽打聽一下……”

盧杆準備開口說沒親戚時,肖老爺又對彪叔說:“哦,對了,順便把一些欠款收回來,一些錢硬是要不回來的也就算了,都是一些生意人,沒有難處,他們也不會欠我們的。過段時間,我還要跑省城談一筆生意,你去準備吧。盧杆啊,不是我不想留你們,而是這裏留不下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兵荒馬亂,鬼子又猖獗得很,珂兒,我也不想讓她呆在這裏,但又沒有地方去,北平也亂。要不這樣,這幾天你們就陪著她,不要出去,在家呆著,等我從省城回來,再作主張。”

盧杆還想說話,被肖珂拉出了屋。

小林有點不屑地對肖珂說道:“真沒想到你還是一個守財奴。”

“我怎麽啦?你說。”肖珂問小林。

“你真會算啊,什麽食宿費啊洋油費啊,還有什麽占地費啊,虧你想得出,說得出口哩。”小林不高興的說道。

肖珂一聽樂了,任性地說道:“就要就要。”

盧杆生氣的說:“你太霸道了。”

肖珂仰著頭向他笑著說:“我就霸道了。你是一個大傻瓜。”

盧杆說,不管怎麽樣,我們要走。肖珂來氣了,她說,你們要走也得等她爹回來才準走。盧杆說他這裏其實沒有親戚,是騙人的。

肖珂說,我不管你這裏有沒有親戚,反正彪叔會幫你們找的,你們要走,等我爹回來再說,就這樣定了,走,我帶你們去後麵看魚去。

盧杆和小林無奈,留下了。在肖家大院,他們成日閑著沒事,不是陪肖老爺聊聊,就是看書房裏的書籍,或者三人在一塊玩,有時看程森練功。盧杆感覺程森的功力並不是很足,有點虛,不實在。閑著的時候,盧杆就想父母和妹妹還有楊老師,想耿營長他們,這個時候肖珂有事沒事找他,他沒有心情搭理她,但肖珂依然是笑嗬嗬的好天真。

肖老爺要去省城了。江伢子的爹媽從彪叔那裏聽到,找到肖老爺跟他們的船一起走,順路,辦完事再一起回來。肖老爺聽了點點頭,他想不是送貨隻是去談生意,身邊有程森和另一個保鏢跟著,不會有多大的麻煩。肖老爺對彪叔說:“你安排二個船工給他們幫工,工錢我們來付就是。”

一旁的盧杆聽了,說也要跟江老大的船走。肖珂不樂意,說要走可以,得算算費用,還有這次幫江伢子找到了爹娘,也得算。肖老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你看你,又來了,你真會計較,小女子不可估量啊,哪天我把這裏所有的財產給了你,你真這樣的計較,夥計們不會跑掉才怪呢。”這句話惹得大家都笑了。肖珂不管他們,噘著嘴說:“我不管,我就要跟他們在一起。”說著拉著盧杆往外走,讓盧杆臉上紅紅的不知所措,小林和江伢子笑著跟了出去。

肖老爺裝作沒看見。年輕人的事他管不著,女兒這般大了也有了她的思想,她的追求,何況是從京城讀了書回來的人。

出發前的晚上,江伢子來到爹娘的房間,他說,他不願意跟船了,想在這裏與杆子哥他們一起玩,他們開始不同意,就這一個兒子放在這裏,不放心,但經不起江伢子的磨纏,想想也好,讓兒子在這裏跟這些年輕人一起,沒有什麽不好,便同意了。他們來到盧杆的房間,肖珂也在。江老大老婆掏出錢分給他們三人說,在肖家不能太麻煩他們了,身上留些錢買些零食。肖珂看到了,從他們手裏搶了過來,又退回給江老大老婆手中,說:“不能給他們,給了,他們就會跑。”說得江老大兩口子哈哈大笑,盧杆和小林、江伢子也樂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江老大和肖老爺他們一行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