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本來是為了做生意,卻不小心撞上了莫蘭殺人的現場?”

“不算是莫蘭……”薑遲絞盡腦汁,試圖把那個總是溫溫柔柔的紳士和那個疑似抖m的黑霧分開來,“是一個怪物,他隻是跟在莫蘭身邊的……”

薑遲磕絆了一下,有點不知道怎麽形容。

難道他要說真正的夜魔其實是一團沒有實體,並且像隻油膩巨狗的黑霧嗎?

隻有弄清楚夜魔到底是什麽東西,才能真正地把他消滅。

薑遲還等著這個據說此副本第一靠譜的布萊特警官幫他查清楚真相呢。

在深夜裏什麽都看不清楚,有照片也隻是抓瞎。薑遲想了想隻能說回去再給你看。

男人嗤笑了一聲:“回去?你要回哪去?可別忘記了你今天剛打傷的是個我們都得罪不起的貴族,我猜他明天就能把你的小破屋拆幹淨。”

薑遲呆呆地,特別委屈:“可是……我沒有地方住了。”

男人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耐心過,他盯著薑遲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然後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聽著,小騙子,你現在是我破案的重要證人,有必要的話我可以提供給你幫助。”

“所以……”薑遲眼睛一亮,“你可以給我訂旅館嗎?”

“……”丹尼斯·布萊特表示自己這輩子不會再願意和笨蛋說話。

“真是抱歉,警局薪水微薄,除了我的家,你隻能去流浪了。”布萊特咬牙切齒道。

小狐狸盯著這個壞脾氣的警官看了一會兒,突然彎了彎眼睛。柔軟額發拂過深藍色的眼眸,腦中無端端便響起海潮起伏的聲音。

雖然是個脾氣很臭的警察,但是願意給他提供去處,其實是個好人呢。

布萊特大概隻能慶幸現在是黑夜,對麵的男孩看不到他驟然通紅的耳朵。

今夜或許注定是個倒黴的晚上。

薑遲慢吞吞地跟在布萊特警官的後麵,腳步一深一淺地趿拉著。

剛才因為過度的緊張忽略了身上的痛楚,等到全身心放鬆下來後,他才遲鈍地感受到小腿上時不時刺到神經的尖銳疼痛。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樹枝鋒利的斷口劃傷了過於嬌嫩的皮膚。

薑遲努力地忽略小腿上的痛盡快跟上男人的腳步。

布萊特警官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停下了。

薑遲躲閃不及,直接撞到了男人寬闊的後背上。

“唔。”他悶悶地哼了一聲,茫然地睜圓了眼睛,抬手捂住了挺翹的鼻子。

“真是麻煩。”布萊特看起來很不耐煩,白種人深邃的眉宇間映襯著叫人看不分明的古怪情緒。

薑遲本來小腿就疼,被這樣一說就更難受了,也忘記了剛剛還覺得警察是個好人,現在隻是想這個人好凶啊,一看出露出煩躁的表情,少年就隻能淚眼汪汪地說:“對,對不起。”

“我可不吃你這一套。”布萊特嘴裏這麽說著,腰倒是很誠實地彎下了。

“上來吧,腿受傷了怎麽都不說。”他強忍著心上的異樣,故意挖苦道,“我可不會因為這個可憐你的。”

薑遲抿了抿嘴心想要不是他剛剛救了自己還給他地方住,他一定會揍他的。

“你的手……沒事嗎?”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問出口。

尾音輕飄飄地,想羽毛一樣搔了搔男人那顆被全局人評價為臭石頭的心髒。

雖然知道這個漂亮男孩可能會對所有有機會騙到錢的男人都這麽情真意切,布萊特警官還是不得不承認有那麽一瞬間他動搖了。

“像你這樣走回去天都亮了。”他不再和薑遲扯皮,輕輕鬆鬆一拉,少年整個人就撲到了他的背上。

比先前隱隱約約嗅到的更加清豔的香氣瞬間裹住了他。

真嬌氣,還要噴香水。

布萊特想。

是不是他們東方人都過的這樣精致。

少年看起來似乎有點緊張,連呼吸都不自覺放緩了不少,幽微的熱氣從緋色唇肉間嗬出,無意識地撩撥著男人的耳根。

他實在是有點怕這個男人,在男人的背上根本不敢亂動,細白手指僵硬地放在男人的肩頭。

他真的好輕。

布萊特想。

像是背著一團沒有重量的豔魂。

古東方的傳說裏,會有動物化作的惡魔用美豔逼人的色相勾引人類墮落。那邊的人管這種惡魔叫做什麽?

好像是妖怪……

這個對東方傳說一知半解的男人突然道:“你是狐狸精嗎?”

薑遲:“?”

他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露餡了。

他緊張地問了問係統自己剛才是不是不小心把狐狸耳朵嚇出來了,還是尾巴忘記收好了。

係統:“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在調戲你。”

“調戲?”

薑遲臉上空白了一霎,很快便醒悟過來這是什麽意思。

少年腦袋上的呆毛都氣得豎起來了,但是否認的時候偏偏很沒有底氣。

他磕磕絆絆地狡辯:“請,請不要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怎麽連生氣都這麽軟。

他一個人到底是怎麽在那種亂七八糟的地方生活下來的。被欺負了也隻會掉眼淚,稍微重一點的話都說不出口。

那點小貓似的機靈也隻會平白助長人類心底惡劣的淩虐穀欠。

布萊特忍不住胡思亂想。

薑遲本來還想再辯解一下,腦後卻突然傳來一道冰涼的視線。

他尋著那古怪的感覺望去,卻隻能看到一片隱沒在黑暗和霧氣裏的街巷。

這個點已經是深夜,大部分人都早已進入了黑甜鄉,整條寬闊的街道上不複白天的喧囂,隻有他和布萊特靜靜地穿過濕涼的夜霧。

不遠處的碼頭上掛著一盞燭火稀薄的風燈,像是夜間被海水濡濕的幽靈。

薑遲莫名覺得有點發冷。

那種在警局裏遇到的被人窺視的感覺又出現了。

到底是誰?

兀自沉浸在胡思亂想中的布萊特敏銳地發現了身後少年的不安。

“怎麽了?”他問。

薑遲白著小臉,眼睫抖得好像被蛛網黏住的蝴蝶:“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好像有人……在看著我們……”

他話還沒有說完,女人尖銳的慘叫聲驟然劃破了靜謐的夜空,玻璃被打破的巨大聲響吵醒了附近的人家,一團黑影從被打破的玻璃窗外飛快地墜落,接著就是一聲沉重的巨響,頭骨碎裂的聲音叫人牙齒發酸。

很快街道四周那些朦朦朧朧的窗戶裏都燃起了暖黃色的燭火。

薑遲呆住了。

女人猶帶著熱氣的身體離他不過一英尺的距離,鼻尖甚至還能輕易地嗅到濃腥的鮮血的氣味。

他順著女人摔下來的方向望過去,猝不及防和那個戴著圓禮帽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他看不清圓禮帽的臉,隻能感受到那束熟悉的蛇一般的黏膩視線再度出現了。

可是夜魔不是還在那個地下室裏嗎。

這個人到底是誰?

薑遲張了張口,發現在巨大的恐懼下他竟然失了聲。

就像是一個恐怖的幻覺,等他再次眨眼,男人已經消失了。

早在慘案發生的一刹那,布萊特警官已經表現出了相當成熟的職業素養,他一邊想辦法安撫住身邊瑟瑟發抖的少年,一邊沉著臉觀察著現場。

“別怕,別怕。”

話語這個時候顯得蒼白起來,男人歎了口氣,用手輕輕捂住了男孩的眼睛,慌張顫抖的眼睫蹭的掌心一陣濕癢。

幾乎是看到屍體的那一刻,男人就可以確定了這是上次麗芙·特裏之後的第二樁模仿殺人案。

殺人者一定是夜魔這個混蛋狂熱的信徒。

女人叫艾娃,是曾經被警局登記在案過的風塵女子。布萊特還記得這個女人風情萬種地試圖同他調情的模樣,沒想到再次見到時已經是一具屍體。

一柄鋒利的刀劃開了她的小腹,或許是劇痛之下女人慌不擇路地撞碎了玻璃窗,這才摔到了外麵的街道上。

警察們來的速度很快,負責檢查屍體的法醫在女人的肚子裏發現了一張幾乎被血濡濕的紙條。

上麵的墨水已經有點化開了,經過仔細地辨認,隻能隱隱約約看出來寫的是“下一個”

後麵最關鍵的詞語卻已經完全看不清了。

身邊的男人惡狠狠地罵了句髒話。

一個夜魔還沒有抓到,這麽快就出了又一個模仿殺人犯,要不是再抓不到凶手,整個鎮子都會陷入恐慌的。

“我想,我知道怎麽可以抓住他了。”那個局促不安站在布萊特警官身後的少年用細弱的聲音說道。

有人認出薑遲就是那個被莫蘭子爵帶走的東方少年。

生著一副足夠讓所有人神魂顛倒的豔麗容貌的男孩,用兔子一般惹人垂憐的怯怯神情望著這些白天才剛關過他的人們。

心中隱隱有預感的布萊特皺起眉。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

明明是個軟弱到隻會躲在別人身後哭泣的少年,這時候眉眼之間竟然流露出叫人無法抗拒的堅毅。

“他不是最喜歡殺那些ji女嗎?”

剛剛還被嚇的兩隻眼睛紅紅的少年擠出一絲勉強的笑來:“隻要我稍微打扮一下,不是就能引他出來嗎?”

“你瘋了嗎?”

布萊特下意識反對:“我不同意!”

去勾引一個變態殺人犯需要冒多大的風險,他難道不知道嗎?

這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