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月好幾天沒有來找他了。

薑遲每日在佛堂做的事同以前在琉璃寺的時候沒什麽兩樣, 早祝禱晚念經,其餘時候就趴在地上翻司空月從外麵給他帶來的繪本。

到底還是狐狸習性難改,沒有人看著的時候便懶懶散散地在地上打滾, 蹭一蹭那柔軟的波斯來的駝絨地毯,腰肢軟得好像被抽了骨頭。

雪白柔軟的綢衣被他左右翻身的動作撩起卡在豐潤的腿根上, 露出皎白纖細的小腿。

念經的時候倒還是會坐正了, 墨色的長發好似極細膩的水流順著圓潤肩頭自身後披落。小菩薩困倦地半闔著卷翹長睫,掌心裏捏著臨行前明惠法師送給他的佛珠。

不知道為什麽, 老法師隻是滿眼複雜地望著滿臉都是戀戀不舍的小狐狸, 長歎出一口氣,將那一百零八顆的佛珠手串放到了少年掌心。

“老朽知你品性純善, 隻是世道艱險, 若是有萬一, 這條佛珠或許能保你一命。”

能有什麽凶險呢。小狐狸出神地想著。

玄青佛珠纏繞在修長指尖, 反倒襯得少年手掌更是有一種瑩潤如玉的白。

佛堂桌案上供了一尊小小的鎏金觀音像,蓮花台前的檀香順著博山爐溢出嫋嫋的煙霧。

今日的香總覺得有些奇怪呢。

本來就困頓的腦子更加轉不動了, 少年指尖的佛珠一點一點地落到了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卻也沒能把陷入昏睡中的少年驚醒。

薑遲迷迷糊糊間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他好像身處一處空曠而冷寂的宮室, 層層疊疊垂落的紗幔無風自動,滿空氣裏都飄著粘稠而詭異的香,他像是一尊被人操縱了手腳的人偶娃娃, 一臉茫然地朝那宮室的深處走去。

直覺告訴薑遲這一定很危險, 但是他控製不了自己的手腳, 眼睜睜看著自己緩慢而堅定地撥開垂落的幔帳, 走向那模模糊糊映在紗簾上的高瘦人影。

到處都點著燭火, 陰暗宮室被照得恍若白晝, 小狐狸隻差最後一層紗簾就能看到那人是誰。

可是耳邊突然傳來淒厲的喊聲將少年瞬間從那詭異的夢境中驚醒。

薑遲嚇了一跳,臉色都微微發白。

“小菩薩,求求小菩薩救救我吧。”屏風外傳來男人陰柔而淒厲的哭喊聲,還沒看見人已經先聽見額頭狠狠磕在地板上的聲音。

薑遲聽得心驚肉跳,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他,又有一大波人從清心閣外麵闖進來,為首的是個冷漠而傲慢的女聲:“手下的人不懂事,犯了混,叨擾了小法師,還望見諒。”

口中說著見諒,動作倒是完全沒有把人放在眼裏,口中嗬斥著下人把這名還在痛哭流涕的男人拖走。

男人嘴巴都被堵住了隻能發出格外淒厲而絕望的嗚嗚聲。

與他隻隔著一扇屏風的小菩薩果然是極軟的性子,看不過可憐人被這般欺侮,皺著眉開了口:“敢問這位施主犯了什麽錯?”

少年人的聲音是柔軟而清亮的,尾音裏帶著一點模模糊糊的格外勾人的甜。

光是聽這聲音都能想到藏在後麵的人定當長相不俗。

那傲慢的女人頓了頓,慢慢地扯開了猩紅的唇瓣:“倒也沒什麽,隻是偷了本宮的幾件首飾,不過看著小菩薩的麵上,本宮也不會為難他。”

司空月同他講過府裏那些不能惹到的人,想來這位就是那天見過的司空夫人高雲霓。

“小菩薩這是在做什麽?念經嗎?”高雲霓伸出一隻塗著蔻丹的手按在了那雕著人物百花的紫檀屏風上,勾著唇角,“恰好本宮這裏有卷經書聽不懂,不如小菩薩給本宮,仔細講講。”

怎麽你們這裏的人個個都要找他念經。

問題是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多少文化,裝文化人還是怪辛苦的。

薑遲怔了怔,尚且沒有意識到女人話裏的意思,慢吞吞地開口:“講經自然是能講的,公主對佛理有興趣,是我的榮幸。”

高雲霓嫵媚上挑的眼尾裏淌過一絲流光,她也是慣玩風月的老手,倒還沒有耍弄過這清心寡欲的小和尚。

這不由得叫她格外得心癢難耐。

可千萬不要讓她失望啊。

“母親,你在做什麽?”

司空月恰巧踏進了佛堂,小小一個佛堂被擠占得狹小了許多,他還以為是薑遲出了什麽事,卻正巧看到高雲霓像是隨時要把這屏風推倒窺探其中春色的模樣。

司空月頓時變了臉色,也不顧腳邊那癱軟成一團哭到滿臉紅粉的男子,幾步衝了上去。

“我做什麽?難道母親在佛堂裏念幾句佛,阿月也要管嗎?”高雲霓冷笑了一聲,按在屏風上的手微微用力,冷冷地看著這個她名義上的“兒子”。

歌伎之子,也妄想管到她的頭上來。

他算是個什麽東西。

司空月冷笑了一聲:“我當然是管不了母親的,隻是……”他往前走近了幾步,幾乎是和高雲霓麵對麵,那雙和司空圖有五分相像的眼眸在陰鷙目光下好似配偶被搶盛怒之下的雄獅。

“他可是那位苦苦尋找的‘白狐’,若是被您染指了,您猜,倒黴的人會是誰?”

這次麵色青白的人變成了高雲霓。

她眯起眼睛,唇邊在笑,手裏的帕子卻被根根鋒利的手指揉皺成了一團:“好兒子,你且等著。”

她帶著那個膽敢逃跑的男侍氣勢洶洶地離去,司空月看著那群人浩浩****的背影終於消失了這才忍著背後的疼痛,很嫌棄地“呸”了一口。

“司,司空月。”

屏風後傳來小菩薩小心翼翼的聲音。

他好乖啊,司空月叫他不可以隨便給人看,所以就隻會坐在屏風後麵乖乖得等著他來。是軟白的一團小貓,叫聲軟綿綿的,隻能依靠著主人,隻能聽主人的話。

司空月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軟得一塌糊塗。

他咬緊了牙關,想到自己居然還要借著那位的名義才能保護薑遲,難免有些自尊心受挫。

司空圖昨夜裏說的對。

他還是太弱了。

弱小的人是沒有辦法保護自己的愛人的。

“你受傷了嗎?”那雙水盈盈的藍眼睛睜大了,帶著一點擔心地看著司空月。

司空月怔愣一番,確信自己已經包紮好了,搖搖頭:“沒有。”

小狐狸有點猶豫地縮了縮脖子,緊張道:“那你是殺人了嗎?你身上有好重的血腥味。”

好靈敏的鼻子。

司空月有點壞心眼地湊近了,溫熱吐息落在少年瓷白的麵頰上,那雙線條流暢的狹長眼睛裏帶著一點惡作劇似的狡獪:“這都被你發現了啊。”

小狐狸登時心裏狂拉警報瑟瑟發抖,心說你們這裏的人怎麽殺個人都跟砍個蘿卜菜似的順手:“我,我,我……”

他絞盡腦汁半天話頭又被司空月截過了,那張英氣過分的臉上笑容森然可怕:“既然你已經發現了,我也沒有什麽好瞞的了。”

大哥,收一收,笑容好變態。

薑遲“蹭”地一下往後退,抱住了自己的胸口哆哆嗦嗦團成一隻炸毛的狐球:“我,我保證不說出去,我發誓,出家人不打誑語。”

司空月越湊越近,幾乎一低頭就可以吻到薑遲挺翹的鼻尖:“不是吧,小師父,我聽說出家人不是還應該勸人向善嗎,你就這麽看著我誤入歧途?”

薑遲牙齒發抖,大著膽子:“我說了,你就會收手嗎?”

“哈哈。”壓抑不住的笑聲順著少年人不斷起伏的胸腔滾到喉口,他笑得眼淚都好像要出來,飛撲過來將白白軟軟的小菩薩囫圇個抱進了懷裏。

薑遲猝不及防撞進司空月的胸口,感覺鼻子都被壓扁,氣急敗壞地掙脫出一張被悶紅的小臉。

司空月低頭吻在了少年柔軟的唇心。

薑遲的唇生得很好看,像是一團清麗而單薄的花,旖旎地在唇心綻開,天生帶著三分柔和的笑意,上唇綴著一粒小小的圓潤的唇珠。

司空月垂著眼睫,先是試探性地在薑遲唇珠上舔了舔,然後在小狐狸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覆上了自己的唇。

“唔!”薑遲躲閃不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撬開了齒列,不得不張開嘴承受著來自司空月的侵犯。

小菩薩,被人捧在手心比雪還純潔的小神仙,現在在他的懷裏,任人施為,軟化成一團最靡亂最勾魂的模樣,成了籠中雀,指尖蝶,純白身體染上俗世印跡,就再也回不到遙不可及地天上了。

水紅色的唇肉被迫綻成一朵靡麗惑人的小小薔薇,濕淋淋的涎液從唇邊溢出來滾到揉皺的白紗之間。

拴在腳腕上的金鈴隨著少年的動作泠泠地響動著,一隻寬大的手掌帶著不容抗拒地威嚴握住了那不斷掙動的纖細小腿。

“小遲,小菩薩,小觀音。”司空月胡亂地叫著,明明被欺負的人是薑遲,反而他的聲音好似在哭,“隻要你說的話,我一定會聽你的話。”

“這個世界上,隻有你能渡我。”

佛經裏說,鎖骨菩薩,引諸好色者,先以欲鉤牽,後令入佛智。

司空月喟歎一聲:“小菩薩,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