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到最後還是沒有見到那個給自己付醫療費的好心人。

連帶著那天深夜裏遇到的男人也再也沒有出現過。

第二天兔子精依然活蹦亂跳, 好像渾然不知夜裏發生過什麽。

可能是做夢?小狐狸想不通。

他向來忘性便大,而且那天夜裏發生的對話都好像額外蒙上了一層毛坯玻璃,叫他仿佛霧裏看花似的朦朦朧朧, 什麽都記不大清楚了。

記不住的東西就不記了。

很快他和兔子精便同時出院了。

然而很快, 薑遲麵臨著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

鑒於小狐狸已經昏睡了三個月, 先前的工作想必是已經丟了, 之前的出租屋想必也因為沒有交房租回不去了。

薑遲抱著尾巴歎了一口氣,同兔子精依依不舍地揮揮手, 憂鬱地四十五度抬眼望向天空,思考今天晚上的去處。

要不和天橋底下的鯉魚精商量一下,借住一下橋洞。

兔子精走了幾步路又溜溜達達地提著耳朵回來神神秘秘地湊到小狐狸身邊, 小聲說:“小狐狸, 你是不是沒有地方去?”

薑遲睜圓了藍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地用尾巴尖擋住了泛紅的臉,有點心虛地想著我已經窮到渾身冒窮氣了嗎?

“沒, 沒有啦,我隻是在想晚上吃什麽哈哈……”

兔子精蹦蹦跳跳地捧住了小狐狸軟綿綿的臉,完全沒有食草係碰上肉食係的恐慌, 笑眯眯地捏了捏薑遲柔軟的臉頰肉說:“我這裏有個工作, 你想不想來?”

“我沒有找不到工作,我其實……”

薑遲裝模作樣想要解釋一番, 結果兔子精在他想出一個合理的借口之前成功打斷了他:“包吃包住月入三萬, 年終翻倍周末雙休。”

可惡, 怎麽有點心動了。

不行啊, 聽起來很像騙人去緬北賣腎的。

小狐狸勉勉強強還算機靈, 晃了晃毛絨絨的尖耳朵強忍著蠢蠢欲動的心表示拒絕, 但是很快兔子精又拿出了壓箱底的法寶:“更重要的是, 你未來的老板是個腦子不好使的笨蛋。”

這樣好像真的沒有辦法拒絕誒。

小狐狸很快拎著行李箱被一輛從未見過的豪華加長版林肯送到了某處半山腰的豪宅。

薑遲:“……”

他回頭茫茫然地看向兔子精,結果兔子一腳踩上油門溜得比煙還快,遠遠地順著風傳來兔子帶著波浪線的呼喊:

“別~~~怪~~~我~~~~~,我也隻是個臭打工的~~~~!”

“我們兔子~~~真的打不過肉食係!!!”

好像真的羊入虎口了呢。

小狐狸拎著他的行李箱哆哆嗦嗦地站在豪宅大門口,一個穿著三件套西裝長相和藹的小矮子爺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笑眯眯地站在鏤空雕花的金屬大門麵前說:

“您就是夫……啊不,新來的總裁助理吧?敝姓莫,是這裏的管家,請您跟我來。”

總裁……助理?

薑遲再度陷入腦回路搭錯了的混亂狀態。

雖然被賣去緬北的恐懼消減了不少,但是現在好像他進入了另一個令人迷惑的領域。

難道這裏其實又是一個副本,還是霸總背景的?

老爺子事無巨細地向他講解了豪宅的每一個角落,所有遇到的傭人都麵帶莫名慈祥的微笑同小狐狸打招呼。

薑遲抱著行李箱覺得自己好像一隻行走的烤熟的小羊羔,周圍都是嘎嘎流口水的大灰狼。

小狐狸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在莫管家告訴他眼前這個歐式風格金碧輝煌的大房間就是他以後的臥室時終於忍不住了:

“那個……爺爺,我從小身體就不好,我的腎,不值錢的。”

老爺子愣了愣,哈哈大笑地拍了拍薑遲的肩:“我們怎麽會傷害您的身體呢,不用擔心,這隻是……我們總裁助理的基本待遇罷了。”

為了叫小狐狸安心,老爺子特別加上了一句:“之前的助理也是這樣的,隻是他最近生病回老家去了,這才重新招了您進來。”

老管家握拳在唇邊咳了咳,總算露出一點嚴肅正經的神情:“夫……薑助理,我們總裁平時工作很忙,生活上便總是有點照顧不到的地方,所以特別雇傭你負責我們總裁的起居生活。”

這還有點像樣。

小狐狸立即拿出一個小本本點點頭開始哐哐記筆記,一邊點點頭說:“您放心,我可會照顧人了!”

哎呀,真可愛。老管家笑眯眯地摸了一把山羊胡子,然後一本正經道:“我們總裁雖然看起來比較冷淡,其實是很好相處,平時沒什麽需要注意的地方,隻是有一點……”

小狐狸抖抖耳朵,藍眼睛裏都是亮晶晶的碎光,漂亮得好像櫥窗裏的陶瓷娃娃:“您說,我一定會做到的。”

不然拿錢多不安心啊。

“我們總裁年少時受過心理創傷,因此入夜的時候需要您,格外看顧一下,因此您的房間也設置在總裁臥室的邊上,希望您不要介意。”

薑遲沉默了一秒。

“不用擔心,我們不會讓您做那麽沒品的事,隻是及時叫總裁吃藥就可以了。”

“這……您若是覺得麻煩,我們再給您增加一倍的工資,您看怎麽樣?”

多遲疑一秒鍾都是對這份工作的不尊敬。

薑遲星星眼:“莫管家,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不過……”

老管家後背瘋狂冒汗,小狐狸看起來比總裁說的要聰明很多嘛,有點難騙的:“您還有什麽不滿意嗎?”

小狐狸小小聲:“你們這位總裁,還沒有見過我呢……”

就這麽上任真的沒問題嗎?

老管家虛驚一場,抖了抖山羊胡子笑道:“總裁現在正在公司,很快您就可以見到他的。”

“那麽我叫傭人過來幫您收拾一下行李。”

“不不不,不用了,我習慣自己收拾。”薑遲抱著自己的小皮箱連連擺手,老管家這才依依不舍地離去了。

薑遲總覺得忽略了什麽,但是……這裏的床真的好大好軟!

狐狸一個飛撲紮進柔軟的羽絨被裏,整隻狐化成一灘墮落的**。

不過……小狐狸警覺起來,一個從小有心理陰影的霸道總裁……不要欺負他沒有看過狗血電視劇和小說,一般這種配置的男人一定會有一個清純可愛的小白花來拯救他,帶他走出童年陰影,經曆一係列狗血誤會分分合合,最後迎來大團圓結局。

而他,作為一個總裁特助,往往就是在各種情感轉折點中提供助攻的可憐蛋。

或者是為白月光提供心肝脾腎肺的真·工具人。

一切都有了河裏的解釋。

小狐狸自以為已經看透了生活的劇本,深沉地飛了飛耳朵。

心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是真的覬覦我的腎大不了就提桶跑路。

現在嘛……當然是能多享受一會兒就多享受一會兒咯!

薑遲把自己滾成一隻香香軟軟的狐狐蟲,就這麽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下,他陷入黑甜鄉的時候還努力掙紮了一番,好像忘記問管家老板叫什麽名字了……算了,好困,醒了再說。

小狐狸夢到有人在偷偷親他的鼻子。

鼻尖癢癢的,像是羽毛輕飄飄地刮搔著敏感的皮肉。

黃昏中精致得恍若陶瓷人偶的少年抱著被子靠在床邊昏昏欲睡,垂落的睫羽好像停棲在眼瞼上的黑色鳳尾蝶,細細的綴著星光的磷片落在蝴蝶的尾翼上,隨著呼吸悄悄地輕顫。

他睡得這麽香,讓人覺得叫醒他都是一件相當殘忍的事。

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少年跟前,心髒軟得好像一汪融化的春雪,連眼底萬年不化的陰暗都泛起柔情的笑影。

陽台的門沒有關上,隨著和風飄落的秋葉落在少年挺翹的鼻尖,似乎引誘男人在那落下一個吻。

彎腰的時候卻碰巧看見少年睜開懵懂又天真的幽藍色眼眸。

像是靈魂落入一片被日光曬得微溫的海水,粼粼水光順著心髒的間隙緩慢又溫柔地流過。

蝴蝶驚起,上下抖動著尾翼。

小狐狸臉上露出猶疑而迷茫的神情,似乎一時間沒有認出眼前人是誰。

“你是……”他忽閃著眼睫毛,遲鈍地打量了一下男人身上昂貴到把他賣了也買不起的穿著,恍然大悟,“你就是他們說的總裁嗎?”

霽望:“……”

所以說隻是一個晚上就統統忘光了嗎?他不記得狐狸的記性有這麽差勁。

原來感動的人隻有他自己啊。

狐狸尷尷尬尬地摸了摸鼻尖,心虛地想上任第一天就夢到雇主想偷親自己是不是怪自戀的。

他覺得眼前的男人看輪廓是有些眼熟,但是還是沒想起來。

這是真的很傷人,總裁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不高興的總裁有點可怕,他拎起小狐狸的後頸把人提溜起來逼視他的目光:“你不認識我?”

薑遲渾身毛都炸開來,他瞬間聯想到總有些名人會很在乎自己的名聲,他幹巴巴地點點頭:“認識,當然認識。”

“你在怕我。”霽望湊近了一點,在外總是偽裝成黑色的眼瞳裏泛起了絲絲縷縷的金色,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狐狸不認識他,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睛,便想給小狐狸一點提醒。

但是薑遲哆哆嗦嗦地捂住了眼睛,忍著哭腔說:“對,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不是人類,我的器官不可以給人用的。”

霽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