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天飄起了小雪,雪飛得漫天都是,有的落在樹枝上,有的落在山徑裏,有的落在灌木間,總之落得了一片雪白。

論劍山下,時不時能看得到幾個劍客踩著積雪上山,他們的足跡留在山路上,路阻且長,山徑之間,人影稀稀。

寒來袖裏,青天之下,薄霧蒙蒙。

但人會越來越多的,每個人都知道這一點,現在人少,隻是時候還未到而已。

這論劍山是何處?

這裏便是天下劍盟的舉辦之地,三年一次,天下劍客都將匯聚於此。

此山足有上千丈之高,山路崎嶇陡峭,普通人在這山上根本就是寸步難行,輕功差些的江湖人也要小心三分。

而這還隻是前半段路,到了後半段路,路就會斷去,剩下的皆是無路的斷崖,幾乎沒有能提供人落腳的地方。

這山就像是一柄豎立著的劍,越是往上,就越是無路可走,而想要去參加那天下劍盟,就必須得登上這山,這是第一步,也是就足以篩掉大半的江湖人的一步。

等到登上山後,在這山的山巔處,你會看到一片極寬的平台,寬得就像是這座山是被攔腰斬斷的一般,足以容納上萬個人。

在這平台上有五座論劍台,這論劍台是誰留下的,已經沒有人知道了,隻知道那便是天下劍盟的比武台。

這五座劍台四大一小,四者環繞著一者,皆由一塊巨石打磨而成。

當天下劍盟開始之際,所有的劍客都會圍坐在論劍台邊,在四座大劍台上比較劍術。

會有人先登上劍台通名,自認可以勝之者,便可以上台挑戰。

最後四座大劍台上都隻會留下一個人,一個人無人再能挑戰的人。

這四個人便會是天下的四大劍客,而他們也將在中央的小劍台上比出最後的天下第一。

天下劍盟沒有公事人,天下所有的劍客便是公事人,不過天下劍盟需要錄入名冊,這上山便是錄入名冊。

登得上這劍山的人,才有資格一觀那天下名劍之間的較量。

往年,這天下劍盟的前四名,通常都是固定的四個人,獨孤不複,穆武,糊塗道人(眞青道人),和問劍老叟。

不過今年,穆武不在,他的義弟穆青甚至不是用劍的。

所以穆武的那座劍台這次會由誰站到最後,許多人都在議論,結果也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會是近年新起的奇才鐵慕衣,有人說會是李駟,有人說會是在那變數之中。

總之,結果很快就要出來了,因為天下劍盟已經到了即將要開始的時候。

陸陸續續的,已經有劍客登上了山頂,坐在了那片風雪之中。

天下劍盟沒有時間的規定,隻要沒有比到最後,就不會結束。

有的劍客們會自備吃食,但大多數的劍客都是不吃不喝,在那山頂上,一坐就是十天半月。

反正對於一流以上的高手來說,十幾天不吃不喝,也死不了人。

這是一場苦行,但練劍本就是一場苦行。

獨孤不複是在第三天到的,那一天大雪封山,他踏著一片白雪而來,身上穿著厚厚的衣襖,還披了一件黑色的毛皮鬥篷。

他怕冷,這一點江湖人都知道。

上山之後,他沒有問什麽,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找了一個地方,和所有的劍客一樣抱著自己的劍席地坐下,等著劍盟開始的一刻。

鐵慕衣是在第四天到的,叫人注意的是,他沒有再背著那標誌性的七柄鐵劍,而是隻背著一把。看來那個江湖傳言確實是真的,他將自己的七柄劍融了。

問劍叟是和糊塗道人一起上的山,他們一個隻顧著咳嗽,一個隻顧著糊塗,看著滿山的劍客,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第五天的時候,來了一個異國人,那是一個身形尤其巨大的劍客,同時,他身後背著的劍也同他的人一樣,大得異常。

那異國劍客打量了一遍在場的所有人,咧著嘴笑了一下,帶著那難看的笑容,就地盤坐在了地上。

等到了第七天,該來的人都已經來了,隻是還有一個人沒到。

這是劍盟開始前的最後一天,理論上來說,隻要過了今晚,第二天一早天邊顯白的時候,劍盟就是正式開始了。沒有來的人,就權當是棄權處理。

獨孤不複少見的沒有閉著眼睛,而是一直看著山下的雲中,似乎是等著一個人的出現。

可惜那個人一直沒有來,這讓他看起來有一些失望。

又是一晚過後,是已經沒有人再上山了,山頂上已經坐滿了人,風雪也是小了一些。

天就要亮了,看來,今年那人是不會來了,幾乎所有的人都是這樣想的。

獨孤不複在等誰,他們當然也知道。

那人的劍,在場的人裏也有一些見到過,不過那人終歸不是一個劍客,而是一個賊偷。

鐵慕衣看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因為那人如果來了的話,會讓他很難辦。

他今年,可是為了那天下第一來的。

為此他還提前抄完了他娘叫他抄的經書,也不知道他一年除了練劍和抄經還會做些什麽,這孩子長這麽大也是不容易。

天邊,一抹天光已經漸漸從雲層之中顯露,所有的人都仰起了頭來,等著那天光破開的一刻。

這時,天側的風雪忽得一亂。

獨孤不複先是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好像是勾起了一些嘴角。

問劍叟咳嗽著敲了敲自己的背,糊塗道人難得的沒在糊塗,因為他現在還沒睡醒。

鐵慕衣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劍。異國劍客抱著自己的手,抬起了頭來。

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天邊,他像是踩著一縷風雪,又像是踩著一片輕雲,乘風而來。

那一身白衣翩翩,拂開了飛雪,最終落在了山頂上。

他的懷裏是還抱著一個人,一個握著劍的女人。

“呼,好險是趕上了。”李駟擦了一把額頭上若有若無的汗,出了口氣說道。

他的懷裏,被一群人看著的術虎女紅著臉,伸手在李駟的肩膀上狠狠地捏了一下。

“斯。”李駟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把術虎女放了下來,看著她說道:“你幹什麽?”

然後,他就注意到了兩旁靜靜地看著他們的劍客們,尷尬地笑了一下,指了指術虎女介紹道。

“咳,這是,我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