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真的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場所嗎?

溫淑對著鏡子, 看到了身後站著的解語,頭一次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怎麽每次有瓜有八卦都在這樣的場所。

為什麽,就因為衛生間沒攝像頭?

溫淑甩了甩手, 抽了張紙仔仔細細擦了擦指縫, 站了半天,也沒見身後這個人開口說話。

不說話她走了。

溫淑漫不經心抬眸看了眼,鏡子裏兩人視線交匯。

她無聲地彎了彎唇角,懶得再跟她周旋,轉身就想出去。

“溫小姐。”

果不其然, 對方最終還是輕聲細語地叫住了她。

溫淑挑眉, 人還站在玻璃鏡前沒走,水龍頭殘留的水滴墜入盥洗盆, 滴答滴答清脆得很。

“有事嗎,解, ”溫淑頓了頓, 似乎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中規中矩喊了聲,“編劇。”

她真是不能理解, 如果這位解編劇喜歡周文律,去追不就得了, 不也這好幾年了, 朝夕相對的, 看她這樣也不知道有沒有表過白, 但是不管怎麽樣, 這似乎也不該找到她麵前吧?

溫淑若有所思。

解語不知道該怎麽訴說她此刻的心情。

有點後悔, 有點難堪, 又隱約有點興奮。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是不對的。

鏡子裏倒映著自己的麵容, 因為羨慕嫉妒而顯得有些扭曲,晦暗的心思顯露無疑。

解語嘴巴動了動,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開口。

她頓然覺得自己來這一趟實際無用又無理。

能幹什麽呢?

恰巧此時揣在兜裏的手機瘋狂振動,將她的理智拉回現實。

解語在心底歎了口氣,皮囊下瘋狂跳動的思緒似乎在這一瞬間偃旗息鼓。

她隻是又笑了聲,輕輕淺淺的,看起來格外沒什麽。

“沒什麽,是我打擾了。”解語道,“溫小姐快殺青了吧?”

溫淑一頭霧水,捉摸不透這位的情緒,嗯了聲,無意識地看了眼外麵,身著戲服的林懷瑾站在不遠,兩人目光交匯打了個照麵。

“是啊,後天。”伸手不打笑臉人,溫淑也笑了下,“我先走了。”

話說也不管對方怎麽想,轉身出了洗手間。

-

《長夜》的結局裏,關於西禾的部分無疑是悲情的。

父母為了保護她身死道消,喜歡的人執劍相向,陪在身邊的人,哦不,魔族隻想利用她。

劇情終於還是走到了這裏。

溫淑這天起了個大早,與劇情裏的大雨天相反,陽光早早透過窗爬進酒店房間。

小夏買了包子一邊吃一邊叨叨,“小溫姐,毛姐昨天跟我說等你殺青給她回個電話。”

估計就是合同的事了。溫淑想,也是時候處理一下這件事了,堆積了這麽久。

片場進行了一場清掃,看起來格外幹淨。

因為晴天的緣故,估計要進行人工降雨,小夏嘀咕埋怨了幾聲便和工作人員一起煮薑湯。

溫淑拐身進了化妝室。

“溫淑來了。”甘棠見了她,招呼道,“才說到你呢,就過來了。”

“小溫姐。”薑麒站起身,這會正是變聲的年紀,嗓音低沉。

“說我什麽呢?”溫淑笑吟吟踩著步子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今個我殺青,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準備好紅包了嗎?”

這話剛落音,化妝間笑開了聲。

陳嘉一樂道:“小溫姐,可別忘了回頭我要請你的那盾飯。”

溫淑閉了眼捏了話,調侃著回去:“那肯定,到時候我請咱所有《長夜》的人吃飯,林師兄,你可別不來啊。”

林懷瑾這和尚一樣的性格,照著他們現在這關係溫淑還真沒把握喊得動他。

“去,那這個麵子我能不給嗎?”林懷瑾回,目光溫和。

吵吵鬧鬧的,終究還是要到了上場的時間。

不知怎麽,溫淑莫名其妙突然心間湧上一股悲戚感來。

也不是沒有殺青過,但好像之前的劇仿佛就是完成一個任務,和劇組的人最多打打照麵,要說氛圍這麽好的《長夜》真的當屬頭一個。

可能也是電視劇和電影的區別吧。

她之前出演的偶像劇,大家都是偶像,難免之間有些互相瞧不上。

溫淑笑了笑,從思緒裏抽身,下意識望了眼大監視器後的周文律。

看不到人,隻有一頂毛茸茸的帽子尖尖。

溫淑呼出口氣,雖然出了太陽,但畢竟還是冬日,她今日僅僅穿了條裙子,要不是在室內,估計命要去半條。

-

是一場大雨。

西禾已經感覺不到痛了,盡管此刻她躺著的地方盡數是她的鮮血。

雨水淅淅瀝瀝落下來,浸透她的頭發,她的衣服。

其實隻要施一個避水訣就好了。

西禾想,但是她實在沒有力氣了,她現在好累,連紅蓮劍都提不起來了。

鍾長夜抿了抿唇,看著不遠處已經分不清是紅衣還是血染滿的長裙在水麵上飄搖,他忽的想起來他剛拜入太白那天——

身著紅衣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跑到他麵前,笑意盈盈:“你就是我爹剛收的弟子嗎?那是不是你就是我的師兄啦?”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大師兄,你至始至終,有哪怕那麽一分心為我動過嗎?”

他的腦海裏傳來這句話,他身後是喧囂的人群,都在慶賀此仙魔大戰以勝取先,似乎忘了,死在太白湖裏的,曾經是他們寵愛的小師妹。

她似乎是很疲憊了,這道密語輕得不像話,像是詢問,又像是一個陳述句。

鍾長夜牽著江月的手加重了幾分,決絕地轉過了身。

“沒有——”

西禾想扯出一個笑,但實在徒勞,她輕輕噢了聲,也不知道給誰聽,緩緩閉上了眼。

-

“哢——”

不知道什麽時候喊得停,溫淑陷在巨大的失落感裏,還沒有從水池裏出來,沒入水中的窒息感讓她覺得有些恍惚。

許是躺久了,意識也模糊,盡管在室內也擋不住淋了數十分鍾的水,更別說泡在水池裏,她隻覺得渾身發冷,沒什麽力氣地任由自己沉沒。

“溫淑——”

意識消失前,她聽見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大聲地叫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