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互相客套的開頭話, 也沒說怎麽會把本子給到她這。

衛導這一手打得溫淑猝不及防,事先準備好的腹稿打了個空。

不過溫淑喜歡這樣的對話方式,要她彎彎繞繞說半天也沒意思。

沒想到衛導是這樣的性格, 溫淑在心底給對方貼了個標簽, 麵上卻笑著先回了:“很精彩。”

對方沒接話,端起麵前的茶杯放到嘴邊吹散了口霧氣。

溫淑手上沒停,又洗了遍茶壺,接著說:“交織在一個大家庭裏的愛恨情仇是其次的,我看過衛導您的一些電影, 很重畫麵感, 我想了一下,劇情本身足夠的精彩下, 就需要一些氛圍感了。”

“噢?”衛導眼裏泛開笑意,沒表態, 隻示意她繼續說。

溫淑過了遍被子, 斟酌了一下用詞:“首先’與焉不詳’這個名字我就很喜歡,語焉不詳嘛,說不明白道不清, 這裏是與——”

她沾了點溢出的茶水在桌麵上寫出“與”字,繼續說:“這裏說的是與, 自然是和, 和範焉, 不詳, 不詳細, 這裏的和, 不僅僅是大哥陳渠, 還有陳詞, 兩人和範焉不清不白的關係,這是其一。”

溫淑頓了頓,似乎覺得有些口幹,端起麵前的茶杯大喝了口,也忘了做一做樣子,滔滔不絕補充:“其二,是結局,和範焉的結局,範焉和兄弟二人的結局,劇本裏是沒有明確說明的,所以這是一個開放性的故事,怎麽看是觀眾們的事,所以是,不詳。”

“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溫淑又重複一遍,“說回劇本本身,新時代和舊時代的碰撞是這個本子的背景,也是所要表達的地方,舊思想,新思潮,老規矩,新觀念,等等......範焉夾雜在中間,她是一個過渡,將這個故事補充完整。”

“嗯,不錯。”衛鳴笑了下,向她提問:“那你開始說的畫麵感呢?”

“出軌嘛。”溫淑想了想,解釋道,“沒有激烈的**,自然就要一些似是而非欲說還休的對手戲,眼神交鋒,或者一些肢體動作。”

“我看衛導您很擅長拍一些人物的心理,和一些空境,很明顯的個人風格。”

被人這麽直白地說出自己的製片風格,衛鳴心裏有些好笑,隻覺得這小姑娘也是敢說,要是遇到不喜歡被人這麽說的估計要被記小本本了,不過還挺意外的,這小姑娘說話風格挺對自己胃口,怪不得文律那孩子說自己會喜歡她的。

衛鳴讚賞地看了眼溫淑,這才對上話:“不錯,看來小溫你做了不少功課。”

“這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我的確是這麽打算的,這篇小說是我讀書時候寫的,前年再修改了許多,一直到前陣子才改完。”衛鳴給自己倒了杯茶,笑得溫和,“你不想問問為什麽會找你嗎?”

居然是自己寫的嗎?

溫淑很驚訝,這麽好的故事她還想著怎麽市麵上找不到,原來是衛導自己所做。

驚訝歸驚訝,溫淑還是整理好了情緒,抱著隱隱的猜測道:“是棠姐推薦的我嗎?”

衛鳴搖了搖頭:“我很少用推薦的人,一來如果用了少不得欠個人情,如果不用少不得生出一兩分怨懟。”

這話不錯,溫淑喝了小口茶水,苦澀的茶味在嘴裏翻開,落到舌根處又透出一點甘甜來,她笑了下:“那我可猜不出來了,我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有數的。”

“哈哈,年輕人可不要妄自菲薄。”衛鳴大笑出聲,“你太漂亮了。”

這話過於直白,對方眼神坦**,從他口裏說出來卻不顯冒犯。

溫淑腦子裏轉過彎來,先接話:“那先承了衛導這句誇讚了。”

“範焉作為女主角,也是本劇最靈魂的人物,她無疑是漂亮的。”衛鳴解釋,“還要漂亮得帶點鋒芒,要張揚,帶點小性子,五官給人的衝擊感要強,這不我就想起你來了。”

沒等溫淑回答,他繼續說:“本來這本子我擰出來準備修改的時候,我就打算找你了,那時你還是個學生哩!”

“太抬舉我了。”溫淑受寵若驚,實在沒想到還有這一層原因在,試探性問,“是因為我之前和鹿景合作的MV嗎?”

衛導說三年前才拿出來修改,她那會估計最亮眼的就是哪區MV了。

“是的。”衛導笑了,“不過那會我對這劇本還不滿意,所以沒聯係你老師。”

衛導這也太敢了,那會她就那麽一個作品,都沒出道,憑一個MV就敢讓她當女主角,放別人身上簡直就是一場毫無勝算的賭注。

對方如此誠懇,溫淑心裏升起一股暖流,隻覺得一杯熱茶下肚,連空空的胃都漲的滿滿的、熱熱的。

“如果衛導不嫌棄,我肯定是十分樂意參演的,實在是我的榮幸。”溫淑應了下來。

茶樓沒什麽吃的,隻幾盤手作的精致點心,本想著再去飯館吃個飯,不過衛鳴說不講究這些,

兩人又說了會話加了個聯係方式各自分開。

“成了嗎?”毛姐的消息適時發來。

溫淑坐在副駕駛上,車裏開了空調,她隻覺得腦袋也熱乎乎的,從茶樓裏出來整個人也飄飄然的。

“成了。”溫淑回,“我真是做夢都不敢想。”

“得了,可別賣乖。”毛姐打字回她,“有說什麽時候進組嗎?”

“還沒,雙男主的戲,衛導一個都還沒定下來,估計怎麽也得過了年再說了。”

溫淑望向窗外,路邊種植著不知名的樹,盡管是冬天樹葉卻沒怎麽掉,排排的綠色像是為這忙碌的城市注入一抹生機。

距離年關,也快了啊,個把月。

她呼了口氣,霧氣在玻璃窗上朦朧著印,外麵的世界也看不真切了。

“也是,雙男主最容易發生爭番什麽的了,可不好搞。”

溫淑準備回,又見對麵正在輸入中,毛姐劈裏啪啦的消息緊接著發過來:“不過我猜衛導這人風格獨特,他用人風格其實也很明顯,照劇本裏的人物性格,我猜’陳詞’這角色,八成要給陳嘉一。”

打字的手一頓,溫淑下意識皺了皺眉,問:“為什麽?”

“陳詞的年紀不是和他相仿?二十歲出頭,衛導這人不喜歡用老演員演新角色,他覺得什麽年紀演什麽人物,我翻了一圈新一代演員裏,陳嘉一最合適,年紀、性格、演技都是最佳之選。”

毛姐又補充:“正巧他不是剛演完荊歡嗎,這種小公子人設,加上你們二搭,肯定也博流量,文藝片票房不會太高的,但是陳嘉一粉絲數客觀,畢竟是從偶像團轉行的。”

毛姐分析得頭頭是道,溫淑明白過來。

“你跟他關係不好?”毛姐問,“怎麽感覺你不是很情願。”

“也沒有。”溫淑歎了口氣,長按語音將對方那點小心思和在劇組裏的事簡略講了一下。

本身對方就有點意思,要是又二搭,萬一這倆經紀人碰頭又想拉來配CP可咋整。

她現在對CP兩個單詞都要PTSD了。

本來轉院線就是想不靠這些虛的,安安心心磨一下演技。

毛姐這邊消息遲遲沒發過來,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溫淑在車窗上比比劃劃,還是給她又發了條信息過去——

“我是拒絕捆綁的了,如果陳詞真是陳嘉一演,那你最好提前做好準備,給對方經紀人也說一下。”

-

溫淑這邊亂猜測,而衛鳴從茶樓出來卻沒她想的那麽多。

確實不錯。

衛鳴心裏滿意,對網上那些謠言他一概是不信的,今天見了人隻覺得驚喜。

領悟得很到位,演技嘛,到了他手下還怕磨不出?

這麽想著,他給周文律發了條信息過去。

“你那小女朋友不錯啊,我那《與焉不詳》準備開拍了。”

周文律點開短信,看著來件人的訊息,不由自主彎了彎唇,“那男主定好沒?”

“沒,我思來想去,硬是找不到合適的。”

說到這個衛鳴也頭大:“年紀大了的人他在鏡頭下掩蓋不住的,陳詞是個很朝氣的人,非得有這股勁才行,老戲骨也不行,少年人的氣質哪是演得出來的。”

“確實。”周文律沒反對,“你到學校多逛逛唄,陳詞不好定,陳渠不是容易些?有沒有人選。”

“這個再說吧,看了幾個,想再接觸下。”衛鳴道,“等你拍完,咱們聚聚,爸說想你了。”

周文律回了個好,關了手機。

這會正是飯點,灰蒙蒙的天氣,像是隨時要下雨一樣,片場的工作人員蹲在角落裏正吃著飯,聊天聲不絕於耳,偶然還能聽到溫淑的名字,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

飛簷上掛著的鈴鐺被風吹得叮當作響,周文律望向生源處,心裏卻是想,他心裏那顆明珠,就要顯露在大眾麵前了。

他想象過無數她站在聚光燈下的場景,卻沒想到,最終溫淑踏上的居然是演藝之路。

“叮當——”

清脆空靈的撞擊聲一點點撞開冷冽的冬風,周文律似感慨似遺憾,淡淡地從簷角移開視線。

-

衛導沒說什麽時候開拍,但說還不急,慢的話估計還要等上一年,毛姐得了話,便又打算給溫淑安排點什麽別的活了。

溫淑從榻榻米上翻滾兩圈,好不情願地小夏拖起來挑綜藝。

“這幾個都是最近關注度比較高的,你這性格去偶像流量的不行,指不定跟比人掐起來,我挑了幾個你看看。”

毛姐邊說邊把篩選出的幾本擺在她麵前。

溫淑掀起眼皮子,像是沒骨頭般懶洋洋伸出手翻了翻。

第一個,是一款生活的綜藝,科技發展快,但人們卻崇尚著大自然返璞歸真,於是農家樂類綜藝應時而生,一般是導演發布任務,受邀嘉賓完成任務然後體驗農村生活為主,不過這類綜藝看著有些多了便覺得虛假膩味。

溫淑又翻開下一本,是關於演技挑戰的,這回溫淑看也沒看直接PASS了,上去的都是老戲骨,她去湊什麽熱鬧。

再看下麵,是一檔關於冒險求生的.....毛姐不會覺得她能去參加這個吧,就她這廢材的生活技能?溫淑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將它移開了。

再下麵一本,是一檔關於科普類的綜藝.....咦?

溫淑眼前一亮,坐正了身姿,端詳起來。

這款綜藝她有印象。

名字很......樸素,叫《一點兒事》,同主題一樣,主打科普,各種各樣的科普,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大到時政小到家裏長短,一周一期,請到什麽人便講什麽事。

因為畫風不定,收視率時高時低,不過據說後麵有背景支持,雖然不是央視出品,但經常一些剪輯會被央視點名,比如之前有一期請到了某知名外科醫生,進行了一些外行不知道的小知識科普,就被央視爸爸提名讚揚。

要說溫淑是怎麽有印象的呢?還得多虧她的好閨蜜是個外科醫生,上次吃飯提了一嘴她導師上了電視,溫淑這才特意去看了一下。

倒是沒想到節目組會向她拋來橄欖枝。

畢竟這節目其實和演員不太掛鉤,而且她這,好像也沒什麽所擅長的。

“毛姐,這節目組什麽時候聯係的你啊?”溫淑這麽想,也就幹脆直接問了。

毛姐順著她目光看過去,回憶了一下,道:“之前吧,好像還有一段時間了,在你沒進《長夜》之前吧好像,不過就那段時間,不是打算去試試運氣嗎,就沒應,堆著在這。”

溫淑哦了聲:“那你再去試試聯係一下?我還挺想去這個的,其他的我看了下其實都不太合適我。”

毛姐應了好:“事情有點久了,能不能成我不知道,實在不行,你就去生活那款吧。”

“行。”溫淑又翻了翻,實在也沒什麽合適的,她現在不上不下的,《長夜》沒播,《飛鳥》的熱度過了,暫時也沒什麽代言,有得挑就不錯了。

毛姐辦事雷厲風行,見她挑了本子,這就準備出門,走到門關猛地想起回事,鞋子穿到一半轉過頭朝客廳問:“溫絨絨,和有魚合約的事你打算什麽時候處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