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核驗

再一件事是,眼鏡老弟和他的處長來我們公司了,原來說周四,周四他們有事沒來,改到周五。我先帶他們去樓上邵總辦公室見個麵,又下來回到我的辦公室,開始審問我。我已準備得很周全,所以對答如流,眼鏡偷偷向我豎了下大拇指。接著處長要求藥劑師過來,他要問話。也羚給找的那兩個藥劑師早在旁邊屋裏等著,聽到傳訊,馬上就過來了。兩個人正如也羚所說久經沙場,看起來敦厚老實,撒起謊來卻臉不變色,編得天衣無縫。而處長也老謀深算,隻笑了笑,沒說什麽就讓他們退出去了。處長問眼鏡:“小李,下麵還有什麽程序?”小李說:“主要程序都進行完了,沒什麽了,就這樣吧,頭兒?今天是周五,我早說過要請您吃頓飯,今天行不?”

我一聽就明白,況且我也早有準備,我馬上說:“李老師、薛處長,我來安排吧?到企業來,哪能不吃頓飯就走呢!”

薛處長正色說:“那哪行,我們有製度!”

小李說:“袁經理,我們是有製度,不能吃企業的飯,你別為難處長了。這樣吧,我請薛處,你去作作陪,也好和薛處再溝通一下,薛處您看這樣行吧?”

處長就很豪爽地說:“那好,小袁一塊去!”

什麽小李請客呀,小李喊了聲“買單”,就去了,那晚是我買的單。而且我還拿了200塊錢給他們打車。散席後,薛處長握著我的手說:“你們這個快,一周就能下來,誤不了你們遴選!”

第二天我又派張若其去給他們送了兩隻老山參,一隻都600多的。眼鏡老弟讓張若其把車停在離局老遠的馬路邊,他左顧右盼地過去取了走。張若其回來講起這個事,笑個不停。

我每天都上衛生廳的官網看看,到了5月26日,省藥品招標代理機構遴選大會的通知掛出來了,講明是6月9日上午9時,在友誼賓館報告廳召開,列了些注意事項。下麵還有張附表,是參加遴選名單,這份名單我早就拿到手了,是荊楚地給我的,但一看還是有點發懵,除了我們,別人都是多年涉藥的,業績累累。

彭舸第二天一早就打電話來,問我演講稿準備怎麽樣了。我說寫好了,他說要看看,我問有這必要嗎?他說有必要,這次遴選,分管副省長曲曉敏也參加,衛生廳、省紀委、藥監局、工商局、物價局幾個廳局的主要領導都參加,演講絕不能搞砸。我隻好把演講稿發到他郵箱裏。過了半個小時他打電話過來,發起了驢脾氣,“你這寫的什麽呀!你用得著謙虛嗎?你說大點怕什麽?誰會去調查你?你謙虛了,人家隻會認為你不行,你自己都承認了!另外,你這個演講稿有點東拉西扯,太分散,你要知道,這次遴選評委看重的就是你有沒有能力把全省的藥品招標代理起來,你得抓住他們的心理。不行,重寫!”

我委屈地說,我哪懂這些呀,就這還是憋了好幾天才寫出來的。

彭舸歎了口氣,說,算了,我替你寫吧。我說彭哥那就謝謝了!

他很不高興,但沒吭氣,默默地撂了電話。

隔了一天,他把寫好的演講稿給我發過來,我打開看了一遍,就知道這是個寫文章的老手,筆法老辣。這次藥品招標代理機構的遴選,幾十個評委都是省內三甲醫院的院長,他們對招標規則其實還很懵門兒,對招標代理機構的業務也不熟悉,演講稿就是給他們答疑解惑。荊楚地指點我要重點突出的就是這一點,彭舸看來也明白,把最要緊的幾項都說清楚了,很有針對性。院長們關心的是什麽?第一個就是你規範不規範,對藥品采購流程熟悉不熟悉,對藥品熟悉不熟悉,招標有沒有經驗;第二個是,院長們對藥品招標平台是很感興趣的,他們很關心這個平台功能強大不強大,能不能滿足醫院多樣的要求,采購期內能不能有效地發出訂單,因為這個平台必須有訂單管理平台,而今後醫院采購藥品必須使用這個平台;第三個,招標程序是死的,藥品采購卻是活的,中間有許多複雜情節,你有沒有能力處理好?比如指向性“加單”、“補標”。說到底,醫院是藥品采購的支出主體,藥品采購對醫院關係重大,你再冠冕堂皇,也得使醫院的利益落到實處,他們不好意思明說,你也得把話說出來,讓他們放心。

這次遴選規定,評委評選後,評選結果還要經省藥品招標采購領導小組審議通過,領導小組的評判立場和醫院是不一樣的,他們更注重藥品招標的“三公”,和降低藥價的社會目標,演講稿還得針對他們的標準作出回應。

彭舸把這些問題都想到了,用了精煉的語言回答了這些要求,回答得很清楚,要我寫是寫不出來的。所以我給彭舸回了個電話,由衷地讚歎道:“彭哥,我可真是佩服死了,寫得真好!”

彭舸卻並不領情,他冷冷地說:“袁小山,遴選那天,是你上台去演講,而且還不能照稿念,我的意思你是否都領會了?”

我老實地承認沒多大把握,我對這個領域太陌生了,有些專用語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那就多學習!”他在電話裏喊了一聲。過了一刻他突然又笑起來,“袁小山,那就這樣吧,你請我吃頓飯,我給你上堂課,快速充電班。你呀,我從沒見過你這麽笨的女孩子……”

我回擊說:“彭總,說話柔軟點,太沒風度了!實話告訴你,我從一開始就沒信任過你,直到現在才有了點信心,有信心的女人潛力是無窮的。好吧,你的建議我接受了,課就安排在明天中午12點,我們有一下午的時間,你好好準備一下。別的還有什麽?”

彭舸就有點發愣,他勉強地說:“也行吧。”

我一直鼓動邵總請一下衛生廳藥采辦的徐主任,他是關鍵的一個環節,邵總答應了,但一直沒辦。我明白他的心思,他覺得請一個處級幹部有點丟份,他想請衛生廳一個副廳長,捎帶上徐主任。但是過了幾天,副廳長遲遲不出來,他也泄氣了,隻好對我說,小山,你請一下徐主任吧,到時我參加。

徐主任並不是那麽好請的,天天請他的人多了。後來我去了他辦公室,他辦公室人很多,我悄悄地對他說了意思,他驚訝地說:“袁經理,你這麽客氣幹什麽?有什麽事你就說,用不著吃飯吧?”

我說:“徐主任,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邵總的意思,他是希望通過這個機會向你請教一些問題。”

徐主任便說:“有什麽事來辦公室談嘛,不一定要吃飯!”

後來他還是出來了,在餐桌上他說,邵總啊,我不是推脫,你也知道機關那些事,我一個小處長能解決什麽問題呀?領導決定在遴選會議上定,得分決定,不再另外討論。會議上省領導、各廳局領導、衛生廳領導幾十個,還能輪上我說話呀?所以,邵總,我建議你另外想辦法,別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邵總也就沒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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