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都說好才是真的好~寶森請客

“你開車,我和光耀都坐你的車,我們到國土所接上於興業。”崔寶森笑著站起來,把桌上的煙和手機拿在手裏。

文光耀暗動心思,參加場合是件好事,但要不要跟李誌國匯報?在機關裏,公事私事有時有著很清晰的界限,但有時也很模糊。

崔寶森扭頭看看文光耀,“走吧,吃頓飯,沒有人能吃了你。”他仿佛看穿了文光耀的心思,卻不點破。

文光耀馬上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但也不尷尬,自己這也象林黛玉進賈府,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小心無大錯。

見閻興成快走幾步去開車,他順手給崔寶森把門關上,“三哥,財務支的錢,我下個月再還吧?”他現在身上沒有一分錢,還了錢後,他就堅持不到下個月發工資了。

崔寶森徑自往前走去,頭也不回,“什麽時候有錢什麽時候還,嗬嗬,都是從年輕時過來的。”他人老成精,一切看得很穿。

“光耀,”崔寶森象想起什麽似的,“那個張北龍正跟鎮裏打官司呢,把我們給告了。”

“他占道蓋房還有理了?老百姓那天不都高興得放鞭嗎?”文光耀想想那天的場景,仍有些興奮。

“誰說不是?”兩人站到政府門前的台階上,崔寶森抽一口煙,把煙頭扔到地上,“可是我聽王鎮說,這個官司鎮上還打不贏,我們是按城鄉規劃法拆的,可是咱們瑯琊嶺也沒有個規劃,應該按照土地管理法拆。”

他回頭看看文光耀,“張北龍現在挺猖狂,你小心些。”

文光耀明白崔寶森的意思,對他的提醒也很感激,但卻不以為然,“我們行的是正道,他要搞歪門斜道,我們也管不了。”

他拿出煙來遞了一支給崔寶森,崔寶森接過來,“你不知道,海防營的人野,你小心點。”

見他說得鄭重其事,也從來沒有見他這樣嚴肅,文光耀不由點點頭。

閻興成暗紅色的桑塔娜轎車,老得都快掉牙了,但好歹也提前跨入了有車一族,“光耀,你沒關上門,再使點勁,”閻興成坐在駕駛位上回過頭來,“你勁小了,門關不上。”

車子發動起來,聲音並不比拖拉機小,但閻興成開得很熟練,車子拐出政府的院子,直接朝鎮東的國土所開去。

文光耀本想問問中午都有誰參加,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自己與誰也沒有矛盾,誰去都要主動結識,這無用的、沒有目的的話還是不要講,說話就說有用的話,說到點子上。

“崔所,請教個事,”文光耀把頭往前湊湊,朝坐在副駕駛上的崔寶森說道,“南劉的事你是怎麽解決的?怎麽副鎮長、片長去都沒有效果,你找了個人就給解決了?”這是從在省裏培訓就藏在心中的疑問,不問不快。

崔寶森笑著回過頭來,“我當時不是跟你說,你找三哥是找對人了,你以為我酒喝多了,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了?劉書勳,西港灣鄉建辦主任,這次出了力,”他得意地看看閻興成,解釋道,“我跟你說過,幹鄉鎮工作,他僅次於我,啊,和興成。”他又加上了閻興成。

閻興成邊開車邊笑著說,“光耀,三哥哪裏癢癢,你就往哪裏撓,三哥幹鄉鎮工作數一數二,我不行。”他謙虛道。

“我說你行你就行,再謙虛這把歲數也當不了副科級了,”崔寶森笑道。

閻興成也笑了,露出一口金牙,“我早不想了,幹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崔寶森也不再說閻興成,卻也不說南劉村的事,轉麵又興致勃勃地說起鄉鎮工作來,“光耀,你幹拆遷,是把好手,嗬嗬,可是鄉鎮工作不光拆遷,處理糾紛也很需要能力,有的人都叫老百姓嚇得尿褲子,你信不信?”

尿褲子?顯然有些誇張了,文光耀卻是不信,但他卻笑而不語,不去打斷談興正濃的崔寶森。

“我年輕的時候,騎著輛破摩托車,一上午跑兩三個村,處理三四家,光耀,你見到過能背誦土地承包法的老百姓嗎?一條一條倒背如流,說起來頭頭是道,機關幹部都趕不上他。”

“有一戶,也象你說的南劉村那種情況,前麵的那一戶,後麵的紅磚牆就是不抹白灰,白灰牆多好看,他就故意氣後麵這一戶,就是不抹白灰。”

“你去處理,人家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一個個都嘴上噴火,頭上冒煙,憋著一肚子歪理,你敢不敢把事給挑開?你得有辦法,先潑瓢水給他降降溫,刺拉刺拉冒冒青煙,你再聞聞味,琢磨琢磨裏麵的味道。”

“孫鵬飛有次去處理一起糾紛,狼狗一下子撲上來要咬他,老夥計嚇得小臉都青了,嗬嗬,把狗打跑後,他跟人家說咱倆嘮嘮嗑,那戶村民開口就罵,嘮你媽個逼,火燒房頂了,哪有那個閑心思?光耀,你說,他這不是給國土局丟人載份嗎?”

文光耀看看崔寶森,有些明白他為什麽死活看不上國土局原來的所長孫鵬飛了,工作,大家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誰心裏都有杆稱,雖然交際也是一方麵,但工作幹不好,就沒有威信,在別人心裏始終差著一截。

閻興成不緊不慢地開著車,也不去打斷他。

“跟著我去處理糾紛,事解決了,咱還有尊嚴,還有麵子,不栽跟頭,為什麽都願意跟著我下村?因為咱說得有理,大家都佩服,你聲大又能怎麽樣?聲大也壓不住陣。”

“當然,咱什麽法都能想出來,什麽招也都能用得上,好招壞招損招陰招都有,但咱就用好招,就用人格魅力去感化人,用工作魄力去打動人,許多事都是經驗教訓總結出來的,都是解決上訪總結出來的……

見他說來說去,卻始終不說南劉村的事,文光耀也得聽著,崔寶森卻打住話頭,笑嗬嗬地問道,“三哥是不是在吹牛逼?”

閻興成一下子笑了,文光耀卻不能笑,他一本正經地說,“這都是經驗,三哥,我就喜歡聽你說話。”

崔寶森笑得越發開心,眼睛眯成一條縫,“怎麽樣,想不想試試?”

閻興成把車子開進一個院子,從反光鏡裏看看文光耀,笑道,“三哥這是想把一身本事傳授給你。”

文光耀趕緊說道,“想學,想學,嗬嗬,做夢都想。”他隱約有些明白崔寶森的心思,但好象什麽又都不明白。

“想學就好辦”,崔寶森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他長舒一口氣,拿出手機來,“我給於興業打個電話,光耀,哪天你有空,我們倆去趟西港灣,讓他請請你,嗬嗬,你也好好請教請教。”

文光耀忙說道,“我什麽時候也有空,我得好好請請這位站長,跟他多學學。”

車子在國土所門前停下,國土所是坐二層小樓,院子粉刷整齊,色調統一,寬敞幹淨。

全市除了交通、工商、公安以外,國土所是又一個在鄉鎮搞規範化建設的雙管單位,牆上色彩一致,車上色彩一致,這也是企業視覺識別係統在機關中的運用,企業中許多好的做法完全可以照搬到機關裏來。

崔寶森剛放下電話,一個三十八九歲的人便從二層樓的大門裏走了出來,他個子中等,白白淨淨,前額頭發已是不多,整齊地都一邊梳著。

“三哥,一來就給你添麻煩。”於興業拉門上車,手裏還提著一塑料袋,他朝文光耀點點頭,文光耀也笑著回禮,“於所。”他順帶一瞅,塑料袋裏麵裝了兩瓶茅台。

“麻煩什麽?你不來我們中午就不吃飯了?”崔寶森笑嗬嗬地說道,“你拿的什麽?”

“兩瓶酒,不成心意。”於興業笑道。

“怎麽,你是嫌三哥沒有酒嗎?我們西港灣的人也這麽不實在?以後不能這樣了。”崔寶森轉過臉來,笑著對閻興成說道,“我們三個都是外來戶,就你一個坐地戶。”

閻興成笑道,“你現在也屬於坐地戶,嫂子不也是瑯琊嶺的?”

於興業笑笑,“這兩位是?”

“噢,國堯鎮長給你接風,興成沒去,”他看看閻興成,“鄉建辦主任,閻興成。”

於興業伸出手來,“你好,閻主任。”

閻興成回過頭來,笑著說道,“我是興成,你是興業,以後就是兄弟們了。”

“嗬嗬,你不說我真還沒注意到,”崔寶森笑著看看文光耀,“這是咱的小兄弟,姓文,文光耀,在黨政辦。”

於興業也伸出手來,臉上掛著笑,文光耀也伸出手來與他握了握,“於所,多指導。”

“嗬嗬,我初來乍到,你得多指導指導我。”於興業笑道。

閻興成的車開出了院子,“小文來的時間也不長,昨天剛從臨陽學習回來,今天一是給你接風,二是給他也接風。”崔寶森笑嗬嗬地說。

於興業笑著看看文光耀,沒有說話。

“現在生活好了,天天過年,大魚大肉都吃膩了,今天我們到國章那裏,吃個新鮮,”崔寶森笑著解釋道,“中午我一個領導也沒叫,不是叫不出來,我叫,楊書記、程鎮不敢說,譚書記以下還得給我幾分麵子。今天就叫了經管站站長戴增良,黨政辦老尹,向陽村的書記孫福堂,海防營書記沈國章,南莊村書記王書堅、交通所所長杜雲龍,國稅分局顧文清局長,享隆的副總趙季平,派出所的袁正鋼出去訓練了,沒在家。”

閻興成笑道,“這些人都是三哥比較中意的人,也隻有三哥,才能把大家召集得這麽齊。”

於興業忙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三哥的名聲我早就聽說過。”

文光耀稍一琢磨,發現中午的客人很有意思,有機關裏的中層正職,有村裏的書記,還有雙管單位的站所長,也有工廠的老總,因為在他印象裏,南莊村書記王書堅自己也經營一家軸瓦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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