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追本溯源(1/3)

燕城有一個祭天台,以前國師會在那上麵求雨或者做法,之後國師死了,便空置了下來。說來也怪,國師當時好歹也是權傾朝野的重臣,死得那麽離奇,竟然沒人去過問他的死因,絕大多數的國師黨官員都紛紛倒戈,不是站了右相,就是站了戰家。

可笑!殊不知,隻有皇上才是最大的贏家。

再次站上祭台上,燕坤澤還頗為懷念。風雪太大,他眯著眼睛徐徐道:“當時我還不知道九兒是個女兒家,隻想著戰家竟然能培養出這種粗中有細的將軍來,忘生你功不可沒。”

戰忘生嘿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大笑:“我把她當男子養,也是為了以後能夠繼承我的衣缽。這將軍做的時間久了,難免會覺得膩。”

“這個皇帝我都覺得厭煩了,更何況是你?”燕坤澤雙手放在了祭天用的供桌上,感慨道:“你自愛妻走後,也獨身了有好幾百年了吧?等你什麽倦了,想在將軍府裏享天倫之樂了,直說無妨。我親自給你尋一個你中意的佳人。”

戰忘生聽後,連連揮手:“不了不了,有勞您費心了。”他深怕燕坤澤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於是忙把話題岔開,問道:“您來這兒做什麽?這裏不是陌問老兒的地方嗎?”

“現在歸我了。”

燕坤澤的手上散發出淡淡的藍光,隻見寬大的供桌上頓時將一副山水別景塑造了出來。戰忘生湊近一看,隻見上麵浮著一座山,山上林木鬱蔥繁茂,山頂上卻一片平坦,一個巨大的太極陣橫在上麵,像是什麽道門的道場一樣。若是隻有這些便還罷了,但是戰忘生卻是在上頭看到幾個人。

準確的來說,他們並不是人。

戰忘生心存疑惑,扭頭看向了燕坤澤,小聲問道:“先祖大人,他們是……”

在瞧見這一幕之後,燕坤澤反而輕鬆了許多。他指著其中一個穿著金色璀璨彰顯雍容華貴氣質的男子說道:“這個,是帝俊。他是如今天界中最無恥的天神。”

在燕坤澤說完這句話後,戰忘生看見這人在地上打坐時打了個噴嚏。

“……”

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言靈之力已經對討厭之人自帶了詛咒效果的燕坤澤伸手指向了另一個人。“這家夥是魔界的長老照珈,三界夾縫從開天地存在至今,這中間的時光有多少年,這個老家夥就存在了多少年。連風招那家夥,都要忌憚他三分。”

戰忘生大驚:“這樣的人物,豈不是快與三皇齊名了?”

“他還差得遠呢。”燕坤澤指著最後一個全身黑乎乎的家夥說道:“這是地界的地君。”

“掌管著地界十萬魂魄的那位?”

“嗯。”燕坤澤抱著手臂,饒有趣味地說道:“你猜,他們聚在一起,是想給我出什麽樣的難題?”

戰忘生思索了片刻,說道:“大人受三皇所托,看顧三界秩序,並無過錯。可總有人不願固守秩序,總是意圖打破界限,三界失衡,給天下生靈帶來無法估量的災難。於是,大人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當年若非他們破壞了三皇合力下的封印,放出了上古凶獸饕餮窮奇它們,我也不至於輾轉萬載才得以轉生。帝俊是天神,這等齷齪的事他自然不會承認,所以他要隱藏得最深。這個照珈,正是操控這些凶獸的幕後者。”

戰忘生看向了地君,問:“那麽這位呢?”

“他?”燕坤澤轉過身來,揮了揮手,供桌上用術法造出的微縮景象瞬間消失。隻見燕坤澤挑起了唇角,看著戰忘生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你可曾聽說過,百鬼夜行,萬鬼同哭?”

光是這幾個字聽在耳朵裏,都要叫人心裏瘮得慌,頭皮直發麻。戰忘生睜大了眼睛,心中一驚,“難道地君也想插手此事?”

“這三個家夥聚到一起,能有什麽好事發生?”燕坤澤深吸一口氣,道:“凶獸屠不盡,春風吹又生。我想會會這個照珈,這幾日如果真的有什麽意外,就讓你府中的黑白鬼使去解決吧。朝廷上的其他事,你和右相多費點心。”

“您知道去哪兒找他嗎?”

“當然。”燕坤澤微微一笑,在供桌上用手指敲擊了幾下桌麵,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裏噙著深意。“叫九歌回來,讓她陪我去。”

“是。”

第二天,皇上又失蹤了。好在遷移過來的百姓們安定下來,沒有造成動亂,而一直傳聞有怪獸出沒的邊界也沒有再傳什麽緊急的軍報回來,唯一不好的一點就是皇上隔三差五地就不見了人影,問徐元說病了。可也沒見皇上有傳喚太醫啊!群臣們納悶了。

走在青山下,一根狗尾巴草被人捏在手裏晃來晃去,最終插在了燕坤澤的頭上。戰九歌鬆了口氣,突然就對這個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的男人有了好感。

“那些個凶獸不管怎麽殺都殺不完,要不是怕水,我倒是真想看看南海的

海底裏究竟藏了多少凶獸。”戰九歌悠閑地甩著兩條胳膊,發現燕坤澤一直都抿著唇沒有說話,於是一度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惹到他了。

“你讓祖父喊我來跟著你,應該不是讓我來看你黑著一張臉的吧?”

燕坤澤回神,笑著搖了搖頭:“沒有,隻是想帶你去個地方。我們曾經在那兒重逢,我就把那裏當做是我們一生中,最值得紀念的地方。”

戰九歌看他情緒高漲,自己卻有些失落。“你說的那些我都不記得了。所以你覺得值得紀念的地方,我可能……會覺得什麽都不是。”

“那樣也沒關係。”燕坤澤伸手在她的頭頂上摸了摸,說道:“你就當做是看看風景,順便放幾把火。”

“放火我在行。”戰九歌的表情有點微妙:“可是,放火做什麽?你要燒了你的回憶?”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帝俊很少出現在人界,就連地君也是同樣。掌握著三界大權的人,如今卻因為同一個目標來到了人界,齊聚在東華山上。此次大事商議過後,照珈一個人從東華山頂撤了下來,他還有點要事要辦,所以要小心翼翼的,不敢驚動深眠在東華山裏的山神。

然而就是在下山的路上,他突然聽見了一個女子的歌聲,清脆婉轉,聲似黃鶯,曲調輕快,最重要的是,照珈發現自己竟然無法找到聲源。他環望四周,在原地轉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能看見周圍有什麽人。

直到片刻之後,當那歌聲停下之後,他在轉身的一瞬間,看到了一個身著素衣的姑娘。她雖然隻簡單地紮高了頭發,身形也略顯單薄,衣袍遮掩了她大半的身姿。不過照珈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她不但是個姑娘,還是隻凰鳥。

“鳳凰?”照珈冷笑一聲,“敢在我的麵前出現?該說你膽子大,還是說你傻呢?”

戰九歌笑得十分靦腆,裝出一副純良的樣子,回道:“我敢這麽做,當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啊~”她揚了揚了下巴示意他看看自己的身後。

照珈轉身看去,發現燕坤澤正端著一把扇子,笑眯眯地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燕坤澤將扇子唰地一下收回,客氣地頷首道:“與神為伍,在背地裏陰我的感覺如何啊?照珈。”

他一開口,照珈便知了他的身份。頓時整個人都散作了黑色的星點,消散在空氣裏,就這麽消失不見了。戰九歌鬱悶道:“他跑了。”

表露出淡然姿態的燕坤澤衝著她微微一笑,開始認真地一個褶子一個褶子地合攏著扇子,默契所致,戰九歌竟然明白了他這微笑的意思,心裏又喜又惱。

這不要緊,我們小凰鳥向來是口是心非別別扭扭的。

兩人順著山路又向下走了一段路,結果就看見了方才打算要落跑的照珈,他的麵前有人攔著,顯然這個人讓他十分忌憚,否則不可能會讓他乖乖停下。

隔著照珈,風招探出頭來衝著他們兩個揮了揮手,道:“老龍,我來啦!你也太菜了,這是你的地盤也能讓他跑了?”

燕坤澤在照珈震驚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悠哉地說道:“我這是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看你能不能將你最大的敵人製服。”

“哼。”風招的嘴裏銜著一根草,滿不在乎地道:“他的手下都已經叛變到我手下,還能有什麽翻身的機會?照珈,你在本尊麵前耀武揚威了那麽久,也該好好嚐嚐作繭自縛的滋味了。”

沒想到堂堂的魔首會跟守望三界秩序的應龍大神聯手,照珈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嗬斥道:“你不能這麽對我!你要是敢對我下手的話,連魔界也會遭……”

“你不必擔心。”風招從嘴裏扯下那根狗尾草來,在照珈的身邊打起了轉,語氣輕快地說道:“反正你也活不久了,不如臨死之前多為魔界做點犧牲。你不必擔心,你死了之後,你的事情,我會繼續幫你做下去。不要太感激我喔!”

風招說完,也懶得再聽照珈的辯駁和掙紮,直接幹脆利落地一揮手,他整個身體就化作了灰塵,消散在空氣裏。戰九歌好奇地問:“這麽容易?他不是和你同樣是從上古時期就存在的人了麽?”

燕坤澤道:“人會死,神會死,魔自然不會永存。唯一不一樣的就是,人神都可以輪回,唯有魔不行。”

“還不是因為三界夾縫鬧的?”風招自魔界長大,自魔界出世,本以為世間萬物都一樣,沒想到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從一開始就很不公平。他決心要改變這一切,卻處處受到掣肘。

“應龍,眼下你有求於我,我自然是要跟你談條件的。”

“你的要求,我能猜出大概。”

“我要魔界正大光明地存在於世,不再處於三界夾縫之中,終日不見天日。我要魔界有光明,當清晨來臨的時候,不二城的上空不再有黑暗和紫星。”

當年應龍被上古凶獸圍殺殞落時,

幾個部位化作了這世間不可多得的寶物散落在各地,但是龐大的身軀卻橫在魔界和人界的交接處,正好將太陽盡數擋去,使得魔界終日不得見光。

聞言,燕坤澤有些心虛地看向了別處,在思考片刻後,痛快地應允了。“好,我答應你。”

鳳展滿意地點頭:“我最近閑來無事,會在人界滯留,需要我的話,讓人去不二城找我。”

“會有用得著你的地方的。”

告別了風招之後,戰九歌蹭到了燕坤澤身邊,眼巴巴地看著他,燕坤澤不用問就知道著丫頭現在肯定是滿肚子的疑惑。他也沒有吊她胃口的打算,坦然說:“有什麽話就直說。”

“承諾風招的事,你有把握辦到嗎?”戰九歌在問完了這句話之後,好像覺得不夠似的,又追問了一句:“你們怎麽知道照珈要死了?”

燕坤澤先回答她第一個問題:“風招的事,好辦,也不好辦。最多也就是個耗損壽命和修為,這天道對於世間萬物都是極其公平的,你想要得到什麽,就要付出代價。”

“至於照珈麽,他雖然也從上古時期就存在,可三皇都殞落了,連我也入了一遭輪回,他的本命星閃爍不定,早就該死了。隻不過一直靠吸食活人的精氣勉強維持著罷了。”

“怎麽聽起來像是妖一樣?”

“妖魔本來就相差不遠,隻不過魔修的功法要更加霸道一些。”前麵就是一條小溪,溪流上架著一座看起來很窄小的橋,燕坤澤便主動牽起了戰九歌的手,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走過了橋,氣氛正好。而戰九歌也忘了此刻她和他都是能為不低的高人,一座橋,似乎就已經是兩個人的萬水千山了。

戰九歌在這種氛圍裏還能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有點悶悶不樂地說道:“你不是說讓我放火嗎?我還沒來得及出手,那個照珈就死了。”

“不要緊。”燕坤澤牽著美人在這種青山綠水下,哪兒還有什麽心思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說:“最近我們不會回燕城了,若是順利的話,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就帶你去遊山玩水,遊曆三界。這是當初你我定好的約定。”

當初他們還有過這種約定嗎?戰九歌完全沒有印象了。失去記憶的人,當然不會再想起什麽。

可是為什麽,心口總覺得在發痛呢?

燕坤澤走在前麵拉著戰九歌的手,卻發現她並沒有走,一扭頭,就看見戰九歌用手捂著自己的額頭,五官都有些皺巴巴的,十分難看。

“算了。”燕坤澤的一隻手放在了戰九歌的額頭上,一股柔和的力量安撫了識海中的鳳凰元神。戰九歌感覺好受了很多。“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

“不要勉強自己。”

就是這個聲音,這種莫名能帶給人安全的感覺,像是支配控製著她情緒和身體的開關,隻要一開始,她就不會停止望著他的目光,和不斷向他傾斜的心。

她這是怎麽了?連精神也被下了禁製術嗎?

戰九歌搖了搖頭,將腦子裏麵不斷閃現的畫麵甩出腦海,將自己的頭埋進了燕坤澤的胸口,而燕坤澤則是有些受寵若驚地扶著她的手,另一隻手有些不知道往哪裏放,正在他想借機輕輕地摟著她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個清朗的少年音,還很耳熟。

“大神?你們兩位怎麽到這裏了?”

沒想到這麽偏僻的山腳下還能遇到人,戰九歌強打起精神和燕坤澤分開,站到了一旁。她看著眼前的少年,緊張得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放了。

少年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人生指引者一副沒看到自己的樣子,心裏有點好奇和失落,倒是燕坤澤麵上的表情緩和了不少,問那少年:“寰陵?你怎麽在這兒?”

他剛問完,就看到寰陵的身後跟著許多和他一樣大或者比他小的少年,挑著水跟在身後,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寰陵!寰陵!等、等等我們啊!”

在看到寰陵終於停下來之後,他們不由得鬆了口氣。寰陵向燕坤澤解釋道:“我們在進行修行的早課。大神,你們難得來一次,不如去我們師門坐坐吧?”

有不少的少年們也認出了眼前的這對夫婦,臉上頓時顯露出了喜色,也起哄著道:“去坐坐吧大神!我們師父一直掛念著您呢?最近沒有鳳凰大神駐守山門,他總說右眼皮子跳的厲害呢!”

“是啊是啊!師父他老人家總喜歡瞎想,您去勸幾句,他一準兒聽您的!”

燕坤澤側頭看向了戰九歌,問道:“你覺得呢?”

倒是從來沒有聽他人說起過這段事,隱約記得大哥好像提了幾句,很快就被一筆帶過了。她也很想看看以前走過的地方,於是就點了點頭。

方外山距離東華山的確算不上遠,尤其是在這些小弟子們的本事都見長後,每天的早課就是挑著水繞東華山跑一圈,有人輕鬆完成,有人在結束的一瞬間累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