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罷!罷!

既然逃脫不了,她麵對就是了,她該慶幸的,最起碼不是娼妓,而是歌舞伎,她……還有一線機會!

顧今息倏地睜開眼眸,正對上殷逸的星眸。

兩雙眼眸同樣的美麗誘人,同樣的情緒翻湧,不同的是,殷逸沒有放肆宣泄情緒的權利,隻能將所有的一切,封印在眼底最深處,不讓任何人觸及。

顧今息深吸幾口氣,昂高了頭,顫聲道:“我再如何,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陛下要我做這種事兒,實非易事,有一事,還望陛下允準!”

殷逸停頓片刻,才吐出一個“說”字。

顧今息此刻已如破釜沉舟,也沒有什麽好顧慮的,當即道:“事成之後,希望陛下能將白玉宮殿交給我,我自會帶上白玉宮殿,遠離京都,永世不再回來!”

殷逸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滯,永世,不再回來嗎?

殷逸猛地合上眼,握緊了拳頭:“好!朕答應你!”

顧今息淒慘一笑,俯身跪地,端端正正行了個三跪九叩的大禮。

“微臣叩謝陛下!”

殷逸看著跪在下方的顧今息,此刻眼中的墨色,比之黑夜更加讓人窒息,也更加讓人心疼。

隻可惜,這一切,顧今息是永遠不可能知道的。

三跪九叩之禮一成,顧今息一刻也不想在大殿之中停留,當即顧不得什麽儀態,轉身就往殿外衝去,就快要到殿門的時候,顧今息似是想到了什麽,腳步驟然一頓。

咽了咽口水,滋潤了一下幾乎幹涸的嗓子,顧今息勉強地道:“這件事……長公主知道嗎?”

殷逸望著她的身子猛地一顫,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麽問,猶豫了一瞬,還是答道:“朕不會讓她知道,自己究竟嫁了個什麽樣的駙馬的。”

顧今息聽了這話,反而鬆了一口氣。

“永遠不要讓她知道。”

扔下這句話,顧今息猛地朝外奔去,讓殷逸忍不住向著她伸出手,卻隻握住了空氣。

直到顧今息消失在大殿後許久,殷逸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的手,悵然若失。

李公公在一旁看著這一場決裂,早就心酸到無以複加,見殷逸如此模樣,忍不住上前勸道:“陛下,您且歇息著吧。這邊疆戰事一起,往後忙碌的日子,還多著呢。”

殷逸似乎被喚醒,極緩極緩地收回手來,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有些茫然地道:“你說,是朕做錯了嗎?”

李公公看著自己自小看大的孩子如此模樣,心疼得緊,忙寬慰道:“陛下,您這麽做,自有您的顧慮。顧大人她……會理解的!”

殷逸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棵稻草一般,驟然握住李公公的手:“真的?她真的會理解我?會原諒我嗎?”

李公公見殷逸慌亂得連“朕”的自稱都忘了,可見他此時心中是如何的痛苦。

強忍住眼眶酸澀的感覺,李公公連聲道“會的!會的!”不知是在安慰殷逸,還是在寬慰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

殷逸喃喃自語著,轉身向殿內走去,沒走幾步腳下就一軟,直直向後倒去。

“陛下!”

李公公大驚失色,忙驚呼著上前扶住殷逸,卻見他已經昏了過去,瞬間駭得魂兒都飛了一半。

好不容易將甄太醫請回來,診治了半天,也沒看出這其中的症結,隻說陛下是鬱結在心,再加上這些日子來太過操勞,這內外俱疲,才會成了如今這副樣子的。

李公公小心地送走了甄太醫,囑咐了他隱瞞下這個消息,這才回到寢宮中,看著昏迷不醒的殷逸,心下可謂是百感交集。

陛下不過是想要一份幸福而已,真的,就這麽難嗎?

宮中的一場決裂,犧牲了帝王之愛,也就此掀開了一場驚世陰謀。

而此刻這場陰謀裏的兩個主角之間,卻也是火藥味極濃。

八王府中,正被一位不速之客擾得雞飛狗跳。

“讓開!都給本相讓開!本相要見八王爺!”

今日這一番臨時召見,張驊整個就是提心吊膽地度過的,生怕被殷逸點到名字。

這一下朝,實在按捺不住,連府門都來不及回,直接殺到了八王府中來,吵著嚷著要見八王爺,隻讓八王府的管家頭疼得要命。

“哎哎,張相,您且稍安勿躁,聽小的解釋啊!”

“解釋?哼!”張驊冷哼一聲,直接一腳將管家踹開,“有什麽好解釋的?即使有,本相也要麵見八王爺,親自與八王爺談!”

張驊態度強硬,也知道就算他在這兒鬧得再凶也傳不出去,所以才敢如此放肆。

管家被遠遠踹了出去,哎呦哎呦地慘叫著爬不起來,隻能指揮著家丁護院阻攔張驊。

正當這一片混亂之時,一個嬌軟的聲音插了進來:“都住手!”

這平地一聲,將眾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隻見一名女子正立在大廳中央,麵對如此混亂的景象,神色之間沒有絲毫懼意,反而微微勾著唇角,加之那張嬌媚的容顏,可謂是美色天成,瞬間奪走了眾人的視線。

明月對著張丞相的方向盈盈一拜,不卑不亢地道:“主人已經久侯了,八王爺,請吧。”

轉而,又對還趴在地上的管家沉聲斥道:“還愣著作什麽?還不趕緊把這些收拾了!等著丟八王府的臉麵嗎!”

“是是是,明月姑娘息怒。”

看著這一幕,張驊眼中精光閃爍。這一會兒的功夫,也對麵前這個紅衣女子的身份,猜到了八成。

“早聽說八王府首席歌舞伎明月,是個絕色傾城的美人兒。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明月見張驊如此說,神色上沒有半分驚訝,隻微微頷首,道:“張相過獎了,我家主人已經備好了酒水,張相,請吧。”

好氣度!

張驊暗歎道,這八王爺果然不簡單,單單是身邊的一個歌舞伎,就有如此氣度,端的是不卑不亢,進退得宜。

窺其仆便可見其主,八王爺的實力,可見一斑!

在明月的引路之下,張驊隨著穿過幽曲小徑,直到遠遠看見一出高台。

明月突然止步,福身行了一禮,道:“張大人,您隻需沿著此路一路上行即可。主人交代過,請大人自行前往,容明月告辭。”

“多謝明月姑娘引路,本相見姑娘才學深廣,來日有機會,定要與姑娘探討一番。”

張相的語氣,倒是還算是緩和,不似方才對著管家之輩的凶悍,可見這欣賞之言,到底是有幾分真心的。

明月隻微微一笑,口中言道“不敢”,再行一禮,躬身退了下去。

張相也不多做停留,他今日的目的,是來算賬的!

三兩步沿著台階上了高台,隻見殷祐一人在上麵自斟自酌,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更是火從心中起。

“喲,是張相來了,快請坐吧。”殷祐倒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頗為熱情地招呼道。

張驊瞥了眼這一桌的酒菜,冷笑道:“嗬,微臣恐怕沒有王爺這麽好的興致!”

“張相這是怎麽了?”殷祐故作不知。

張驊按捺不住,啪的拍到桌案上,咬牙問道:“邊關戰事突起,連下我國三城的消息,王爺知道了嗎?”

“這麽重大的消息,本王怎麽會錯過呢?不過……”殷祐終於放下酒杯,正對上張驊,“張相這副樣子,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張驊重複了一句,滿是諷刺的意味,“我是什麽意思王爺會不清楚嗎?邊關為什麽連戰連敗王爺會不清楚嗎!”

殷祐不為所動,悠閑地飲盡杯中酒,這才緩緩道:“張相這話,本王可就不明白了。這與本王有什麽關係?”

說著,不等張驊接話,殷祐又做恍然大悟狀:“啊!如果張相說的是那些暗樁的話……”

殷祐話語一停,臉上頓時卸去偽裝的笑容,一片陰沉,砰的將杯子擲到地上,摔得粉碎。

“那麽,張相也該先問問,這與你自己,有什麽關係!”

張驊臉色一變,啞口無言。

殷祐見此,這才緩和了臉色,理了理衣袍,伸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如何?張相現在有空閑坐下來陪本王喝一杯了嗎?”

張驊握緊了拳頭,一再的隱忍,這才在殷祐對麵入座。

“八王爺,您究竟想要怎樣?”張驊問得咬牙切齒,卻隱隱已經有了退讓的意思。

“看張相這話說的,本王能把您如何?不過是想問問,那日裏本王說的事兒,張相考慮的怎麽樣了?”

張驊身子一僵,想到那日在相府書房之中,殷祐遞給自己的那張紙條,上麵的一條一目,到如今都能夠輕鬆地回想起來。

張驊痛苦地閉了閉眼,神色間現出一絲頹敗。

“如何?嗬,王爺都把事情做得這麽絕了,本相還能如何?”

通敵叛國,本非他所欲,隻是如今走到了這一步,他早就與八王府分不開幹係了,又怎麽能容得他全身而退?

為今之計,也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也許還能搏一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