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事情,追根溯源,確實是皇室對不起天機城。難不成,劉老竟然還記恨著這樁陳年恩怨?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顧今息心中便是暗道“不妙”,暗中對身後二人打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這個自然是知道的,否則,我現在也不會站在這兒了,不是嗎?”

這個問題,沒有否認的必要,與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方地承認下來,反倒顯得她更加磊落三分。

聽得顧今息這話,劉老還未回話,身旁的劉漢忠卻是已然按捺不住,眉目一豎,斥道:“既然知曉這人的身份,那便該知道,你最好在此刻離去!否則,就別怪我不念及往日的情麵了!”

“忠兒!”話音剛落,劉老便沉聲嗬斥了一句,其中卻聽不出多少責怪之意,不過是不欲讓兒子這麽早將話說絕而已。

轉而麵對顧今息,劉老神色間也冷淡了幾分,顯然對於顧今息方才的話並非是沒有意見的。

不過,劉老倒是沒有像劉漢忠的反應那般激烈,反而和藹地笑了笑,卻少了份真心親近。

“孩子,這陣法不隻是為了阻攔他,更是為了考驗!”

“考驗?”顧今息皺眉低聲重複著,神色間若有所思。

“不錯!幻陣乃是最能考驗人內心最深的欲望的法子,若是他心無雜念,這幻陣自然傷他不得,否則……”

劉老的話停頓在此處,這接下來的話,顯然不會有什麽好事!

顧今息聞言,神色猛然一沉。

人非聖賢,誰的心中能夠無一絲雜念?

這麽說來,殷逸他們豈不是……

“劉老……”

顧今息有些沉不住氣,出口的話已然染上了幾分焦急的意味。

“你也不必著急。”劉老似乎是早就對此有所預料,從容不迫地擺了擺手,止住了顧今息的話,瞥了眼他身後的兩名天機衛,才緩緩道,“你們都是天機城的後人,與我等本屬同根同源,老夫自然不會對你們動手。至於這陣中人嘛……”

劉老一笑,突然揮袖,打出幾顆布陣石,精準地落在不同的位置。

顧今息三人心中一凜,忙順著劉老動作的方向看了過去。

隻見原本被幻境遮蓋住,還算是平靜的前方頓時一陣波動,變幻再生!

顧今息此時已經顧不得想劉老什麽時候有了這等功夫,隻專注地看著眼前片刻之間已形成一道漩渦的所在,眉目間皆是沉重。

暗中和身後的兩兄弟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輕輕地搖了搖頭,更是讓顧今息咬緊了牙。

就連這兩人都看不出這陣法的變動是何緣由,這不由地讓顧今息更加提起了心。

說來長久,實則這變動也不過是片刻功夫之間就完成了,風雲平靜之後,便見原本一如往日的山林中景象大變,隱約間現出幾個人影來。

見到這副景象,顧今息神色大動,忍不住上前一步。

殷逸、柳令春、袁青山、慕雲霄……

竟然是他們正在尋找的殷逸一行人!

隻不過,這幾人此時或是昏迷,或是神色呆滯,或是怔愣出神,顯然是受了這幻陣的影響,讓顧今息更加心急了起來。

劉老將顧今息的神色盡收眼底,揮袖笑道:“這幻陣既然考驗的是人心,你何不仔細看看,這人到底值不值得你去救?看看他到底配不配得到這開國寶藏!”

顧今息一怔,回頭看向劉老,卻見劉老看著陣中的景象,神色間複雜得很。

“丫頭,你以為,老夫當真是那心胸狹隘之人嗎?”

劉老的話,帶著歎息的意味,倒是讓顧今息重新審視起這位老人來。依著她對劉老的了解,劉老確實不像是如此狹隘之人,但是……

顧今息看著劉老身後對著她怒目而視的劉漢忠,隻怕這狹隘的,另有其人吧!

顧今息心存顧慮,打量著劉老與劉漢忠的神色,原本已經暗中將警惕提到了最高,但聽到劉老提到考驗人心,心中卻也是有了一絲波動。

還未等顧今息理明白,劉老又道:“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有情,但你也該聽老夫一句,情之一字,最是害人啊……”

劉老說到此處,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神色間多了幾分怔忪,半晌才沉下神色。

“若是他當真能夠斬斷所有私情,一心為東離,這寶藏交於他,定能盡快解決這場災禍,讓百姓免於戰亂之苦,老夫雖然人老了,但還沒有到糊塗的年紀,自然不會再橫加阻攔。隻是,若是他做不得,這寶藏,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交出去的!”

劉老的話,說得明白,顧今息也聽得清楚。

這一道陣法,劉老雖然未必沒有泄憤的心思在其中,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種考驗的手段而已。

若是殷逸能夠穩住本心,自是安然無恙,可若是他做不到……

生死由命!

“劉老,這……”

顧今息皺起眉頭,還是忍不住出聲。

雖然明白劉老的意思,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

殷逸能不能通過這幻陣,她不敢保證,但是她清楚,無論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麽,無論於公於私,她都不能讓殷逸在這裏出事!

“旁的不必多說!”劉老揮袖轉身,顯然不欲多說,“丫頭,老夫已經說過了,這幻陣,考驗的就是人心!你若是想要看透他的心,不妨就留下來吧……”

劉老留下一句話,便不再多做停留,拂袖而去。

劉漢忠警惕地看了幾人一眼,也未曾多做什麽動作,隨後跟上劉老。

聽得劉老此言,顧今息卻是怔愣在原地,看著前方方寸之地出現的景象。

看透人心……

陣法外的種種,在陣法的阻隔之下,沒有絲毫影響到陣中之人。更何況,依著幾人此時的形態,就算是能夠聽到看到,隻怕是也無暇他顧了!

陣法之內,柳令春無奈之下隻好硬著頭皮試圖破陣,而殷逸和曉春則分為兩側為他護法,提防著周遭的一切事物。

不過片刻的功夫,柳令春已經是滿頭大汗。

這陣法他原本也不過是涉獵,如今卻要破解這加強過的陣法,自然是力不從心的很。

費了好大功夫,才好不容易有了些進展,隻是……

柳令春攥緊了手中臨時用來演算陣法的竹枝,突然停滯住了動作。

殷逸率先注意到了其中的不對之處:“怎麽了?”

柳令春此時卻是顧不得回答,隻口中喃喃道:“最後一步……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隻差最後一步!

可是,到底該落在何處!

柳令春在兩處之間遊移,幾次欲要落筆,卻又在最後一刻收住,額頭早就被沁出的冷汗打濕。

如今這陣法的演算隻餘下最後這畫龍點睛的一筆,對,則逃出生天;錯,則萬劫不複!

他不敢冒險,更不敢有絲毫的疏忽!

殷逸見他這副猶豫的樣子,顯然也明白了些什麽,奈何他隻聽說過這陣法一道的神奇,卻始終沒有機會修習,此時就算是想要插手,也是無能為力的,隻能任由柳令春糾結。

時間點點滴滴的流逝,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柳令春卻感覺自己的整個精神似乎都被這陣法充斥滿了一般,甚至漸漸生出頭痛欲裂的感覺來。

這種不適感也讓柳令春清楚了一個事實,他已經快要到極限了。現在,到了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看著眼前的兩個選擇,生門、死門,一念之間!

柳令春索性一咬牙,將手中的竹筆點上一個位子。

賭一把!

殷逸見柳令春動作,頓時心中一凜,暗道“不好”,低聲喝道:“小心!”

隻見片刻之間,陣法變化再起,無數暗箭從暗中射出,猛烈而凶狠,帶動簌簌的風聲不絕於耳。

殷逸與身旁的曉春飛身而出,手中的寶劍出鞘,劍法快得出奇,幾乎隻可見殘影,暫且將射來的箭支統統打落在地。

但是,就算是殷逸的本事再如何高,手段再如何強,終究也不過是肉體凡軀,可這飛來的箭支卻像是無窮無盡一般,一波緊接著一波,沒有絲毫的停頓,且每一隻箭都帶著強勁的力道,直震得殷逸手腕發麻。

終於,殷逸一招不慎,長劍脫手而出,刷地刺入不遠處的地麵上,帶出深深的痕跡,可殷逸此時已然顧不得什麽寶劍了!

箭支在打掉了殷逸的長劍之後,未曾有絲毫的停頓,反而來勢愈加地凶猛。

殷逸手中沒有趁手的武器,眼神一厲,索性騰挪移轉著躲避,卻還是被愈加密集的箭支在身上烙刻下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一個躬身躲過一隻箭,卻見下一隻箭已經逼到近前。

避無可避!

殷逸咬牙,盡力扭轉著身子,已經做好了生生挨一下的準備,可就在下一瞬間,卻讓始終鎮定自如的殷逸猛然色變。

“今息!”

看著那倒在自己懷中,一箭穿胸,白衣染血的女子,殷逸麵色慘白,雙手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四周的箭似乎是終於嚐夠了鮮血的滋味,竟然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四周隻剩下麵色難看至極的殷逸和他懷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