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當真
林素精神高度緊張，她一直關注著王逸的呼吸，看著他胸口微微的起伏。
她很害怕，不知不覺說起話來：“你剛才問我，會不會喜歡你，我想，還是可能的。你忘記了，我高中時和你最好，我和你最好。我和陳滄海不是好朋友，我和你才是。”
她不知道他能否聽到，不知到這些是不是廢話，她隻是覺得自己必須要說點什麽。
可惜，王逸已經陷入昏迷，他聽不到這些話了。
“你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我們去西藏。我記得，你之前說過的，其實我也想去，我隻是不敢，現在我什麽都不怕了，等你好了，我們就去。你這輛車底盤太低，恐怕不行，到時候我們租一個越野車，我們可以輪流開，你說好不好？”
王逸不回答，隻有淺淺的呼吸聲。
林素看著他左頰上那個仍然很明顯的手掌印，十分後悔，她剛剛還打了他，自己力氣大，這一下應該疼極了。如果……萬一……她真的要悔斷腸子了。她輕輕撫上去，他的皮膚涼涼的。
“誰說你長得不好看？你長得很好看的，高中時那麽多女生喜歡你，唐妍最喜歡你，那時候，在宿舍誰要是說你不好看，唐妍能和她打起來……”
終於，醫務室的人趕到了，他們把他抬上擔架，林素這才覺得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掙紮著和他們一起趕到醫務室。
醫生幫王逸做了初步檢查，開始打點滴。
“你是他的家屬吧，你陪在這裏，救護車馬上就到了，他暈厥的原因不明，還需要去大醫院做進一步檢查。”
林素這才想起來要通知王逸的父母，她撥通了王阿姨的電話，一接通，才說了一句：“阿姨，您好，我是王逸的同學……”就聽到她的斥罵聲：“小X子！你把王逸弄到哪裏去了？！我告訴你……”
一連串的汙言穢語，簡直不堪入耳。林素出身在一個十分惡劣的環境，窮山惡水出刁民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因為物質匱乏——他們那裏是丘陵，農作物產量極低，大家生活都很窮困，對生活的不滿就都發泄在孩子身上，所謂“下雨天大孩子，閑著也是閑著”，打打罵罵是常事。他們罵得極髒，不說別人，林素自己的父親都經常這樣罵她。她自小就發誓，一定要走出這片汙穢不堪的地方。
長大後，她才知道這純是誤解，有知識有教養的人不見得不罵人，罵起人來不見得會文明多少。
王阿姨的聲音又尖又厲，震得她耳膜發麻，林素本能的把電話拿開一點。
王叔叔聽不下去，他奪過電話：“林素，你們在哪裏？王逸呢？麻煩讓他接電話。我們在高速上，正趕來。”
王阿姨仍然在一旁痛罵著，時不時就有一兩個**的民間用詞從她嘴裏吐出。
林素說：“我們在三中醫務室，王逸突然暈倒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救護車正在趕來。”
王阿姨如同被人掐住脖子，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過了片刻，突然又爆發出一聲痛喊：“我的兒子！我苦命的兒子！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王叔叔忍不住罵她：“閉嘴！別嚎了，你沒聽見暫時沒危險嗎？嚎什麽嚎！”
他心裏也是害怕的，他也隻有這一個兒子……
“你們掉頭直接去同濟吧，救護車已經到了。”
王逸再醒過來，已經在病房。他適應了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事物，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白色的被單。有人握著他的手，他笑了，是林素。他危急的時候，她總是在她身邊。
他微微一動，林素立即發現了。
“你醒了？”林素滿眼驚喜，她緊緊盯住他，像看一個稀世珍寶，這眼神，他何嚐得到過？隻是……
“我怎麽了？”
林素不善作偽，她臉上的痛苦一閃而過，王逸早看了個清清楚楚。這段時間，他一直不太舒服，氣色不好，時常覺得頭暈，一直想去醫院看看，又抽不出時間。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再看看林素的表情，兩下湊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可能得了大病。
“沒什麽大事，醫生說，醫生說，你太勞累，有點貧血，大腦供氧不足，所以會暈倒。”
如果隻是簡單的貧血，他用得著氧氣管嗎？
王逸不戳穿她，他微微一笑：“你通知我家裏了嗎？”
“通知了，他們還在路上，有點塞車。”
“我媽媽說話難聽，她年紀大了，我先替她道個歉，你別見怪。”
王逸倒是了解自己的老娘，他一想就知道林素恐怕已經挨了罵，隻是，他不知到他老媽會罵得那樣惡毒，事實上，他從未見過自己母親最惡劣的一麵。
“別說傻話了，道什麽歉。我剛剛打了你，對不起。”林素誠心誠意道歉，她要是知道王逸病得這麽重，他再怎麽過分，她都不會打他。
“不，是我有錯在先，確實該打，不過你下次要打，手下留情，打輕點吧，我再怎麽健身，臉皮總是薄的。”
林素先是笑了，接著又哭了。
“我昏過去的時候，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啊——？”林素有點意外，她不由得臉紅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都是真的。”最起碼，她說的那一刻，是真心實意的。現在別說讓她承認這件事，就算是要她去摘天上的星星，她都會毫不猶豫的允諾。
“那我死了也沒什麽遺憾了。”他不再看她，歎息一聲，望著天花板。
“別胡說！你這麽年輕，生點小病就死啊活啊的，你羞不羞！”林素斥責他。
王逸笑：“好好好，我錯了，我收回剛才說的話。”
他的心很靜，似有一種解脫的快感，現在，他終於可以隨心所欲了，再沒有人阻攔他了吧。
林素的肚子“咕嚕”一聲，她還沒吃晚飯，王逸也沒吃，但他掛著水，不覺得餓，林素卻餓得肚子咕咕叫。
王逸笑出了聲：“食肉獸又餓了。”
林素沒有和他鬥嘴，她很溫柔的說：“你有什麽想吃的？”她從來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她溫柔起來，隻充分說明，自己大概真的病入膏肓了。
這樣想著，王逸卻並不如何覺得悲痛，他不像林素那麽怕死，他對生活沒有多少眷念。
“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林素眼眶又紅了，在北京的時候，她曾經煮過皮蛋瘦肉粥，也不是特意為他煮的，當時王逸的工作室集體加班，她跑來幫忙，煮了滿滿一鍋粥，好幾個人分著吃。
原來，他都記在心裏。